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以来,王家一直稳坐尉镇乡绅富豪之首的位置,无论是从人还是昆虫的角度来讲,话语权都是最高的。
所以,作为王家家主的王肄一发话,其他人也纷纷放弃抵抗,变回了人形。
身后的血池不断从坑底翻涌出来巨大的气泡,好似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在催促着猎物早日投入自己的腹中一般。
良玹看了一眼,对赵贽道:“我先送你离开。”
先前怪异之物的沉睡,影响了尉镇周边一整片区域的气场,让她也没能立刻发觉怪异之物的存在。
如今,这些人的仪式似乎确实唤醒了怪异之物的主体。
它正在缓缓苏醒。
周围的气场都在随之改变,一种透骨的阴冷缓缓漫上来。
赵贽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皮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但还是道:“我想继续看看。”
良玹的语气却不容反驳,“你们的人现在已经开始撤离了,你和他们一起走,或许顺便还能帮帮忙。”
赵贽一愣,“我们都走了,就留你和你徒弟两个人在这里,面对他们这么多人?”
“宁息会跟着你们离开,他会保护你们的。”良玹道。
“什么意思?”赵贽眉头皱起,更加不放心了,“这里就剩你一个?”
“没事,人多反而不好。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强的。他们人再多,变得再奇怪,也奈何不了我的。”良玹凑近他笑了一下,似是春日绽开的明媚海棠,让赵贽不由地一阵恍惚。
“对了,你们的段大人似乎也来了,听说在远处接应你们。记得让他们千万不要靠近这里。其他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因为这里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插手的范畴了。
说着,她抬手一划,赵贽脚下出现了一个阵法,下一刻人就没了踪影。
王肄仍旧伏在地上,额上都是冷汗,不止是因事态发展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还由于他现在处在一种极为不舒服的状态。
“很难受吧?”良玹略微附身,眼下火把、红烛皆灭的差不多了,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隐在暗影之中看不分明,唯有声音格外怪异,冷漠但尾音却是上扬的,“知道因为什么吗?”
“你们的身体是因为吃过它的虫卵,或是血肉的一部分才变成这样的吧?它没有完全寄生夺走你们的性命,而是让你们成为了它的分身,遵循它的意志做事。如今它感应到我的阻碍,正在醒来。”她轻笑,“而你们会难受、会恐惧,是它在召唤着作为分身你们,回到它的身体中呢。这里的人啊,一个都跑不了,最终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不,不不不,我不想死。姑娘您神通广大,救救我们吧。”王肄胸口滞涩,喉间像被什么掐住,难以喘息,有股未知的力量在不断拉扯着他,试图让他跃入不远处的深坑里。
其他人也东倒西歪,滚在地上痛苦呻-吟,如果不是有良玹捆着他们,恐怕早就全都跳进血池中了。
“姑娘,您行行好,多少钱我都出得起。”王肄声泪俱下,“就算您觉得我们坏事做尽,死不足惜,可这镇子上还有很多年轻人啊,他们年纪还小。”
他头抵着黄土,此刻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良玹歪头看他,只道:“看来你对所谓的神,也不是那么虔诚啊。”
王肄摇头道:“我全都告诉您。”
王家世代流传下来的信息也是最多,最接近真相的。
原来在数百年前,最早尉镇名叫螱村,十几户人家为躲避战乱隐居深山,组成了最早的村落。
就这样持续了数代,繁衍也让村子的规模更大了,但这里环境并不好,生活实在艰难,耕种饱腹都勉强,白蚁泛滥破坏房屋,买些平日里需用的物品都要翻山越岭,走个三两天才能到。
有人提议搬出去,却发现外面已是太平盛世,粮田户籍早已落实多年。
他们现在就算出去,没有积蓄,甚至连正式身份都没有,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居住。
何况有些人格外保守恋旧,根本不敢迈出那一步。
大家吵来吵去没有结果,最后他们想到一个办法,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那条河,如果能在河上建一座桥,和外边往来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无论是出行还是谋生,就都有着落了。
只是那河水实在湍急,河面宽阔,两边地势又不适合建桥,他们也没有经验,全凭自己摸索,最后当然无论如何都搭不成功,还赔了几条年轻力壮的人命进去。
