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西乡里正真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不是,一大清早就精神抖擞地起了床,香云婶子揉着睡眼上茅房,方一打开门就与他撞了个照面,吓得一激灵,困意霎时全无。
“啊!”香云婶子抬手便往他身上“招呼”,“你一大早站在院子里当什么土地爷!不吭不响的,吓我一跳!”
西乡里正笑着回过头,又抻了抻粗麻衣摆:“你瞧瞧我今日这身打扮如何?”
香云婶子本想睡个回笼觉的美梦被他吓没了,眼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上下嘴皮一碰:
“天天穿的都是这身衣裳,有什么好看的……”
“嗐,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西乡里正也没生气,冲她摆摆手,又哼着曲儿出了门。
“一大早饭也不吃去哪呢!”香云婶子从院里探头叫他,而后进了灶屋,却瞧见锅里热着一碗咸水鸡蛋。
另一边西乡里正背着手美滋滋地往地坝走,一路上全想着昨日从岳州城运来的软绵绵的大棉被!
昨日送来了十七床,布坊小厮离开时特意交代他,今日还要再送些!
早起的不止有西乡里正,还有住在地坝的流民们,有几个干活利索的,早已和西乡百姓打得火热,见了里正,颇为熟络地开口,问出了众人心心念念的事:
“里正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今日还有棉被?”
西乡里正笑了笑:“八成是。”
此话一出,小小的地坝如同灶台上的滚水,“咕噜噜”地沸腾了。
“啊呀呀!真的还有棉被呀!”
“天爷咧,总算能睡个暖和觉了!”
昨日已经分了棉被的人家也笑着说:“我昨日就说里正肯定想着大家呐!”
西乡里正摆摆手,众人声音小了些:“这句话说错了,这些棉被可不是我买来的,是叶县令怕大家夜里冻着,特意买的,我说句不好听的,大家得念着她的好,可万万不能做没良心的人。”
“那是自然!里正你放心!”
“是呀你放心吧。”
“不止感谢县令,也感谢里正,更得感谢西乡的百姓,还帮着我们盖房……”有人说着说着竟落泪了。
西乡里正佯装生气:“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家都是陵南人,可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么,一共讨生活……”
只是他话音未落,地坝在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众人连忙探头张望,是马拉车的动静!送棉被的人来了!
*
至于这种种事情,叶云昭前两日还不知道,她在县衙被菱角折磨的头晕,好不容易剥出来的菱角,却没有做浆水的法子……
昔日的地萝卜个头大,水头足,在石板上磨成浆水可谓是轻而易举,但菱角与它恰恰相反,个头小,紧实糯香。
按理来说,统统扔进榨汁机中最方便,加点水,二十秒便能得到一大碗浆水,但现实很残酷,叶云昭心心念念的灯泡都没有,更别提榨汁机了。
或者用石臼一个个捣,但变成浆水还要边捣边加水,效率实在是低,叶云昭左思右想总算想了个好法子——用石磨研磨,可石磨太大,专门去岳州城买也太惹人注意了,更何况她只用这一回,因着这个由头,叶云昭两三日都没想好用什么法子。
直至昨日两辆马拉车拉着厚厚的棉被进了西乡,她觉着方子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显得她这个县令也忒言而无信了。
彼时只说定提供方子,可没说还得自己买工具,叶云昭钻了个空子,打算让陈靖山解决难题,反正他若是看上这个方子,石磨是必须得买的,如今只是早晚问题而已。
做好决定,叶云昭去库房领了半布袋陈糯米,连带着剥好的菱角一同放进了小背篓里,除此之外,她还把先前领的一罐蜂糖也带上了,竟生出几分壮士上战场的义无反顾。
陈靖山在陵南县的院子实在太大太大,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再加上上回叶云昭去胡婶子家接猪血,来回的路也算摸了个门清。
她抬手叩了叩门环,朱红色的门扇看起来价值不菲,还配着黄铜的门环,堪比县衙大门,叶云昭一时恍惚。
不大一会儿,大门开了个窄缝,一个十分年轻的小厮探出头,一惊:“叶……叶县令,你怎地……”
他话还没说完,叶云昭开口:“我来找陈靖山。”
这下子小厮为难了,让她先进来?可管家交代过,有人拜访得先通传,可若是自己先去通传,让叶县令站在门外等着,好似有点不大妥帖……
叶云昭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见他半天没反应,提醒道:“你要不要先去通传一声?”
