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没关系,我并不害怕。”叶靖延连忙解释,担忧道:“那你呢?我们再怎样也只是听说。你可以直接看到,岂不是要直面那些恐怖的东西?一定很难熬吧?”
他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的知识,竭力扮做一个合格的朋友,“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果然,那好看的明亮眼睛低落下来。
之后的时间里,他们一直维持着这种交流方式。
叶靖延一边调养身体,一边等待着自己的朋友,通过特殊的方式绕过看守来看他。
小孩之间的友情可以格外纯粹,尤其是这两个因为各种原因被保护的太好、涉世未深的小孩。
在衔枝的叙述当中,叶靖延了解了许多。
有关她自己,有关萧梁。
她是很特殊的,并非所有萧梁人都有她这样,对照着古籍的指引,找好纸描对符纹就能到处跑。
同时她眼中所见的东西,也绝非一般人可以看到的。
她的眼中,除了正常的人和景物以外,还有许多特殊的存在。
有些是恶鬼游魂,有些是灵通精怪,更有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谲多变、形体难言的可怕东西。
对于她来说,看到那些东西已经不算新鲜事了。经年累月的恐吓下来,她虽然无比害怕,但也隐隐有些习惯了。
在她的说法中,它们也像现实的生命一样占据着各个地方,有的地方数量密集,有的地方则不会涉足。
就像是两个相似的世界交叠,互不干涉地独立运作,而她是个不小心窥探一角,同时行走在两个世界中的人。
这也为她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一旦那些奇艺的东西注意到她这个特殊的存在,就会向她展开袭击。
因此她必须装作正常人的模样,无论是可怖的生物穿透自己的身体,还是腥湿的风扫过脸颊,或是黏腻的液体流淌到脚下,她都要像正常人一样,装作看不见它们。
而灵泉这附近便是它们很少出现的地方,因为灵泉有着驱邪辟诡的功效,所以她才会被送来这里修养。
……
叶靖延也向她分享自己知道的事情。
北燕的冬日很美,漫天的飞雪像鹅毛一样簌簌落下,满世界洁白无瑕的银装。
北燕的国库有什么奇珍异宝。
北燕的边境土地辽阔平坦,人烟稀少一望无边。马都很强壮,跑起来风驰电掣。野生的群羊时常成群结队地出没,宛如误入尘世的仙灵,格外的美丽。
……
然而这些也都只是他听说的、或者在书上看到的。
他的世界太过单一狭窄,从来只有一隅满是药气的沉闷天地。
没有亲眼看过冬日落雪,边疆风光。
“没关系,以后一定有机会的。”衔枝神情雀跃,似乎比他还要憧憬未来,“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就可以尽情欣赏大雪,去大草原上骑马驰骋了。”
“嗯,我也期待着有那一天。”
“其实你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她往前凑了凑,一副仔细闻的模样,“可能是吃药的记忆太痛苦,所以你才这么痛恨这种味道吧。”
叶靖延不习惯这突然凑近的距离,拘谨地绷紧身体,耳根有些发烫,但也没有退后。
“我哥哥从小身体也不太好,总在吃药,不过他没有你吃得这么频繁,现在也强壮很多啦。等你再长大些,应该就好了。”她安慰道。
哥哥?
叶靖延的脑内还没有对应上是哪位,就又被她的其他话语吸引去了注意。
两个小孩就这样偷偷摸摸维持起了友情,虽然每次见面谈话的时间都很短,但这种隔阂与磨难似乎让他们更加情谊深厚。
衔枝的状况虽然无比诡异,但她却是个活力十足的孩子,经常到处乱跑,或则央求大人们带她去哪里玩。
而她当然也总会惦记着,自己在这里唯一的小伙伴。
虽然不能邀请他一起,但总归还是可以分享的。
她给他带从外面捡来的各色落花、抓到的蟋蟀、甚至是她养在别院的兔子。
“很乖的,你可以摸摸。”衔枝拽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的兔子面前放,让那个毛绒的东西熟悉他的气息,不至于被吓到。
“啊,真的吗?”叶靖延惴惴不安,万一被咬出伤口,可就没法掩盖了。
倏尔指尖传来柔软潮湿的触感,叶靖延汗毛立起,原来是兔子在舔舐着他的手指。
那天叶靖延第一回摸到了家养的兔子,细致柔软的毛绒触感,其下隐藏着生命脉动的温热。
过也只是一会儿,因为侍奉他的人很快回来了,衔枝也就带着兔子跑没影了。
相比于她的游刃有余,叶靖延就要费劲得多,碍于这些年交流的贫乏,他需要绞尽脑汁才能整理出让自己满意的话题和发言。
“陨铁?那不就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星。”衔枝满脸新奇,“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是不是像星星一样好看?”
