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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2章 棋局早已端上桌

    实际上白兰提出这个游戏并不仅仅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 虽然他不否认是对太宰治接下来的问题抱有一定的好奇,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他向来乐于先给出筹码, 再获得报酬。

    太宰治还在沉默,或许他正在思考白兰主动丢出的诱饵里藏着什么陷阱, 亦或者在思考如获得最多的情报。白兰并不催他,只是提醒了他:“大约还有一个小时森先生就要来了。”

    这句话的潜意思是什么太宰当然明白,至少只要太宰治不主动告知, 这次获得的情报就是太宰治一个人的秘密。

    “你是异能力者吗?”

    白兰正在把模具往发酵好的面团上压出一个个小人状, 闻言侧过脸笑眯眯地说:“虽然我更喜欢依靠聪明的大脑,但我的确拥有特殊的能力。”

    “你会加入港口Mafia吗?”

    “当然,毕竟我还想多赚点钱在全世界都开满棉花糖专售店呢。”

    “你的过去?”

    “父母双亡,孤身一人。”白兰拿起白砂糖罐开始往碗里倒糖, “因为错信了人, 导致攒到的一点资产也被回收彻底破产了, 只能从头再来。”

    “我觉得你说的没有一句真话, 白兰。”

    “真令人伤心, 我还以为在太宰你这里至少我的信誉度比森先生要高多了。” 白兰戴上厚厚的厨房手套,把烤制好的姜饼干从烤箱里拿出来, 面粉被烤制后发出的焦香和黄油的味道散落在空气中,而白兰拿起果酱开始往上面涂抹花纹。

    太宰治凑过去, 当着白兰的面拿起一个姜饼干咬了一口。

    “味道有点奇怪。”

    “如果以前没有吃过姜饼人,第一次不习惯是正常的。”白兰放下果酱瓶, 将已经绘好的姜饼人一个个摆好在盘子上。“你不喜欢的话, 就去吃那边我已经烤好的Panettone。”

    太宰治走过去拿起了放在托盘上的磅蛋糕, 表皮上洒满了松子和糖霜,咬一口, 绵密松软的面包中点缀着酸甜的葡萄干和微苦的巧克力碎粒,全部在舌尖上融化成一曲美食的华尔兹。

    白兰的厨艺的确无可挑剔,即使是太宰治也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发挥他那刻薄又挑剔的口舌。

    “你不会当过厨师吧?”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的称赞吗?”

    “你也就在这一点上比森先生那个黑心医生要好上许多倍。”太宰治随手把撕下来的一小块蛋糕按在放了蓝莓酱的碗中转了一圈,然后一口吃掉。

    “我说过了,孤身一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白兰脸上依旧挂着笑眯眯的微笑,虽然口头上说得好像自己身世悲惨,却表现出一种格外奇异的旁观者视角。

    太宰治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驻在桌面上,沉默了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觉得我比你幸运?”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那你大概这次想错了,白兰。”太宰治脸上不再有那种嘲讽的笑,而是近乎毛骨悚然的冷漠,仿佛一块被雕琢好的镜子,光滑地没有任何一丝间隙。

    “同情心向来被人们用来给比自己更悲惨的下一层级展现自我的善良与怜悯的工具,但我从不会拥有这种东西。”

    “怜悯是弱者才需要的依仗,我可从不觉得你会需要这个。”

    说这话时白兰的脸上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 。他只是自然地端着盘子往外走:“帮我把那边的菜端到桌子上。”

    他把蛋糕,煎好的鱼排和拌好的沙拉依次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提早放置在桌子上的烛台。

    微亮的火苗燃起来时,伴有一点幽幽的甜橙和蜂蜜的香气。

    “最后一个问题,白兰。”

    “请问。”

    太宰治站在他的身后,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海鲜汤,露出来那只暗沉沉的眼瞳映出迷幻的梦紫色。

    “你会离开吗?”

    “哇哦,你真是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白兰唇角的弧度再一次扩大,他的眼里再次出现了那种蜂蜜的甜美色调,粘稠得仿佛顺着树干汩汩流下,将被迷惑了感官的猎物层层包裹后深深掩埋,亿万年后化作晶莹剔透的琥珀,定格于时光的永恒尽头。

    “实话说,我甚至无法确定这是因为你那聪慧的大脑,还是那敏锐的直觉。亲爱的太宰,这个问题的答案,嗯,我现在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走近太宰治,身上裹挟着的过分甜腻的糖分气息进一步逼近。太宰治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和对方对视着,仿佛在玩谁先眨眼就输了的赌气游戏。

    “我只能告诉你,棋局已经开盘了,而我毫无退路。”他走到太宰治的身侧,偏过头,唇瓣开合间吐出的气流落在太宰治的脖颈皮肤上,有些微痒。“我亲手开启了这次博弈,但却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我的手里没有任何底牌。”

    “或许这一次我会输的彻底一无所有,再无任何翻身余地。”

    “幸好,我还有很多时间。”他的语调轻柔地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空气里,在太宰治看过来时,收起了那一瞬间变得极尽冷漠的眼神。

    “别担心,你还没有到入局的时候。”白兰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柔软的笑容,“或许,你也不需要入局。”

    在安静到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和烛火轻轻摇曳的寂静空间里,门被敲响了。

    白兰立刻转身,挂上了营业式的标准微笑面具。

    “欢迎光临,哎呀森先生你终于来了,后面是你新邀请的客人吗?”白兰在看见森鸥外身后露出来的熟悉的黑色长发男人时语调微微一顿,“哎呀,兰堂先生?”

    “哦?白兰君你和兰堂君认识?”森鸥外语调微不可察地有些停顿,“真令人惊讶,本来我还想向兰堂君好好地介绍你呢。”

    “多亏了兰堂先生前段时间光临我的生意,我才没有窘迫到要暂时歇业呢。”白兰眯起眼微笑,话语里不露任何破绽,“早知道森先生的客人是兰堂先生,我就该多烤些兰堂先生爱买的贝果面包呢。”

    第033章 Merry Christmas

    兰堂一开始收到森鸥外的邀请时, 并没有想到对方会选择在白兰的店内举办晚餐。以至于他在看到车子停在白兰的店外时,还以为森鸥外只是路过打算买一些点心。直到他跟着森鸥外走进店内,白兰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并且说了一大段话后, 他才明白,白兰和森鸥外也是认识的。

    等等, 白兰刚刚的话。兰堂思考了几秒,忽然明白白兰其实是希望在森鸥外面前暂时隐瞒他们的关系的,于是他便顺着白兰的意思微微地点了点头:“白兰这里的面包很好吃, 有一段时间上夜班就会到这里买一些点心。”

    “原来如此。”森鸥外点了点头, “也真是巧了。”

    白兰拉起窗帘,昏黄的灯光下,烛火在轻轻地摇曳,汪亮的烛油流动着仿若倒映着月亮的深潭, 而白兰虽然依旧穿着往常习惯的外套配黑长裤, 却在领口别了一枚小小的胸针, 他伸出手作邀请状:“请吧, 森先生。”

    森鸥外作为宴会的发起人, 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主位上,他的目光从桌面的食物一个个扫过, 而后露出了貌似惊喜的笑容:“虽然以前就知道白兰君的厨艺很不错,但这次的确让人非常惊讶。”

    兰堂坐在森鸥外的左手边, 闻言看向森鸥外,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好奇:“森先生经常来白兰这里用餐吗?”

