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叶朔年幼时,身体很不好,几乎没人能想象得到,他以后会成为一个随边关兵士们出生入死、骁勇善战的将领。

    他的出生是母亲因受奸人所害,中毒而催生的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最后母子虽然无比幸运,保住了性命,但一个没了生育能力,一个像个小猫崽一样孱弱。

    因母族显赫,生母受宠,他又是母亲膝下唯一的孩子,出生便被给予了无数厚望。

    悉心照料自是少不了,阖宫上下对他,比对自己的眼珠子还要疼爱重视。

    调养身体的奇珍异宝、名贵药材流水一般地往他身边送,每天吃药的量快和吃的饭差不多了,整个小孩都是腌入味的苦涩药气。

    但饶是如此,小时候的叶朔依旧羸弱多病,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即将要夭折的短命模样。

    甚至随着年纪的略微增长,他的身体状况反而越发差起来。

    精神不济,走不多远的路就没了力气,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要长很多,哪里是孩童的模样,简直像行将就木的老者。

    身边的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遍访名医未果,灵异法门也试过,依旧毫无起色。

    直到最后,他们不得不听从巫医祭祀的建议,开始向邻国求助。

    彼时天下纷争,大小诸国时分时合,战乱不止。

    其中以三个国家最大:夏衍、萧梁、北燕。

    说是三个却远达不到三国鼎立的地步。

    夏衍因其地理位置,占据了无数稀缺资源和矿产,是当世最为强大的,凭一国之力几乎可以抗衡另外两个国家。

    由此也逼迫了萧梁和北燕,不得不无视曾经长久的战乱矛盾,握手言和,成为了唇亡齿寒、利益紧密相连的盟友。

    北燕虽地广人稀、气候寒冷,但许多人天生体质强悍,英武非凡,军队更是勇猛无比,素有以一抵百的美誉,可以说是以武立国,良才辈出。

    而萧梁却最为长盛,也最为神秘特殊,绵延数千年之久。传言他们皇族风氏的祖先是上古神明的侍者,得到了古神的馈赠,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在最初的最初更是一统江河,在无比艰苦原始的环境下,带领着人们应对灾害,找寻生机。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力量似乎越发稀薄,逐渐消失,他们的统治也随之分崩离析,皇族内讧、臣民叛变……各种原因,变成了现在这种大小各国争雄逐鹿的景象。

    但即使如此,如今的萧梁依旧富庶,保留着一些其他国家没有的奇特色彩。

    而与当时的叶朔有关的,便是离萧梁都城不算远的、那处传闻中有着治愈一切病痛功效的灵泉。

    那几乎是萧梁至宝一般的存在。

    以那时北燕和萧梁密切的合作关系,若是求上一求、奉上些好处,获得允许倒也不是很难。

    虽然把自己国家的皇子送去他国都城,和送去为质也没多大区别了,但鉴于萧梁灵泉的神秘传说,和病人的状况,家属已经火烧眉毛。急病乱投医的叶朔母族还是求来了自家皇帝的松口,并顺利拿到了邻国的许可。

    年少的叶朔就这样离开北燕,由亲信和部分护卫高手带着,前往了萧梁。

    治疗的过程漫漫无期,但灵泉似乎确实有效果,他虚弱的身体有了缓解,这让远在家乡的母亲放心了不少。

    彼时阳春三月,萧梁国都虽然远没有北燕那么的寒冷摄人,但依旧带着料峭春寒。

    住所里炭火烧的旺盛,他穿着厚衣衫,四肢仍是冰凉,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因为总是一碗碗的汤药往嘴里灌,似乎从喉咙深处不断地反上那种恶心的涩气,吃再多的蜜饯依旧会嘴里发苦。屋子里更满是令人作呕的药味,闻得人头脑发晕。

    十岁的孩子,本来也是贪玩的年纪。

    别的正常小孩就算不上房揭瓦,也总会四处活动活动,哪像他一样,天天不是坐着便是躺着,没有一天能正常生活,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发呆。

    就算是在北燕他也没有玩伴,因为身体太弱,身份又摆在那里,就算有些人有心让自家孩子巴结,也只是想想不敢付诸行动。

    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没人担当得起雷霆之怒。

    随身的侍者们从不离他左右,却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就算他想独处,也时常进来看他,像是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断气似的。