就这样,造桥的提议被搁置下来。
而后,似乎是上天眷顾可怜他们,没过多久一个人恰好路过此地。
他自称是有名的匠人,负责过许多重要建筑的设计和制造,这次是来这里散心采风的。
当时王家的先祖是螱村的村长,见这人肤色青白,看着有气无力的,像是病入膏肓了一样。但行为举止看不出来异常,且谈吐文雅、风度翩翩,提及建筑相关的内容更是信手拈来。
村长见此,自然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当即盛情招待,向他说明村里的请求。
这个人的出现,无异于久旱逢甘霖,立刻将他们从困局之中解脱了出来。
有了专攻此业的指导,造桥的事很快提上了日程。
设计方案,准备材料……
全村人都听从了号召,每家每户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想象着日后可以有一条直通外界的石桥,这样就可以送孩子们去上学堂,可以随意进出去做些小生意……
造桥的事再一次热热闹闹地动工了。
但这次也并未轻易如他们所愿,事情依旧极为不顺利。
先前匠人拿着方案说得天花乱坠,还曾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可以造好桥。
螱村众人被他口吐莲花,哄得深信不疑,可没想到真的实行起来,他们发现水流湍急又危险,桥桩根本就打不下去,试了多次,情况并没有因为匠人的到来和保证而有任何改变。
这下村里人可都不干了,他们听信了匠人的话,积蓄都投进去不少,最后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面对众人的讨伐,匠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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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慌不忙,只让他们耐心等着。
过了几日,他们只等来另一个远道而来的外乡人。
那个外乡人和匠人大概是至交好友,见了他神情格外激动。
可是,两人在商量方案时,却起了争执。
王家村长躲在屋外,偷听到了外乡人情绪激动,指责匠人假冒自己的身份,领下这么个不可能完成的工程。
这个方案绝对不可能完成。
而后,屋中一声闷响,就再也没了声音。
等门打开的时候,匠人扛着外乡人出来,径直走到村长面前,告诉了他一个残忍无比的方法。
——打生桩。
他说,开工动土,不敬山野的神灵精怪,没有提前交纳贡品,惹怒了它们,才造成了现在接连不断的失败,甚至之前还有人因此丧命。
为今之计,只有交上贡品,平息它们的怒火,才能继续下去,否则连村里原本的住处,早晚都会被殃及。
村长知晓他假冒身份,对他已经不再信任,当即拒绝。
但没想到,刚一说出口,脚下的土地就震荡了起来,像是为了验证匠人的话,过了好一会才平息。
村长被吓得面如土色,当即召集村里的人,几番商量纠结,期间地动又出现了两次,众人惶惶不安,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带着重伤昏迷的外乡人去了造桥的现场。
他们听从匠人的指挥,将外乡人绑在了大石头上,即将沉水时,外乡人醒了过来,满目怨恨与凄凉,喊出了匠人的名字,问他为什么要辜负信任、背弃两人的友谊。
匠人只说,他这种身份的人,何谈友情?
外乡人闻言大笑,而后便被匠人下令连大石一同推入水中。
说来也怪,外乡人沉底之后,紧随其后动工的桥桩竟然真的打了下去,稳稳当当立在湍急的河水之中。
但也仅限那一根,之后再尝试了数次,新的桥桩依然不断失败。
众人再次请教匠人,匠人回答因为贡品还不够。
此后,在匠人坚持不懈的哄骗教唆、频繁地动的恐吓中,吓破胆的螱村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轮流派人翻山越岭到外面,诱骗过路的旅人,将人带进山林中打晕捆死,运回村中,重复着对外乡人所做的事……
就这样,一根根桥桩慢慢立了起来。
甚至随着桥桩数量的增加,需要的人也越来越多才能将新桩立住,但螱村的人已经无法停手,因为每家每户都有人参与此事,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就此回头,一旦停下更是前功尽弃。
石桥就这样最终建好,如匠人所说的一样,坚固稳定。
地动也随着桥桩的增加,慢慢不再出现。
众人对那个平息神灵怒意的说法,越加深信不疑。
而因为螱村的偏僻与不为人知,那些有违法理的事情,也一直未曾东窗事发。
起初他们还心中不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石桥建立为村子带来的积极变化,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将这当作共同的秘密,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