    “只是偶尔。”森鸥外笑道, “以前白兰君可敷衍了, 就端上一碗面, 看来今天是托了兰堂君的福啊。”

    “那还不是因为森先生你欠账又不按期还。”白兰和太宰治坐在他们的另一侧,白兰则是非常优雅地拿起了餐叉, 给自己的盘子里先叉了一小块面包。

    “我也是要吃饭的啦。”他笑吟吟地说,“不过嘛,因为我只会做西餐,所以如果森先生你吃不惯的话……”

    “没事的,看到这些菜,我忽然想起来以前在德国留学的日子。”森鸥外的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些怀念,他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肴,“我还记得那时圣诞夜吃的羔羊肉,实话说我不是特别能接受羊膻味,却碍于礼节不能不吃,只好囫囵吞下然后拼命喝酒,把整个人都灌晕去才得以逃离。”

    “森先生就是想吃也不行呢,毕竟横滨现在可难买到羊羔肉呢。”白兰叉起一块鱼排抹上酱汁,余光看见太宰治正试图一口气吞掉一大颗马铃薯丸子,“太宰,今天晚上可没有人能够给你医治气管堵塞。”

    “放过我吧太宰君。”森鸥外无奈道,“我只想好好地过一个平安夜。”

    太宰治翻了翻眼皮,从鼻翼中轻哼一声,上下牙齿一咬就把肉丸子咬成两半,从里面喷出鲜美的汁水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口腔。

    “兰堂先生,这道汤可是意大利的经典菜肴,虽然我们通常把它叫做婚礼汤,但其实是肉与蔬菜联姻的意思哦。”

    白兰兴致勃勃地说:“别看这道汤其貌不扬,我可是在里面放了十几种配菜,而且它的历史至少要追溯到十七世纪呢。”

    兰堂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入口中时,他同时尝到了火腿,鸡肉,牛肉,香肠、松果还有西兰花等蔬菜,肉与蔬菜互相交汇融合,共同在这道汤水里呈上复杂丰富的味蕾盛宴。

    腹中马上就升腾起一股暖意,兰堂立刻开口称赞道:“非常美味,甚至我觉得好像身体的寒冷都散去了。”

    “兰堂先生喜欢就好。”

    就在用餐过半时,白兰忽然下了桌,他走进厨房,不一会手上端着一股托盘,上面放了四个杯子。

    “在我的家乡,圣诞夜时常喝圣诞蛋酒作为庆祝。”他在兰堂和森鸥外面前各自放了一杯,杯中液体呈现淡褐色,有隐约肉桂与鸡蛋的香气飘散出来。

    “我用的黑朗姆酒作为基底,不知道会不会符合兰堂先生和森先生你们的口味。”

    “哎呀,虽说平时作为医生要克制饮酒,不过今夜情况特殊,兰堂君可愿与我共饮几杯。”森鸥外微笑着端起酒杯,目光不偏不倚地与兰堂对视,那紫红色呢的眼被灯光一晃,竟然晃荡出几分柔和的波光。

    兰堂端起酒杯,闻言含笑回答:“当然,能与森医生一起小酌,也是我的荣幸。”

    “走吧,太宰,毕竟我们都是未成年。”白兰对着太宰治说,“我的房间有饮料,就让他们大人去喝酒吧。”

    “森先生,兰堂先生,一楼左侧是客房,酒柜在厨房右侧,你们喝尽兴了可以留宿。”

    森鸥外自然知道白兰这是故意给他和兰堂留出详谈的空间,这也是他为何邀请兰堂到白兰这里的原因之一。毕竟森鸥外知道他的诊所现在可是被首领派了人盯着的,若是被发现他和兰堂在晚上共处一室过久,或许会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太宰治这顿饭并不怎么说话,只是一味地埋头往肚子里填食物。他难得顺从地跟着白兰上了二楼,然而一进门就立刻甩开白兰抓住的衣袖。

    “你还真不怕我把你和兰堂先生的联系说出去。”

    “然而你保持了沉默,亲爱的太宰。”白兰从架子上拿下另外一瓶酒,给自己桌子上的杯子倒了半杯,“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愿意和我站在同一边呢?”

    “我说过,你的自恋症已经病到无药可救了,白兰。”太宰治靠着墙壁,看着白兰娴熟地晃悠着手中的玻璃杯,“我只是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

    “没关系,这一点上我依旧很感谢你。”白兰习惯性地勾起浅笑,“虽然你说出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只是计划的细节和步骤需要调整罢了。”

    “要来一杯吗,热红酒,很适合圣诞的颜色。”

    “我不信教。”虽然这么说,但太宰治依旧接了过去,他举起杯子对着灯光照射,酒液折射出猩红的光落在眸中,像极了冬夜的一点星火。

    “别看了,刚开瓶的。”白兰又给自己重新拿出一个杯子,继续倒了小半杯,“亲爱的太宰,我可舍不得给你下毒。”

    太宰治睨了他一眼,也懒得讽刺白兰这种随时随地都乐于抛出浅薄谎言的习惯了。虽然他之前的确没有喝过酒,不免得内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好奇的。

    “你确定要把筹码压在兰堂身上?”

    他抿了一口,忍不住皱起了眉。

    口中那辛辣的,苦涩的酒液刺激口腔黏膜猛烈地收缩,仿若一把锥子狠狠地把口腔的皮黏膜割裂成碎片。或许以后长大的太宰治非常乐于拥抱酒精这种令人忘却现实,沉醉虚幻的美梦之物。

    但现在的他,在第一次接触酒时,很想不给面子地直接吐出去。

    第034章 图穷匕见

    白兰把太宰治的表情尽收眼底, 唇角微微上挑了一下。他本人则是非常享受地先闻了闻杯中红酒的香气,满足了嗅觉和视觉后再轻轻地仰起玻璃杯,小抿了一口。

    白兰并不是第一次饮酒, 尽管他本人并没有到达意大利法定饮酒年龄。但意大利人的血液里就是流淌着葡萄酒与咖啡,即使白兰自己并不是狂热的酒精爱好者, 比起酒,他日常还是更喜欢喝咖啡配上棉花糖。

    说起来,第一次尝到酒, 还是他在酒馆打工的时候呢。毕竟那时他也不得不为了学费自己努力在外赚钱, 即使靠着观察平行世界获得了知识,但想要把知识变现也是需要启动资金的。

    有多久没有想过杰索家族的事了呢,白兰垂目,酒意熏得他的眸底泛起了点点波纹。也许这就是为何那么多世界的白兰都选择走上毁灭世界的道路吧, 他们获得了超乎想象之多的信息, 看到了命运残酷的必然轨迹, 正常的人性就从他们的眼中被剥离了。

    “我不是来看你发呆的, 白兰。”

    太宰治的声音把白兰的思绪从过往的记忆回廊中拉回, 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极其自然举起红酒杯对着太宰治习惯性地致意:“感谢你的提醒, 太宰。”

    太宰治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尾,红酒杯被他放到一旁, 正一只手顶着侧脸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面前意大利人那立体而俊美的面容。

    “你在回忆谁?”

