24. 第 24 章
    良玹猛然回头,看到了宁息有些苍白的脸。

    那张脸冷峻清贵,分明毫无关联,但不知为何,她竟然从他的五官和神态中,看出两分相似——与方才幻象中的少年。

    宁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面色平静,略带关切地问:“怎么了?”

    他单手抵着她的肩,撑住了她后退的身形。

    良玹懵然地摇摇头,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依旧是顾家的宅院,是如今荒芜破败的样子。

    而那棵参天巨树,竟然变作了正常的树木,棕褐色的粗壮树干,翠绿色的茂盛树冠,再寻常不过的树木模样。

    徐亦辉他们也正在围着那棵树研究。

    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惊心动魄,都只是他们的梦境罢了。

    通道已经彻底塌陷关闭,一个怪物创造、害人无数的扭曲之地,就这样归于虚无。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良玹问。

    宁息回答:“你们已经离开两天了,没有任何消息。我担心事情有变故,就在这里等着。”

    良玹心不在焉道:“辛苦你了。”

    宁息摇头,“这话应该我对你们说。辛苦你们了。絤镇最大的隐患如今终于消失,那也知情的人也不必一直提心吊胆了。”

    闻言,良玹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那边傅闻氿忽然出声喊宁息,询问关于这颗树的变化。

    宁息收回放在良玹肩背上的手,转身去那边了。

    阿罗还在良玹的手中,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现在终于开口了,有些虚弱道:“你手劲太大了,能不能松开点,我快要被你掐死了。”

    良玹眉头一扬,晃了晃它道:“你不是人偶吗?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阿罗眼珠转动,白了她一眼,“木材也有承受限度的,而且更换身体零件很难受的好嘛。”

    良玹随手将他揣在身侧挎着布袋中,“好吧,我错了。”

    “你做什么?把我交给于虹慧就好。你这个女人,根本不懂得爱护我这么珍贵的古董。”阿罗被袋子里的一堆杂物挤着,大声抱怨。

    “我还有话要对你说。”良玹抬手一收,长长的红线浮起,青玉铃铛安静地挂在上面,就像一个个精致的小装饰物,悉数隐没消失在虚空之中。

    “我没话对你说,放我走。”阿罗开始扭动身体挣扎。

    “那可由不得你。”良玹和徐亦辉打了声招呼,就用遁术带阿罗走了,目的地竟是一处荒郊野岭的阴暗山洞。

    “你、你要干嘛?”阿罗被她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良玹打量完四周,满意一笑,神秘道:“当然是……灭口了。”

    阿罗漂亮的脸都显得有些暗淡起来,孩子似的大叫起来:“你!别过来!你这是趁人之危,卑鄙小人。我辛辛苦苦帮你们守着通道,你就这样对我?”

    “开玩笑的,谁让你之前那么摆架子的。”良玹半真半假道。

    阿罗在心中无声痛哭。

    它承认当时确实有歪心思,两手准备,和相互敌对的双方都做了交易。

    而且因为那个“让顾静思一直活下去”的诱人条件,它原本是打算暗中跳反的。

    所以一开始见面,才会装神弄鬼,拖延时间。

    但它最后不还是如实告知,让他们成功解救那些被困的灵魂了吗……

    这个记仇的女人。

    “我真的没想过害人,我就是由人的信念诞生的。你不能因为我之前有过什么想法,就斤斤计较到现在吧?”阿罗这下似乎是真委屈了,语气里满是沮丧忧伤,“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了,不会再追究这些事情。你不能出尔反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木偶,”良玹放缓语气,像是好心安慰,却说出了让阿罗心惊胆战的话,“毕竟顾静思的灵魂,一直在你身上,当时你完全可以自己溜走不管我们的,对吗?”

    只不过,它要是真的有独自跑路的想法,她留在它身上的红线就有用处了……

    这个人偶之灵似乎因为与人相处的时间太长,所以本性并不坏,只是顽劣逆反,还有些小私心。在不给他人带来麻烦的情况下,也是无伤大雅。

    结果是好的,她也不想再管它之前都计划过什么。

    阿罗大吃一惊,问:“你……你在说什么?那些灵魂不是都被你们收走了吗?”

