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藤蔓植物蜿蜒的攀附在陈旧的棕红方砖之上,破败的碎砖瓦砾散落在郁青之间,台阶旁的栏杆也锈迹斑斑,一副久少人住的破落模样。
白兰虽然以前和森鸥外有过好几次交易,但亲自来到他的诊所还是第一回。毕竟他们目前还是单纯的金钱交易,白兰深知森鸥外绝不是甘于当一个小小的黑医的人,之前他并没有多大兴趣去趟横滨这摊浑水,做一个游离在棋局里隔岸观火的情报贩子才能符合他的需求。
不过现在嘛……白兰瞥了一眼垂着头一副百无聊赖踹着地面石子的太宰治,玩味的意味从眸子里一闪而过。
“森先生这个时间不在吗?”白兰推开门,门内空无一人,空空荡荡的病床,还未收起的听诊器搁在桌子上。太宰治随手拿起一个烧杯,杯子里还残留着些药液。
他举起来看了几眼:“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森先生又不会给我汇报行程。”
“在森先生回来前,你能不能不要乱吃东西呢?”白兰看了一眼摊开在桌子上的病历,“至少别死在我眼前。”
“哦?”太宰治原本准备把烧杯里的药液倒入口中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移过去,停顿了几秒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为什么我要顾及你的想法呢,白兰。”
“因为我和森先生从没有过关于太宰君的价值讨论。”白兰把口袋里的那包棉花糖拿出来,自己撕开封口后吃了一颗,而后把剩下的朝着太宰治丢过去,后者抬手接住。
“如果太宰君死掉了,森先生坐地起价的赔偿金会很难办呢。”白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我可是把棉花糖都贡献出来给太宰你填肚子了,劳烦你稍微动弹一下。”
厨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白兰头都没抬,随手拿起桌上留下的餐叉丢掷了过去。
金属制的叉头精准地没入喉咙正中心。
隐藏在厨房的入侵者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喷溅出的血迅速地染红了他的大半个手掌。他的喉咙咯吱咯吱地发出一阵响声,带着不甘与怨恨的眼神倒了下去。
“哇哦,准头真不错。”太宰治打开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一颗棉花糖丢到嘴里。
他游刃有余地借助桌子一个翻转,避开了后方袭来的棍棒,脚下一勾抬起椅子,隐藏在帘子后本想对这个小鬼发动攻击的男人来不及刹车,坚固的椅子就狠狠地撞上了他的小腿。
往前冲的动作一个踉跄,随即脖颈就被狠狠地击中了。
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视野陷入黑暗前,他看见那个懒洋洋的绷带小鬼对他露出嘲讽的冷笑。
“看来又是森先生自己找的麻烦。”太宰治没什么表情地抱怨着,“每次以给我安乐死的药为条件丢给我一堆乱七八糟的任务,那个混蛋中年老男人。”
“我们还是回去吧,别管那个老男人了。”他看向白兰。
白兰朝着他走来,鞋子踩过地面上的鲜血,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印记。他走到太宰治面前,笑了一下,抬起脚,压在有些苏醒迹象的入侵者头上。
“听上去很绝情呢,太宰君。”
“你不会以为我和森先生之间有什么情谊吧?”太宰露出嫌恶地仿佛被狗舔遍了全身的表情。
“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兴趣哦。”白兰顺手又补了一手刀,直起身来,“但是,这些人会藏在诊所里对我们发动袭击,太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淡紫色的眼和深郁的鸢色对视,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火花碰撞发出滋啦的摩擦。
“我合格了吗,太宰君?”
“哎呀,可别对着我生气呐,森先生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太宰治摊开手,眼神透出一股清澈的无辜感,“当然你要是想找森先生出气也不是不可以哦。”
“那的确是要找森先生要点补偿费呢。”
白兰并不生气,当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露出生气的表情才真的给了太宰治乐子。他拉开治疗室的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插上,对着电脑敲击着代码。
太宰治不知何时也从桌子上溜下来了,吃完的棉花糖包装袋被他揉成团丢到垃圾篓里。他站在白兰身后看见对方流畅地敲击着代码,不一会屏幕上就出现了安置在诊疗室内的监控摄像。
从监控摄像可以看到,森鸥外几乎是没有什么反抗就顺从地被对方绑走了,不过白兰看见森鸥外对着摄像头比了个隐晦的口型。他心里有了猜测,又借用程序调出小巷外的监控。
“是ckf旗下的分组织。”白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往c区方向,那边有他们的一个据点。”
“哦,真可怕。”
太宰治敷衍地感叹道。
“毕竟森先生上周救了他们组织的敌人,被找上门来也很正常。”
“两边通吃的必然结果罢了。”白兰作为一个混迹在这些组织之间的情报贩子,也非常清楚作为一个中立的商人所面临的危险,“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打算要森先生的命,否则等着我们的就不是拿着棍子的袭击了。”
大概率是想把太宰治劫持当人质逼迫森鸥外答应他们的某些条件吧,结果自己完全是被搅进来遭受了无恙之灾。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一滩死水的局面实在是太无聊了。
高回报必然伴随着高风险,身为一个热爱游戏同时热爱赌博的赌徒,白兰深谙此道。
“我还以为你会把身上的定位器塞到森先生的衣领里呢。”白兰看了一眼站在身后托着下巴盯着屏幕的少年。
“我对变态老男人的行程并没有兴趣。”
“那就只能劳烦太宰君你去亲自寻找森先生的所在之处了。”白兰摊开手,“好消息是我已经找到了他们据点外街道的监控,显示森先生的确被他们带进去了c区的据所。坏消息是里面并不存在任何监控,所以具体在哪个房间只能一间间找了。”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忽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侧脸,隐约的笑声从指缝间传出:“白兰,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愿意为了森先生以身犯险,他对我是什么值得赌命去救的人吗?”
“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太宰治放下手,柔软的笑容看上去极为嘲讽,“真可惜,让你失望了。”
“顺便一提,你的咖啡里我的确下了毒。”太宰治无不可惜道,“你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生命,有什么遗愿吗?”
“你真是一个狠心的人呐,太宰。”白兰转过头,一只手托着下巴,笑容灿烂,“我听说太宰君不喜欢痛苦的死亡吧。”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顿住。
“你也中毒了,太宰君。”白兰愉悦地笑起来。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他,而后从口中吐出几个字:“那袋棉花糖?”
“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白兰现在同样用怜悯的眼神望着他了,“这个毒发作起来会让你感受到溶解肺腑般的痛苦,并且痛苦过程至少需要持续两个小时才能让你真正地死亡。”
“顺便一提,如果发作了,据我所知,以森先生现在所拥有的的治疗药物和技术,也是无药可救的。”
白发的意大利少年在凝滞而沉默的氛围中站起身来,走到太宰治的面前,眉眼之中流淌着促狭的兴味,“现在,我们再一次达成公平了。”
他举起手,掌中安静地躺着一枚正在运作的监听器。
“去救我们唯一的解药吧,亲爱的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