    “哦呀,我是在想亲爱的太宰你哦。”

    “你以为这么浅薄的谎话能骗过谁, 白兰。”太宰治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你不会以为我看不懂微表情吧?”

    “哎呀, 看来太宰你还是一名自学成才的微表情观察大师?”白兰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嗓音,并且立刻放下酒杯抬手用力鼓掌, “厉害啊,我得告诉森先生攒钱让你去读个心理学的学位。”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静静地观赏着白兰自顾自笑得乐不可支的表演。

    他发现白兰真的特别喜欢玩这种拙劣的表演游戏,无时无刻,甚至不在意‘观众’愿意与否,只会自顾自地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塞给对方,再作出一副选择权自愿交给对方的惺惺作态。

    “亲爱的太宰,别这么看着我,这可是我的真心话。”白兰忽然凑过去,他的手往前伸,食指轻轻地抵在了太宰治的眉心中央,那如梦如幻的魅紫色瞳孔仿佛有一圈圈的光晕向外渲染,将人的心魄从躯壳中拖出,沉入无悲无哀的伊甸深处,“你难道就不想要离开森先生,获得其他的选择吗?”

    指尖透过来微冷的凉意从眉心接触的那点皮肤勾动起神经纤维,仿若噼里啪啦的火花一路向里直直地闯入大脑中枢系统。随即他的手指顺着侧脸往下滑,拂过有些凸起的眉骨,眼眶,颧骨,一路滑落到有些尖锐的下颔。

    像是情人之间缠绵的挑逗,亦如猎手对猎物冷漠的审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白兰,你觉得在我眼里,你可以比森先生给予我更好的选择吗?”

    太宰治不为所动,双手环抱,对白兰的动作只是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表现出极为明显的排斥。

    亦或者他也清楚,假若他表现出了抗拒等姿态,才更会让白兰愈加兴奋。太宰治知道白兰和他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但毋容置疑,白兰那喜爱表演的性格使得他更容易抛却那些世俗的束缚。

    “这话说的,你觉得森先生是一个好的选择?”白兰挑眉,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意味深长却又轻薄的笑容,“对我就别说这种一眼就看穿的谎话了吧,亲爱的太宰。”

    “这不是和你学的吗,亲爱的白兰。”太宰治的脸上也出现了那种戏谑的笑,然而他的眼神却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吞噬万物却从不会产生任何反射的黑洞。

    “满口谎言,状似亲昵。戏子,商人,演员,野心家。”绑着绷带的少年咬字清晰,每一个音符从他口中说出来时,仿佛念着一首韵律诗,“瞧,你和森先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还要更为擅长混淆真假,掉三寸舌。”

    白兰.杰索没有一句话可信。

    太宰治在心里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真令人惊喜,我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评价。”白兰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眼波流转间似乎有晶莹在闪烁,“你如此地了解我,我简直要感动地哭了,亲爱的太宰,你想看到我哭出来吗?”

    “不要,我不想恶心地晚上还要呕吐。”太宰治冷漠地说,“在恶心人的程度上你和森先生不分上下。”

    “真过分,我还以为能比森先生得分更高呢~”

    白兰,一个厚脸皮到可以随时随地丢弃尊严的坏家伙。

    当他用黏糊糊甜蜜蜜的语调给对方以亲昵的称呼时,那些恶意的讽刺与挑衅时,抑郁的反而是对方。

    现在还未成长成一个彻底黑心肠的少年期黑泥精还达不到未来的不要脸的程度,所以即使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从脸上流露出几分扭曲。

    白兰反而愈发夸张地弯起眼笑起来。

    “我是说真心话呀,亲爱的太宰,你应该自己也清楚的吧,森鸥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极为自然地把话题重归正题,就像是一个圈养起猎物慢慢地宰杀的聪明的商人,乐趣嘛,长久点才有意思,可不能现在就把人逼上绝路,那不是他的爱好。

    “森先生的背景资料,我也不是没有给你看过。实话说他的确比现在的港口Mafia首领要好上许多,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只会考虑物质利益而不选择长久的可持续发展的人。”

    “你要是一直待在他的手里,免不了哪一天你这颗聪明的棋子也要被丢出去当筹码。”

    缓慢拉长的语调也依旧免不了白兰习惯性地上扬尾音,糖丝的粘腻感仿若蛛丝,一圈圈地缠绕在脖颈上,缓慢地收紧。

    “不相信的话,我们再来赌一局如何。假若我输了,你可以随意地使用我的一切,金钱,皮囊,大脑,甚至我的生命。”他的眼里闪烁着恶意的愉悦,“但是你应该知道,亲爱的,我从没有输过。”

    第035章 弃牌不跟

    即使白兰是一个何等狡诈, 虚伪,满口谎言的赌徒,但唯独在赌局的筹码上他还不曾说过任何假话。

    太宰治就是知道这一点, 所以内心才掀起了巨浪。

    一个合格的商人有一条必然遵守的规则,利益交换。而白兰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商人, 因此,他提出的这个赌局,无论从什么角度思考, 都没有找到任何足够匹配他交出的筹码的利益。

    那么, 白兰要么只是开了一个耍人的玩笑,要么就是其中真的有他目前还没有明晰的价值。

    而太宰治向来不玩纯靠运气的摸盲牌游戏。

    “我拒绝。”

    “为什么呢?”

