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第 137 章
    她先前就简单地查看过这具尸体。

    这是一具男性的尸体,当时上面的血液都未曾凝固,在眼下这个有蚊蝇出没的时节,也没有半分生蛆的迹象。

    就好像刚被杀死、剥皮没多久,就被扔到了这里,然后就恰好被这里的村民发现。

    可是为什么周围没有一点痕迹呢?

    而且特殊的是,在一开始良玹接触到尸体的时候,尸体全身就大范围地僵硬着。

    虽然良玹不是仵作,但也大概知道人死去之后,会在差不多在一个时辰左右,开始出现身体僵直的现象,两三个时辰才会蔓延到全身,然后僵硬的状况会愈发严重,待将近一日的时间发展至高峰后,才开始减弱放松。

    按照尸体被发现时的状态来看,这个人死亡的时间很估计还不到一个时辰。

    但是,尸身却已经呈现出一种格外僵硬的状态。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个人在死之前,精神极度紧绷,或是经历了莫大的痛苦,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身体都没能放松。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意味着……

    凶手是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生剥的皮。

    这是何等残忍的手段。

    除了仇杀,恐怕也就只有极恶之徒,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仇杀的可能性其实更小,因为将一具无皮的尸体扔在一个山村边,除了引起恐慌,给自己惹上麻烦,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

    这种行为更像是一个完全不在乎惹上麻烦的人,杀了另一个人,然后觉得尸体太碍眼,随手扔在了随便一个地方。

    既然她和宁息,都没有在尸身之上发现怪异之物的气息或力量,那应该不可能是怪物所为。

    而尸身全身僵硬,即使死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却依旧直挺挺的,没有任何因痛苦而蜷缩或者痉挛的痕迹。

    说明凶手能做到活剥人皮的同时,又能强硬地控制住受害者完全不会乱动。

    想要如此完美地做到这一点,恐怕只有一些邪门歪道的异术才能做到。

    凶手很有可能是人,而且会法术。

    良玹头疼起来。

    近来怪异之物一反常态,越发横行肆虐,实力也更加强盛,收拾都来不及收拾。现在又冒出来个手段如此残忍的术士。

    什么人会做出这么邪门的事情?剥了人皮,皮又在哪里?是像抛尸一样随手也扔在了哪里,还是说……皮有其他的用处?

    这个尸体的身份又是什么?为什么会被凶手盯上?

    屋里的煤油灯光亮越发微弱。

    良玹不自觉地问出声:“你是谁?”

    问完又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对着一具尸体提问,实在是没有意义,尸体怎么可能回答自己呢?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微弱的灯火毫无预兆地骤然熄灭,暗夜里,这间简洁的小屋中,一下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丝风都没有,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良玹自己放轻的呼吸声。

    却突然多出来了另一道呼吸声,相比于良玹的,这道呼吸格外粗重,而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

    就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痛楚,想要哀嚎尖叫,但被封住了口,只能疯狂地喘息,仿佛要燃烧尽肺叶一般,听得良玹也不由自主地四肢发麻、僵滞无力。

    就在这时,她意识到,那呼吸声竟然离自己愈发近了,屋内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重,带着一种腐烂溃败的腥臭气味,呛得嗓子发疼。

    良玹屏住呼吸,已经筋肉紧绷,下意识地自我防卫,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

    忽然,油灯又毫无预兆地自己亮了起来。

    一张血肉模糊,可以清晰地看到死白筋膜、血红肌理、少许亮黄色脂块的脸,几乎尽在眼前。

    因为眼皮的大面积缺失,那双眼睛,眼珠几乎完全暴露出来,过于显眼的眼白显得瞳仁越发地小,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具尸体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原本放置他的案上,印着一个明显的血色人影,散着许多铁锈般细小的碎屑。

    因为他的动作,满身早已干涸凝固的血痂再次破裂脱落,不断向外渗着血,淅淅沥沥地滴了一地,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个血脚印,一直延伸到良玹面前。在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更是聚集出一小块血泊。

    良玹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吗?”