    偶尔,他会无意听到侍者们的轻声交谈,无非便是讨论他的身体状况,一边担忧他会不会撑不住,抱怨着伺候他就像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随时有落地的风险,一边又感叹报酬实在是丰厚,让人难以取舍。

    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些都是事实。他们尽职尽责地悉心照料他,做那些脏乱的活计,清理连他自己都在嫌恶的呕吐物。

    这样的人生着实无趣得要命。

    这一天,他听到打扫的仆役们聊着,院子里的海棠开了,满树的花,很是漂亮。

    他难得心血来潮,在喝完药后,询问负责自己生活起居的亲信——他母亲的亲弟弟,能不能出去看花。

    对于正常人来说的一小段路而已,对于他却需要舅父的应允。

    因为倘若他自作主张、独自出去,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要受到严重的惩罚。

    就像是雪塑成的人,被捧在那里高高在上,谁也不能接近触碰,可即使是这样加以保护,他也依旧在独自融化。

    好在他的身体在灵泉的帮助下有了些起色,舅父也有些心疼他,痛快地允许了。

    然后便是一番兴师动众的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哪里远行呢。

    侍从给他在树下铺了厚实的毯子,搭好矮几跪塌,放着暖炉和常看的书。

    他被披上厚厚的滚绒披风,抱到了树下。

    今天没有风,阳光很好,他幸运地可以多待些时间。

    院里的海棠很美,一夜之间绽开许多花朵,娇艳欲滴,其他的花开了不少,满园春色甚是好看。

    他屏退了左右,想不被一群人围着,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片刻这美好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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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就是倚着矮塌,盯着花树发呆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声音在旁边的墙头那里响起,因为怕被发现还用了气声:“喂,那花有这么好看吗?盯着这么长时间。”

    他被吓得猛然回神,无比惊骇地转头,呼叫侍从的声音即将出口,却在看到对方时戛然止住了。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对方是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的孩子。

    墙边的海棠树梢肆意伸展,明媚的花簇与春光间,那个小孩就趴在墙头,梳着精致的发髻,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脸蛋是不同于他的红润饱满,满面稚气天真,是种极为无害温和的长相,柔软鲜活得像是树梢上憨厚圆滚的海棠花苞。

    “你就是那个北燕的皇子吗?”她大胆地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和他闲聊,上下打量着他,“北燕难道没有海棠树?”

    “……”怎么可能没有。

    虽然没有立刻喊人,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带着的人皆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不可能连个小孩子都拦不住。

    她会出现在这难道是那些人出了意外?还是有其他什么阴谋诡计?

    “嘘,我趁外边围着的那些人没注意,悄悄溜进来的。”小孩小心道:“你千万别声张,万一被发现了,阿母们会说我的。”

    说着小孩利落地直接翻了进来,看得出来平时常干这种事,漂亮的衣裙都没蹭半点灰。

    吓得他直接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喊人,但心中蠢蠢欲动的另一个想法却更为强烈。

    ——没关系的,再等等,看看她要做什么。

    胸腔中甚至涌起了一种未曾有过的澎湃激动,一种偷偷做坏事的兴奋,转变为酸麻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在说谎,就凭你怎么可能绕过他们。”不是看不起人,是她这个年龄拥有绝世武功实在太不现实了。

    “我为什么要骗你?”小孩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展现了另一个更不现实的可能,掏出来一张画了奇怪图案的纸,“我是用这个遁地过来的。”

    遁地?

    他是不是在梦里?

    这下轮到他睁大了眼睛,想起那些被他当成无稽之谈的萧梁传闻,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现在喊人还来得及吗?

    萧梁的人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不直接一统天下?这哪里还需要打仗,直接偷袭不就行了。

    “你是那个北燕的小皇子吧?”小孩又问了一遍,看着面前同龄人的装束,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我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别院。我一个月前就知道你了,是专门过来看你的。”

    他把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当然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样的衣着打扮,话语里透出的信息……只不过行为有些太跳脱了。

    “嗯,你是萧梁的公主吗?”

    “啊对,你真聪明。”小孩热情地笑起来,眼眸在日光下晶莹闪烁,“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可以我叫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