    “即使是博弈的赌局,都要把筹码亮明在牌桌上。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出双方如此悬殊的交易。”

    “而且, 你为什么想要把我从森先生身边带离呢?白兰, 如果我没有记忆出错, 你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

    太宰治盯着白兰瑰丽的紫眸, 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丝情感波动。

    “甚至, 你都已经把未来好几年的筹码都压在森先生的身上了。我可不觉得你是一个只是单纯寻找刺激到处找乐子的家伙。”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狡诈赌徒绝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投资,太宰治深知这一点, 既然白兰在森鸥外身上压了码,就绝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从森鸥外那获得的利润。太宰治敢断定, 至少三年内白兰绝不会和森鸥外有明显的离隙。

    白兰托着腮,歪了歪头, 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我的确不喜欢做亏本生意, 亲爱的太宰, 这一点你的确说得没错。不过呀,我让你离开森鸥外身边, 何尝不是对你个人的一种投资呢。”

    白兰笑得甜蜜,眸子肆无忌惮地从面前少年的眼睫扫过由于后起的酒劲而微微泛粉的脸颊,目光仿若带电,一点点地抹去唇瓣边缘滴落的红酒滴,最后没入衣领内裸露的一小片锁骨。

    “我很喜欢你呀,亲爱的。所以我舍不得看见你坠入深渊,被无情的黑心医生操纵四肢的丝线,最终变成断裂的木偶残片。”白兰声情并茂地吟诵着自己的心绪,力求塑造出一个夸张而悲悯的善人形象,虽然这两个人都清楚这只是一种表演,“璀璨的灵魂被蒙上尘埃,遭受蛮力布满裂痕,多么令人心痛,多么令人悲哀啊~”

    “森先生知道他的盟友在背后这么编排他吗?”太宰治把一只手放入在兜里,目光露出点滴似有似无的试探,“若是我把你的话录下来发给他,你的计划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别担心,我开启了电磁屏蔽,你的信息是发不出去的。”

    太宰治眸色稍暗,他试探性地在兜里按了几个按键给自己手机的收件箱发了一封短信,果不其然,没有响起发送成功的声音。

    “我还是保持刚刚的回答,白兰。”太宰治松开手,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酒精的影响,他的视野之中缓慢地出现游离的如水的波纹。他不动神色地把一只手背到身后,借助床柱的支撑扶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觉得把我自己放到你手里就会比森先生要好上多少。”他只觉得房间里那股糖汁般的甜意实在太浓厚了,仿佛是把蜜蜂溺死的蜜罐,一点点地侵占他的呼吸。

    “有一点我反而很感谢你,白兰。”太宰治保持着目光的对视,唇角却下意识地弯起了弧度,在白兰那双毫无暖意的冷紫色眼瞳中,他抬起一只手,揪住了白兰的衣领。

    而白兰则是任由那手指掐入领口的缝隙,死死地抵在柔软光润的锁骨下方一小片皮肤上。

    即使身体上的薄弱处被对方扼住,但白兰却没有任何本能的挣扎与躲避。

    他注视着太宰治靠近,略带红酒余韵的吐息拂过鼻翼,而那鸢色的眼瞳,此时盛着头顶落下的水光,一反常态地洒满了兴味的促狭。

    就像刚刚的场景再度轮回,只是行动方来了一个彻底的轮转。

    “你教会了我,除非拥有足够掀翻赌局桌面的底牌,否则在不对等的博弈游戏里,绝不能把自己当做筹码压在台上。”太宰治在他的耳边发出一声轻盈的笑声,很小声,刹那间就消散在空气中。“谢谢你教会了我赌徒的法则。”

    “虽然你在森先生的事情上说了真话而付出了赌资,但这一局,我承认我手里的筹码不足以和你对等。”

    “所以我绝不会和你赌,你别想把我拉下水。”

    声音轻巧地从耳畔擦过,徒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余香。

    太宰治放开了抓着白兰脖颈的手,身体往后退,重新靠在床柱边,看着白兰维持着原本的姿态陷入沉默。

    白发的意大利少年唇角依旧保持着笑容,目光却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幽暗,如同终于觉醒的野兽,正视了自己盯上的猎物,并不是一只娇嫩可爱的白兔。

    白兰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再一次扬起唇角的弧度,肆无忌惮地发出大笑。

    “亲爱的太宰,你真的太棒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学的这么快,太让我惊喜了~”

    白兰抹去眼角由于大笑而流出的生理性泪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黑发的绷带少年,眼里盛满了璀璨的愉悦,似流光溢彩的钻石勾得人心动不已。

    “但是,虽然你拒绝了我,我依旧要给予你赢家的报酬。”

    他忽然握住太宰治纤细的手腕,顺着皮肤往上攀附,如蛇般冰冷的手指轻易地圈住轻微颤抖的指根,掌心带着炙热的暖意,仿佛在安抚瑟瑟发抖的小猫咪,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手背薄薄的那一层皮肤。

    “想要待在森先生身边也可以,但我劝告你,继续保持对森先生的怀疑,不要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潜意识信任与依赖。”握住手腕的手指一用力,就把身形纤薄的少年扯到了自己的怀里。白兰垂下眼,薄唇贴在那一点晃动的耳垂旁,轻声道,“除非你能够一直保持这种无心无欲的状态,将他视为对手或者敌人。”

    “否则,一旦你露出了软肋与破绽,合格的商人绝不会放弃任何送到手上的筹码。”白兰轻轻地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到对方的身后,而后扬起手刀劈在了太宰治的后颈处。

    在太宰治逐渐失去的意识中,他听到了白兰似嘲讽似缠绵的低喃:“亲爱的,你将会堕入深渊。”

    第036章 人生如戏

    白兰用胳膊垫着已经昏迷的太宰治的后背, 将他安置在床上,顺手捞过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然后他伸手拿过太宰治没有喝完的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大约又过了十多秒, 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白兰君,太宰君, 你们在里面吗?”

    森鸥外的声音透过门板隐隐约约传过来,白兰往床上一躺,有气无力的嗓音软绵绵地响起:“森先生, 你直接推门进来吧, 没锁门。”

    森鸥外推开门走进来时,入目的便是已经在床上盖着被子陷入梦乡的太宰治,和虽然睁着眼但瞳中醉意弥漫脸颊生红的白兰。

    “森先生~你要和我一起看月亮吗?”白兰摇摇晃晃地朝着森鸥外招手,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就像是任由旁人揉搓的棉花团子, 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可惜, 我们这里睡不下你了。”

    闻着屋里没有散去的酒味, 森鸥外无奈地想要扶额:“你们居然躲在房间里喝酒,白兰君, 无论是你和太宰君,都没有达到法定饮酒的年龄啊。”

    白兰眨了眨眼, 那双如水晶般剔透晶莹的淡紫色狐狸眼此时已经盈满了水雾,眼角边似有晶莹闪烁。他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 语调粘稠拉丝:“不要开玩笑了嘛, 森先生, 对我们这些人而言,法律规定又算是什么呢。”

    “说是这么说, 但是你不可以再喝了。”森鸥外拿走柜子上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红酒瓶,标签上面印着的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但森鸥外还是看到了酒精度数。

    这个度数不算高,但对于没怎么喝过酒的小孩子以及易醉体质的人来说,也是可以醉的。

    看来太宰君是一个易醉体质,森鸥外在心里暂时下定了结论。

    “倒是你呀,森先生,怎么不陪着兰堂先生。”白兰单手撑着下巴,卷曲的睫毛仿若在雨里飞舞的花蝴蝶,上下扇动,将眼底投射的光晕也分割成一条条的光带。“徒留兰堂先生一人在楼下,可寂寞呢。”

    森鸥外没由来地身体一激灵,白兰用这么软绵绵的嗓音晕着醉意说这种话,着实让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某些不可言明的部分。