    对方下巴颤抖着,上下唇早就已经被干掉的厚痂粘合在一起,随着他用力的动作重新撕裂开来,但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试了几次竟然都发不出声音来,只有一点点让人听不清的气音。

    “什么?”良玹想要听清楚,忍不住略微侧头凑近对方。

    谁知对方却突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颈,而且手劲极大,立刻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圈血痕。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会……选我……”

    尸体终于发出声嘶力竭的话语,满带不甘与痛苦,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疼……太疼了……为什么……”

    “……”良玹一掌劈向他的双臂,想迫使对方松手,对方抬起一只手挡了一下,但到底不敌良玹的力气,还是被她击退。

    猝不及防的窒息卡得她喉咙生疼,呛咳起来,眼看对方还要故技重施。

    她眼角微抽,怒道:“你把我掐死有什么用?你能复活吗?还是杀你的人能跟着我一起死?”

    良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蹭到一手干涸的血渍,带着锈铁般的腥气,她正色道:“告诉我,你是谁?杀你的人又是谁?我能帮你报仇。”

    无皮尸体僵硬着身躯,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身形也一下子瘫软下去。

    良玹眉头一皱。

    糟了,他的怨气执念不知为何竟然莫名开始消减,已经支撑不起他的行为活动了。

    “来不及了,快告诉我。”她着急道。

    尸体像是一下子被抽离筋骨一样,膝盖一软,跪坐在地,脊背蜷曲,头无力地耷拉着。

    只剩下一支手臂,还在竭力抬起,伸手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赵……”

    而后,那只手也一下子脱力,松了下去,垂到地上。

    “嘶。”良玹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正靠坐在一把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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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不过是太困,瞌睡了一会儿,做了个梦罢了。

    油灯依旧亮着豆大的光,尸体好好地平躺在案子上,被一层又一层的布遮盖着,就连那种血腥味,都没有那么强烈。

    良玹抬起左手,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看到自己手腕竟然真的黑了一圈。

    她转头望向停放尸体的方向。

    这是给她的提示?

    因为枉死之时太过痛苦,这个受害者先前尚有怨念留存于世。

    但有人在不知名的远处驱散度化掉了这些怨念,导致他弥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气息都消失了,也没能在最后一刻告知她真正的身份。

    看起来,下手的人准备的相当充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任谁来看,都只会见到一具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无名尸体。

    “姓赵吗?”

    良玹起身掀开遮盖尸体的布,尸体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未变,只不过更加僵硬了。

    她垫了块碎步,托着尸体的左手臂仔细检查,依旧只有红白的筋肉,没有任何额外的东西。

    “赵……”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会选我?”

    她呢喃着尸体怨气冲天所说的话。

    “你们?选我?”

    这只是单纯的亡魂对活人的不满?

    还是说,莫非死者还有其他人选,但凶手却偏偏挑中了他?

    上来就想掐死她,手劲还很大,面对攻击时会反应迅速地格挡拆招,说明生前应该是会武功的。

    还有这满含着不甘与痛苦的遗言。

    “左手腕……赵……”

    几条信息拼凑,瞬息之间,良玹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站起身。

    “这难道是……怎么可能?”

    良玹匆匆将遮尸布盖上掩好,开门飞奔出去,同时放出了自己的传声虫,给还停留在汾崇的徐亦辉传声。

    而后,她就到了发现尸体的位置。

    这里,在发现尸体的时候,周围没有任何脚印或者痕迹,那具尸体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样。

    但如果凶手会法术,那这些就都不是问题,只需要将尸体浮空丢在这里就行。

    那案发地点在哪里?凶手是在哪里展开残忍行径的?

    如果尸体的身份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这周围肯定有什么可以起到传送作用的法阵或者物品。

    可如果有这类东西的残留,她在见到尸体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觉察到的。

    漆黑的田地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良玹转头看向临近尸体发现处的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因为害怕,今晚全都没有住在自己家中。

    她毫不犹豫地当起了“梁上君子”。

    在检查到第三家的时候,她的传声虫竟然已经飞了回来。

    而她的消息……没能传达到徐亦辉手中。

    良玹低咒一声,翻进人家的堂屋中时,她看到正中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个神龛,上面被一层黑布掩盖。

    她来到桌前,掀开那层黑布,看到了其中供奉着的神仙图民俗画。

    扭曲诡异的气息一下子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