    “不要对我说谎,”山洞中光线照不分明,良玹的脸隐在黑暗之中,那双弧度圆钝的漂亮眼睛,看上去温和无害,却闪着明灭的光,她俯身靠近它,手指轻点它胸口的位置,“她的灵魂,一直都被你藏在这里。”

    阿罗这次却一反常态地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不想让顾静思被我们送去冥府,想让她永远陪着你。可你这样做只会害了她,逝者的灵魂留在人间,要么化作怨魂厉鬼,要么消散殆尽再无来生。”良玹也不再刺激它,怕逼急眼了出什么问题,只道:“我可以成全你,但是要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阿罗猛地抬头,木质的眼球似乎都泛起了活人一般的神采。

    “别高兴的太早,需要你和她,都付出很多代价的。”

    *

    阳春三月,花园里早已绿树葱茏,花开遍地。即使是各地享有盛名的名贵花卉,在这里也已司空见惯,因而享受不了分毫优待。

    锦袍少年大步走在甬道上,衣摆上的织金暗纹被阳光映出奢靡的光泽。

    身后的小孩迈着短腿想要跟上他的脚步,努力地加快步伐一路跑着,上气不接下气,但距离却反而越拉越远,她又一次喊道:“哥哥,等等我。”

    少年忽然站住脚步,等着小孩气喘吁吁跑到自己面前。

    累得双颊发红的小圆脸上挂着薄汗,梳不起来的茸发贴在额角,因为年纪小而且娇生惯养,瓷白的皮肤细腻的像脂膏,并不显得有多脏乱,反而有种生机盎然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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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少年的眼中难掩厌恶,四下里无人,侍从还未跟上来,他心中的怨毒恶念几乎要忍耐不住。

    可理智仍旧强迫他,在小孩抬头看来时,将神色平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双时刻含笑似的眼眸,此刻满是冷漠,语气严厉,“知道错了吗?”

    小孩一脸迷茫,认真地反思了一会,问:“哥哥,我哪里错了?”

    “你可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亏得夫子总夸你礼貌懂事。”少年训道:“我是你的长辈,你不听从我的话,甚至公然忤逆,这就是错的。你明白吗?”

    “哥哥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气吗?”小孩不解地睁大眼睛,“可是,分明哥哥才是做错的那一个。”

    面对控诉,少年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说,阴沉着脸问:“哦?我错了?我的好妹妹,哥哥错在哪了?是不该好心维护你?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学会胳膊往外拐了,帮着外人指责我?”

    一连串的反问,让小孩睁大眼睛,努力辩解道:“哥哥,我没有指责你。只是你不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拿走他们的性命。”

    她小声嘟哝着,“而且他们确实没有做错什么呀。那出戏是哥哥你坚持要点的,哪知道会那么可怕,还抱着我,要我一起看,不让我出去玩。”

    出于小孩对血亲和大孩子的向往依赖,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同母同父、各方面都极为出色的哥哥。

    但哥哥并不亲近她,不管她怎么想办法凑近讨好,他永远都是一副不咸不淡、冷冰冰的样子。

    这次难得主动要带她看戏,抱她玩,她虽然开心但还是害怕得不行,最后还是提出离开,可并没有得到允许,又强撑着看了一会,终于实在是太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够了,强词夺理,还学会顶嘴了。”少年怒极反笑,“既然这么不听我的话,以后就再也别跟着我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走出两丈远,身后没有跟来的脚步声,却传来了伤心的哭泣。

    少年唇角轻勾,转身往回,再一次问:“这回知道错了吗?”

    小孩拿袖子胡乱擦着脸,执拗地摇头,“我没错,错的明明就是哥哥。”

    很常见的小孩子嘴硬罢了。

    少年这样认为,不依不饶地追问,非要让她认错,“是吗?既然觉得自己没错,那你哭什么?”

    “因为……”小孩抬起头,圆而大的眼睛哭得通红,里面却闪烁着喜爱与依恋的光,以及他的身影。她专注地望着他,神色无比真诚,“我舍不得哥哥。”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少年怔在原地。

    微风拂过,将上方盛放到极致的海棠吹落数朵,明丽的花打着旋飘荡而下。

    他忍不住伸手,缓缓抚向眼前孩童稚嫩的脸颊。

    而对方却在他接触的刹那,化作飞灰消散,连同周围那一切花红柳绿的瑰丽盛景,悉数消失殆尽,归于沉寂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