    不对不对,他找兰堂本就是想要试探对方并且拉拢对方的,可不是为了那种事。

    “白兰君,可不能乱说话,我和兰堂君只是一见如故的友人罢了。”森鸥外的语调里带着些许斥责,“我不过是一个小医生,现在还得多多依仗兰堂君这样的前辈关照,要是白兰你胡说八道惹恼了兰堂君,我可没法替你说情。”

    白兰眸光一闪,却又继续用那甜丝丝的嗓音抑扬顿挫道:“上帝呐,有兰堂先生这样的美人在前森先生居然都不动心吗?夜晚,烛光,独处一室,若是我再长个五六岁,肯定要和兰堂先生这样的美人于床上……”

    “好了好了,白兰君你也醉了。”森鸥外急忙去捂白兰的嘴巴,原本想要打探一下白兰和兰堂之间具体联系的想法也暂时抛在脑后了,虽说兰堂在楼下,但白兰的声音越来越响,万一传到兰堂耳朵里……

    所以森鸥外不得不先下手为强给白兰物理静音,即使白兰在不满地挥动着手挣扎,但一个醉倒的小鬼能有多少力气啊,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我没……我没醉,我们意大利人血液里都流着酒……”

    “好好好,你醉了,去睡觉吧。”森鸥外强行把白兰塞在被子里,“现在是好孩子睡觉时间,听话。”

    白兰半睁着迷蒙的眼盯着他,嘴里嘀嘀咕咕一些含糊的意大利语,但好歹没有像刚刚那样大放厥词。森鸥外刚松一口气,一转身就看到兰堂出现在背后。

    “森医生,他们这是?”

    “这两个小混蛋,偷偷躲起来喝酒。结果,自己醉倒了。”森鸥外无奈地把手中的红酒瓶递给兰堂,“幸好一楼有两个房间,兰堂君就睡主卧吧,我睡次卧即可。”

    “啊……兰堂先生,你是来找森先生……”

    身后躺在床上的白兰忽然出声,森鸥外猛地一激灵,立刻推着兰堂出门并且用力把房门关上。

    “森医生?”

    “白兰君醉了,刚刚还抱着我的胳膊哭呢,我们快点走,没人了他自然会安静睡觉的。”

    “原来是这样。”兰堂了然地点头,“看来森医生对养小孩很有心得呢。”

    “唉,只是见得多了,毕竟太宰君也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森鸥外苦笑道,“在遇到暂时处理不了的情况,即使是大人也会想要逃避啊。”

    兰堂点了点头,并且在心里把对森鸥外的好感度又稍稍地调高了一些。

    房间里,闭上眼的白兰又睁开眼,他眼里的水雾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显而易见,刚刚那一出醉酒的戏,就是临时加演的。白兰并不在乎森鸥外有没有看穿他的演技,只要他今晚让森鸥外无法当着兰堂的面试探他们之间的关系,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真正地进入梦中的太宰治,伸手随意地拨开对方挡在额前的碎发,又收回手。

    他从口袋里拿出太宰治在接过他递给的红酒时塞到他手里的监听器,当然,已经报废了。白兰手指夹着这个小小的机器,把玩了一会,手指一用力,捏碎成几个细小的零件。

    然后,他把这些碎片放回到了太宰治的口袋里。

    “Buona notte, sogni d''oro~(愿你做一个黄金的美梦~)

    柔软如蜜糖的意大利语响起,随后室内重归一片昏暗的宁静。

    太宰治再一次睁开眼时,入目依旧是昏暗的天花板。他睁着眼发了一会愣,忽然想起来,昨晚正是白兰把他给打晕了。

    回忆从大脑中浮现,脖颈后也隐约传来阵阵痛感。太宰治咬牙切齿,这个翻脸不认人的混账白毛狐狸。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来把白兰给揍一拳,胳膊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股重力。

    转头一看,睡在另一床被子里的白兰正在闭目沉睡,轻浅的呼吸声在空气里有节奏地响起。那头银白色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如同洗澡后吹开了毛发的小动物。

    而他的一只手,正搭在太宰治的左胳膊上。

    第037章 全靠演技

    陷入睡梦中的白兰看上去极为乖巧怜爱, 相比较他醒来时那种张扬得甚至有时显得咄咄逼人的气质,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这种乖巧柔弱的假象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深知这只白毛狐狸本性的太宰治。

    太宰治刚打算把胳膊从对方的手掌底下抽出来, 结果白兰梦中忽然反手一捞,反而把对方的胳膊彻底地抱在怀里。

    他甚至把脸贴上去, 小幅度地蹭了蹭,就像抱着心仪的抱枕。

    太宰治都要被气笑了,他闭上眼, 调整了一下呼吸, 正在思考是直接一巴掌扇过去还是强行先把自己的胳膊拿出来。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扫过对方的枕头,忽然顿住了。

    白兰在梦中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极为危险的近距离压迫感,他猛地睁开眼, 眸子就对上了太宰治似笑非笑的鸢瞳, 还有抵在额前冰冷的枪口。

    “早上好呀, 亲爱的白兰, 你睡得看来很好嘛。”

    太宰治眯起眼, 语调一拐三折,然而那黑洞洞的枪口, 却往下微微地压了压,陷入额前那一小片皮肤。

    白兰居然往枕头下塞枪, 太宰治在发现时内心冷笑了一声。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既然敢对他动手并且睡得这么沉, 就要做好被反将一军的觉悟。

    白兰眨了眨眼, 终于明白那种梦中的压迫感从何而来了。他乖巧地举起双手, 整个人堪称柔弱可欺:“Buongiorno?”

    “亲爱的太宰,冷静, 你可不要冲动呀。”

    “冷静?原来白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太宰治笑了,手指却毫不含糊地拉下保险栓,发出一声清脆的机械碰撞音,如同死神催命的脚步声。

    “我真应该把你这副模样拍下来,时时翻出来玩赏呢。”

    他翘起唇,不加掩饰的恶意在眼底闪烁。

    “好吧,亲爱的太宰,你想要什么呢?”白兰往后一仰头,露出天鹅般纤细修长的脆弱脖颈,一副任由对方宰割的可怜模样,“想要我求饶还是哭泣,都可以哦~”

    “我需要你的解释,你在我昏过去后做了什么。”

    “我只是很正常地把你搬到床上,给你盖上了被子罢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呢。”白兰摊开手,眼里满是无辜,“亲爱的太宰,我们还是未成年,我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

    “而且,你不是已经和我达成了合作吗?”他的目光看向对方的口袋,太宰治用空余的手一摸,摸到了监听器的残骸。他了然,这就是白兰在暗示他昨夜的对话没有被森鸥外听去。

    “我可没有答应你的赌局,只是不想平白惹上什么麻烦。”太宰治威胁地动了动按着扳机的食指,“所以,你最好这次不要玩什么把戏呢。”

    “好的好的——我不和你赌。”白兰拉长了语调,“让我先起来吧,除非你想吃森先生做的早餐。”

    太宰治依旧举着枪,另一只手却缓慢地攀附在了白兰的脖颈上。他压低嗓音,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我真想在这里把你掐死,白兰。”

    “杀死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太宰。”白兰面对这样的威胁依旧面不改色地微笑,“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惹得一堆麻烦的事。”

    “否则你为什么没有发现,这把枪里面没有子弹呢?”