叶靖延迟疑了,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那块被百姓捡到,经由官员们层层献上,讨好他父皇的罕见“宝物”。
所以他没有说话。
而衔枝则还在随意发散思维构想着,“如果做成其他东西,也会带上那种闪烁璀璨的光辉吧?”
叶靖延跟着她幻想了一下,“嗯,应该会吧。”
后来,叶靖延的身体在灵泉的作用下,居然真的有了不小的改变。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弱,逐渐有了活力。
李匡自然也高兴得不得了,叶靖延便借此机会逐渐向他表达,自己想要结交好友的意思。
李匡虽然不赞成他的提议,但到底对方是个皇子,现在身体好转前途未知,也不敢过多管教他什么,便带着他前去拜访了住在别院的邻国公主。
见对方活蹦乱跳,丝毫没有病弱的样子,想着让皇子多结识一下开朗的同龄人,对未来也有助益。
李匡便不再过多干涉,让两个小孩正式成为了朋友。
反正他们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决定在之后的某一天,差点吓破他的胆。
很快就到了叶靖延的生辰,以往都是要大操大办、阖宫庆祝的,但今年条件实在有限,异国他乡、山中静养,因此受邀的也只有衔枝一个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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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前,出过一点意外,李匡将一个办事极为怠慢的下人杀鸡儆猴,重罚处理。
到了生辰那天,衔枝的奶娘侍从们带着她前来,送了贺礼。
你来我往从来都是大人们的事情,叶靖延懒得应付,便拉着衔枝打算去玩。
可不知道为什么衔枝的状态变得很反常,她没有像平日那般笑容满面,而是一反常态地紧绷瑟缩。
他担忧地问起怎么回事,她也只是神情恍惚地摇头,好像魂都不在身上一样。
没过多久变故突生,那个人前开朗活泼的小公主,忽然像疯了一样惊慌尖叫,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扑向叶靖延,将他整个人撞到了地上。
叶靖延没有防备,额角磕在了被带到地上的杯盏碎瓷片上,当时便血流如注。
一下子,各种慌乱嘈杂声响起。
李匡大惊失色,吼道:“保护殿下。”
他们的手下瞬间涌来,而衔枝的侍从则以守卫公主为要务,立刻围拢相迎。
冲突蓄势待发,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
叶靖延脸都被鲜血糊了一半,他眼冒金星,头脑沉重而晕眩,顾不得其他,挣扎着坐起,命令道:“我没事,你们别动她。”
而衔枝神色仓皇,对外界的剑拔弩张似乎根本没有觉察,还压着叶靖延,将他往身后塞,对着空无一物的方向嘶声厉吼:“滚开!别过来!”
后来的状况,叶靖延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昏了过去,之后昏昏沉沉睡了几天。
好在只是血流得有些吓人,身体没有受到其他影响。
但这下是再也没有见到衔枝的机会了。
李匡对这个突然发疯的公主都产生阴影了,可对方身份尊贵,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惹急了吃亏的是他们。
总不能告到对方皇帝那里,说你家那个九岁的公主,装疯卖傻蓄意刺杀我家殿下吧?
他到底也没能做什么,只能先禁止两人的往来,按兵不动去信给自家姐姐,等待对方定夺如何讨要说法。
因为紧张叶靖延,他将侍从加了一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院子。
叶靖延再不满,面对舅父的坚持和黑脸也没有办法。
之后的事也是他在后来,才从李匡口中了解到的。
宴席不欢而散后,李匡在短短两日内,收到了几次对方的拜帖,全是那个公主那边递来的。
无非是道歉或者息事宁人之类的诉求罢了。
他这样想着,一开始各种拒绝,对方似乎也没了耐心,等到最后一次时,上面的内容让他大惊失色。
对方明晃晃地写道,事关叶靖延生死,需要面谈。
李匡心里打鼓,还是接受了。
而他摆好架子等来的面谈对象,居然是刚到他腰间的那个小公主。
他有种被耍了的恼怒感,但又不好立即发作。
小公主却格外严肃,下令让所有人退出房间,一副端庄稳重的公主作态,丝毫没有之前的活泼或是癫狂。
她开口,带着点奇怪的老成感,内容让李匡瞬间警惕:“贵国皇子的虚弱,不止是身体基础差,还涉及到鬼怪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