    啧,难怪这个家伙有恃无恐。往枕头下面放一把没子弹的枪,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

    太宰治撇撇嘴,刚把枪移开打算先放到一旁,原本停在意大利少年脖颈的手被抓住了手腕。而后太宰治只感觉到腹部遭受到了巨大的撞击,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整个人就被压制在了床上。

    白兰一条腿曲起膝盖压制在他的腹部,另一只手夺过太宰治手中的枪往床下地毯上一丢,整个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被他狠狠的禁锢在床榻上的少年,刚刚那柔弱无骨的模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的形势瞬间彻底转换。

    “亲爱的太宰,我从不会把威胁放在身边。”白兰眯眼笑,他俯下身,手掌已经抵在了少年的心口。

    扑通,扑通,隔着布料和皮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频率。

    太宰治脸色微微一沉,却又立刻恢复为原本的冷淡:“如你刚刚所言,杀了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你不会这么做,因为对你而言这是赔本生意。”

    “你说的没错,亲爱的太宰,看来你已经非常熟悉商人的思维了。”白兰笑了笑,松开手往后退,伸出手打开一旁的柜子,熟练地摸出一个东西,打开后,有丝丝药香飘出。

    他举起药盒,对着再次坐起身的太宰治笑眯眯地弯眼:“过来一点,我给你搽药。”

    太宰治能够看到对方的目光正指着自己的脖子,内心嗤笑一声。不愧是不要脸皮的商人,这一套变脸技术简直无出其右。

    见太宰治保持沉默,白兰也不恼火,只是自己坐过去。这时太宰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的神色。他只是看着白兰坐到他的身侧,用食指和中指挖出淡黄色的膏体,轻轻地抹在后颈的皮肤上。

    冰冰凉凉的膏体和皮肤触碰的一瞬间,白兰能够发现太宰治极其微小地颤抖了一下。虽然太宰治的表情掩饰得很好,但白兰还是知道这是一种本能的排斥。

    他眼里的情绪沉了几分下去,手指的力度依旧轻柔,语调也还是轻飘飘的:“放轻松,亲爱的太宰,刚刚只是我的一点点起床气而已。”

    信你就有鬼,太宰治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看上去和森先生一样蠢吗?

    “说起来,太宰你的确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接触呢,是有洁癖吗?”

    太宰治:“……我有碰到白毛狐狸就想吐的洁癖。”

    白兰自然知道对方在嘲讽自己,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就不和太宰计较了。

    直到太宰治后颈的皮肤被白兰摩擦到有些发热,药膏彻底地被吸收后,白兰才收回手。

    “好了,接下来,你把衣服扣子解开吧。”

    第038章 织网者在暗处

    太宰治的手一顿, 他抬起眼,目光里满是警惕与疑惑。

    “给你搽药,我说过了,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白兰说,“刚刚被我的膝盖一顶, 你的腹部肯定撞青了。”

    “我自己来。”太宰治朝他伸出手,白兰眨了眨眼,把药盒交到他的手中, “行啊, 那你就自己来吧。”

    “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建议最好我们一起下楼哦,否则,你也不想被森先生东问西问吧?”白兰摊开手,“实在不放心的话, 我转过身去?”

    一边说他一边主动转身, 太宰治低下头看了一眼掌心的药膏, 后颈的皮肤已经传来清凉的感觉。他又无端地开始回忆起白兰从昨晚到今日的一系列行为, 他并非不清楚白兰是有一个必然完成的目标的, 为了这个目标,他正在收集着足够多的筹码。

    然而, 森鸥外的野心他看得很清楚,也知道森鸥外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但白兰的目标, 他却依旧没有解密出来。

    太宰治不会否认他的确对白兰这个家伙的目的有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他盯着白兰转过身的后背,对方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上面点点按按, 仿佛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然而太宰治很清楚, 白兰露出后背的行为并不是对他的信任, 而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如果他打算再一次动手,白兰绝不可能察觉不到, 甚至可能再次上演一番刚刚的表演。

    白兰通过手机把自己收集到的情报进行整理归档后,又回复了薄伽丘的短信,不忘了掩饰自己的IP地址。

    “还给你。”

    “你放桌子上吧。”白兰头也不回地收起手机,站起来往外走出去,“浴室里的第二个柜子有新的洗漱用品,我去书房洗漱,然后下楼。”

    森鸥外终于在餐厅等到了两个姗姗来迟的小鬼,他都快喝完第三杯咖啡了。

    “兰堂先生呢?”

    “兰堂君今天有工作,所以一早就离开了。不过今天的早餐是他做的,借用了白兰君的厨房。”森鸥外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咖啡,“没想到白兰君也喜欢睡懒觉啊。”

    “毕竟我可不打算过劳死呢。”白兰打着哈欠一副刚刚醒来的模样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刚伸手打算给自己倒一杯咖啡,就被森鸥外伸手拦下了。

    白兰看着他,而森鸥外一如既往温和地笑着,如同一个和蔼的家长:“昨夜偷偷喝了酒今天早上又喝咖啡,白兰君是想要英年早逝吗?”

    然后他就手动给白兰倒了一杯牛奶。

    太宰治噗得笑出声来。

    “还有太宰君你的。”森鸥外紧接着就往太宰治的杯子里也倒了满满一杯,“不喝的话以后会长不高的。”

    太宰治的笑声噎住,他注视着面前的牛奶,表情失去了波动。

    白兰盯着这杯牛奶,眸中的情绪被掩盖在眼睫的遮掩下。而后他抬起眼,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我可以加糖吗?”

    森鸥外微笑:“当然可以,但是不要太贪甜了,否则对牙齿不好。这是我身为一名医生提出的告诫。”

    白兰站起身,转身走向储物柜,然后他当着两人的面拿出一大包棉花糖,往杯子里的牛奶丢了好几颗进去。

    太宰治嘴角抽抽,这是什么奇葩的吃法。

    然而白兰并不关心太宰治的目光,他只是享受地喝下加了棉花糖的牛奶,又给自己的盘子里叉了一块面包,然后拿过果酱往上面淋。

    “看来你们谈的不错。”白兰咬了一口沾上了酸酸甜甜的蓝莓酱的吐司片,空荡荡的胃部终于得到了慰籍。

    他没有谈昨晚的事,森鸥外也自然而然地‘遗忘’了昨夜的‘兵荒马乱’。

    “兰堂君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他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

    而且凭借兰堂那肉眼可见的与白兰融洽的关系,森鸥外暗自思忖,他就可以把白兰继续当作隐藏在横滨的一张底牌。

    至于白兰自己的意愿,森鸥外可是非常了解白兰的商人本性。只要他愿意付出白兰想要的报酬,白兰并不介意自己被利用,倒不如说他反而喜闻乐见。

    “这是横滨主要大医院的院长的情报资料。”

    白兰从口袋里拿出u盘递过去。

    “这么快?”

    无论多少次森鸥外都不得不感叹白兰在黑客技术上的高超水平,而白兰曾经亲口告诉他这就是他实打实的能力,和所谓的异能毫无关系。

    “已经比平时更慢了,森先生,您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八年前的记录查起来特别费劲。”白兰眯起眼微笑,“尽管这对我而言只是一些麻烦,你还是得给我加价才行。”

    “当然当然,我怎么可能离开白兰君的帮助呢。”

    森鸥外满口答应,如获至宝地接过U盘放到口袋里。

    他可不能失去白兰这么好用的情报收集员。

    “还有一件事,我认为要亲口告诉你。”

    “什么?”

    “横滨市政府的本堂议员,是石田的私生子。”

    “石田?哪个……”森鸥外猛然反应过来,立刻压低了声音,“运输总队长石田?”

    白兰点了点头:“据我所知,这个石田似乎是和港口Mafia某个高层干部的派系呢,而本堂恰好又属于政府的医疗部。”

    森鸥外目光闪动,嗓音低沉:“我明白你的意思,贸然闯进蜘蛛窝只会被扼住喉咙变成网上的食物。”

    这里面的关系弯弯绕绕,若是只揪住一根线就直接闯进去,肯定会腹背中枪。

    “没错,港口Mafia的事我只能查到这里了,前段时间的刺激还未消去影响呢。虽然我不是不能查,但如果要在这个时候再添一把火,想要隐藏在暗处可就麻烦了呢。”

    白兰眯起眼微笑:“我相信以森先生的能力,可以自己再寻找到一位可靠的盟友吧。”

    “当然,白兰君可不要小瞧了我啊。虽然身为一名医生不喜欢打打杀杀,若说交朋友这件情上,倒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森鸥外同样回了一个笑容:“那么,本堂议员的事,就还请白兰君多多费心了。”

    第039章 合纵连横

    或许是因为港口Mafia首领的压迫, 亦或者是想要回应白兰给出的‘测试,森鸥外居然真的在短时间内寻找到了潜在的盟友人员。此时他们正待在白兰的店内,而屋外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由于森鸥外加入港口Mafia后他的诊所自然也在被监控范围内, 所以白兰的店反而变成了短时间内这几个人能够闭门商讨对策的安全根据地之一。

    对此,太宰治表示他就是一个旁观挂件, 只负责吃喝玩睡,这帮狐狸们想玩诡计游戏可别想把他搅合进去。

    “从森先生你给的资料来看,这位武斗派的大佐干部是一个处事圆滑, 对部下宽厚, 出手阔绰,实则滑不溜丢之人。”白兰曲起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情报纸,“而且,他已经在组织内工作约二十多年, 绝不会为了些许利益站在你这个刚进组织的‘新人’身边。”

    “我自认为是没有办法让这样位高权重的‘前辈”选择站位的, 但只要前辈些许高抬贵手不做那火上浇油之事, 我就感激不尽了。“

    “也对, 只要把立场不定的人努力争取到中立处, 我们就赢了一半。”白兰将这个人的资料记在大脑里,又换了下一张纸, ”医疗部长和山崎干部互相勾连,他们是必然的敌人, 岩泉干部长期在国外出差可以当作中立派,运输处的伊堂队长和石田总队长不合, 先把他划归到我们这一方……“

    等将这些纸上记着的人名和立场分布全部粗浅分析后, 太阳已经斜挂西山。白兰浅浅地吐出一口气, 将情报纸重新叠好递给森鸥外。

    “明确的己方队友少得可怜,森先生, 这可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呐。”白兰摇了摇头,半是调侃半是怜悯地看着他,“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崖底徒剩枯骨,要不要提前交一笔钱,以防万一,我可以预留给你收个棺材。”

    “白兰君还是别开玩笑调侃我了,即使会死,我还是更希望死后能把尸体捐给医学院成为大体老师。”森鸥外笑着摇了摇头,”更何况,若真是一点自信也没有,白兰君这样聪明的商人怎么会愿意和我合作呢?”

    白兰似笑非笑地看了男人一眼:“看来森先生已经有方案了?”

    “谈不上什么方案,只是抓住破绽逐个击破罢了。”

    “有时候,比敌人更懂得忍耐,就会遇到送上门的猎物。”森鸥外双手一摊,“真巧,我自认为还是很有耐心的。”

    “当然,什么都不做原地踏步可不行。”

    白兰轻笑一声:“什么嘛,森先生这是在变相地催促我吗?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耐心是自己的优点,现在就变得急不可耐了呢。”

    森鸥外佯装苦恼地压着额头:“没办法呀,首领那边催的紧,我怕再拖延下去真就要进审讯室挨上鞭子了。倘若我死了,太宰君这个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那边正在吃第三个甜甜圈的太宰治莫名被戳,条件反射地如猫咪炸毛般瞪了某个喜欢玩监护人扮演的男人:“不要什么事都扯到我身上,森先生你真是没良心。”

    森鸥外还在那边假哭:“唉,太宰君饭也不会做,地也不会扫,钱也没法赚,若我抛下他,这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一定会饿死在大街上的。”

    太宰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一秒他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扑过去抓住了白兰的胳膊。

    白兰脸上装模作样的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

    太宰治抱着白兰的胳膊夹着嗓音故作娇蛮地喊道:“我才不需要黑心肠的中年老医生操心呢,我已经榜上了年轻漂亮肤白貌美的潜力股,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迷上我了,绝不会不管我的。是不是呀,亲爱的白兰~”

    森鸥外:“……我以为你们只是……白兰君,你们都是未成年,要克制。”

    白兰:……

    白兰的额角都在跳,唇边的笑容差点维持不足。天地可鉴他虽然对太宰治感兴趣但也绝不是什么只看外貌的肤浅富二代,然而太宰治说得好像他出卖美色被自己包养了一样。

    他微微眯起眼,把太宰治从自己的胳膊上强行撕下来。

    “刚刚你吃了三个甜甜圈两包软糖一杯柠檬红茶,请付钱。”

    “没钱。”太宰治理直气壮,并且看向了森鸥外。

    白兰脸上的笑容骤然绽放出璀璨的光彩:“森先生,我想你应该不介意让亲爱的太宰君学习一下什么叫做自食其力?”

    “当然,既然他欠了你的钱就应该由他自己负责。”森鸥外毫不犹豫地就把太宰治给卖了,完全忽视了太宰治那不可置信的控诉的目光。

    “正好,我查到了伊堂曾经有个妹妹在一间酒馆做工,但后来伊堂升职进入运输队,他的妹妹却被送回了老家。我需要有人去调查这其中的情报,所以太宰,就请你去一趟了。”

    虽然并不想去但很显然没有抗议权力的太宰治瞬间收起了笑容,转身回坐到沙发上,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行吧,但我可不确定能够打听到什么哦。”-

    一间传统和室布置的酒馆里,推开半旧不新的木头栅门,老板娘正擦拭着泛黄的玻璃杯子。此时并非夜晚生意繁忙的时段,因而店内也不过两三人。

    咯吱,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老板娘头也没抬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却被一道细如幼猫的嗓音打断了动作。

    “你好?”

    一个黑发少年站在她面前,眨着眼盯着她。

    “哎呀,你这个小鬼怎么来这儿了,我可不能卖酒给你呀。”

    “不,我不是来卖酒的。”少年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他弯弯眼笑着问,“美丽的大姐姐,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个人吗?”

    “哟,真稀罕,居然来我这找人。”老板娘放下手里的杯子,语气却是和善的,“行啊,现在也不忙,你想找谁啊?”

    “伊堂和子。”

    老板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忽然坐直了身,语调虽然依旧和软,却透露出几分浅薄的质疑:“小鬼,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弟弟,以前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可是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消息也不发。”少年的嗓音骤然压低,垂下的眼睫如蝴蝶般轻轻地颤动着, “我们的父母得了重病年初走了,我才来找姐姐的。”

    “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吧,找到姐姐我就能找到大哥了,他也一直不回家。”少年的语调越来越轻,“父母临死前都没有看到他们最后一眼,至少我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去看看。”

    “她竟然不是回老家……”老板娘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第040章 大小狐狸联手

    “可是, 和子早就从我这里离开了。”老板娘不想让这个少年失望,但她也做不到说谎。

    “怎么会……”少年有些站立不稳地踉跄了一下,但随即他忽然想到什么, 忽然上前抓住老板娘的手。

    “您一定知道什么吧,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她不会不给我留消息的。”

    少年的眼瞳中迅速地积蓄起泪水,眼睫如同被打湿了花瓣,透出一种半透明的易碎感。

    “如果您真的知道什么, 请告诉我吧, 求求您。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想要知道姐姐的情况。”

    老板娘的目光在少年焦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似乎在内心挣扎着。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坚定,这让她的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忍。她知道, 对于这个孩子来说, 找到他的家人意味着什么。最终, 老板娘叹了口气, 决定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孩子, 你姐姐的事情,我确实知道一些。”老板娘的声音低沉, 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她招了招手,转身走上二楼, “跟我来,孩子。”

    少年跟着她上楼, 此时二楼空无一人。老板娘给这个少年倒了一杯温水, 柔声道:“和子是一个非常勤快, 手脚麻利的好姑娘。她总是乐呵呵的,也很热情, 甚至冬天还会给我送自己织的围巾。”

    “那时,和子曾经告诉我她有一个在努力工作赚钱的哥哥,但是我只见过他一面。”

    少年听了老板娘的描述,点了点头:“是的,他就是大哥。”

    老板娘叹了口气:“只是后来,和子似乎很急用钱,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帮不了她多少。”

    少年沉默了片刻:“但她还是筹到了钱。”

    “是啊,只是若我知道她选择的方式,一定会再次劝告她的。”

    老板娘再次叹了口气:“对那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能够快速得到钱的方式也只有一条路。”

    她在少年耳边压低嗓音。

    少年的眼瞳猛然睁大,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握拳:“怎么会……姐姐居然……怀孕了?”

    “可惜她所遇非良人,那个混蛋,居然强迫和子这么好的姑娘去打胎。真是狗猪不如的畜牲!”

    老板娘愤愤不平地鼓起双眼,仿佛要一拳揍在那个混蛋男人脸上。

    “后来,和子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

    “……是谁?”

    少年沉默着,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那个人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听她描述过一些对方的情况。”老板娘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但是啊,孩子,那个人绝不是什么好惹的,听上去就是有钱有权的大人物。听我一句劝,先找到你的姐姐和大哥,你们一家人早些回去吧。”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少年握着拳,泪水要掉不掉地悬在少年的眼里,“还请您再多说些她的事吧。”

    “我找到了伊堂和子的住院情况。”在太宰治带着情报从酒馆返回后,白兰抱着他的电脑坐在椅子上,一只脚半翘起,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击着。

    “医院的记录是伊堂和子做了堕胎手术,却因为紧急心脏病发作抢救后去世。”

    “心脏病?”森鸥外皱眉,“有当时的心电图照片吗?”

    “没有,所有治疗过程中的记录全部都被清除了。”白兰说,“如果是原始的电脑系统我还是能够恢复记录的,但很遗憾,现在医院所用的电脑四年前全部都换了一批。”

    “电子资料都没有了,就别指望纸质资料还能留着了。”

    白兰摊开手:“根据太宰带来的情报,出钱包养了伊堂和子的男人应该确定是石田了。啧,四十岁了居然还对十几岁的花季少女下手的老男人,真够变态。”

    “伊堂有留下过一次车祸的手术记录,缴费人正是伊堂和子。不过那高昂的价格嘛,靠她自己肯定付不起。”

    森鸥外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场博弈远比之前经历过的事情要复杂,每一步都必须谨慎。

    他没有足够的底牌,必须一击必杀,绝无第二次的容错机会。

    “我们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 森鸥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石田的潜在势力我们了解不多,但他能轻易地抹去所有电子记录,说明他有足够的资源和手段。我们不能正面硬碰硬。”

    “我会把重点放在调查本堂议员身上,石田的一大部分金钱来源大概率就来源于他。”白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我去查一下他的竞争对手,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交换到更多的情报信息。”

    “至于伊堂那边,就交给森先生你去接触了。”

    “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来说服伊堂。”森鸥外下意识地用中指敲击着桌面,“伊堂现在一定是隐瞒了这部分信息。一旦他的身份被发现,绝对是石田想要消除的威胁。我们需要保护他,同时让他相信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我会把伊堂和他妹妹的联系模糊掉,还有他那次的手术记录。”

    “我们还需要确保我们的行动不会被石田察觉。我会弄一些假动作,卖一些假的情报转移他的注意力。同时,我们需要确保我们的计划不会被监听。”

    森鸥外的眼里沉淀着一种年长者的深思熟虑:“现在我们在暗,他在明,这才能够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和机会。”

    “放心吧森先生,即使是英国的军情六处,想破开我的系统防御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白兰笑起来,他的笑容充满了得意:“若他真能在横滨寻到这样的高手,就不会留下一堆漏洞百出的老鼠洞了。”

    白兰的计算机水平森鸥外是认可的,虽然他并不专研这部分领域,但单凭白兰去政府和Mafia的系统就像逛自己家一样自在,就绝对不容小觑。

    送走了森鸥外后,白兰斜眼盯着还躺在沙发上的少年:“亲爱的太宰,你怎么还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