年轻小厮点点头,这是叶县令提议的,怪不到自己头上。
窄缝消失了,叶云昭有些无聊的坐在了踏脚石上,脑子全想着怎么忽悠陈靖山买石磨。
只消片刻,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靖山气息稍快,小厮有眼色的打开门,他抬步出门,门前是个坐着的背影:
“你怎么不进来?”
又侧头撇了一眼身后的年轻小厮:“你是怎么做事的,竟让叶县令坐在地上等着!”
叶云昭闻声转头,展颜一笑,利索地站起身,扑扑屁股上的尘土:“嗐,是我要坐的,走吧,进去说。”
宅子颇大,穿过长长的连廊,豁然开朗,一汪碧绿的湖水一眼望不到边,湖边亭台楼阁如云,假山流水似真似幻,偶有几声虫吟蛙鸣,曲折回旋,颇有意趣。
如此,才到了陈靖山的书房。
一路上叶云昭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对着什么不是瞧就是摸,她难以想象,小小的陵南县,竟有这种地方。
陈靖山看出了她的惊异:“这是上任县令的私人府邸,他锒铛入狱后,我托人买了此处。”
叶云昭恍然大悟,怪不得处处设计十分讲究。
进了书房,书桌旁的窗户大开着,正好可见那汪湖水。
可恶的有钱人!
叶云昭想到自己小木箱里的一千多个铜钱,又想到背篓里仅有一罐的蜂糖,心里痛惜得龇牙咧嘴:早知道不带了。
“叶县令,请坐。”陈靖山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抬手斟了杯清茶,抬手示意,“今日找我莫不是已经有了方子?”
叶云昭转身坐下,润了润嗓子:“方子算有吧。”
陈靖山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叫……算有吧?”
“我需要石磨,方子也需要做一回瞧瞧。”叶云昭言简意赅。
“这个好说,后院有石磨,你若是需要我让人……”
“你家有石磨?”她一愣。
陈靖山点点头:“有,石磨是……”
他话还没说完,叶云昭快速起身,转身就要走,忽然意识到他还没起身,回过头道:“还坐着干嘛?去后院啊,你给我指路,或者叫个丫鬟也成。”
如此雷厉风行的女子,陈靖山属实陌生,他旋即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后院。
后院的石磨已经有段时日没用过了,原是上任县令爱吃新鲜豆花,家里日日有厨娘处理,后来陈靖山买下宅子,石磨便空了下来。
石磨所在的角屋原先应是专门做豆腐的地方,里面小灶台、石磨、摇架、滤桶应有尽有,叶云昭将石磨上的麻布掀开,抬手摸了摸。
陈家的丫鬟应是十分勤快,许久不用,石磨却干净如新。
叶云昭一边将背篓取下,一边朝着陈靖山开口:“陈掌柜,麻烦你帮忙生个火。”
生火这事说来话长,虽说她已经来这里快要一个月了,但每每生火都要忙上半个时辰,如今眼下有人使唤,叶云昭自然不客气。
陈靖山一愣,脸上生出几分笑意,他自打开了铺子后就没生过火了,虽说技艺生疏,但糊弄她还是绰绰有余,不大一会儿,小灶膛里便燃起小火。
叶云昭将洗好的铁锅放上,等锅里的水分蒸发掉后,她打开布袋,将陈糯米一股脑儿倒进了锅里。
经过她不停的翻炒,白白的陈糯米变成了焦黄色,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着焦香糯米的味道。
叶云昭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指挥陈靖山将锅里炒好的陈糯米倒在竹篾上抖一抖,一是把焦黄的糯米粉块抖掉,二是给炒好的糯米降降温。
等竹篾上的糯米凉透后,叶云昭把它们一点点倒进上扇的磨眼里,一旁的陈靖山很有眼力见地推着石磨转了起来,他转,她放,不大一会儿,细密的糯米粉一点点地落在凹槽里。
等完全磨完后,陈靖山额头早已布满汗珠,叶云昭见他胸口起伏,特意从摞在一起的木凳上搬下来一个放在他身旁。
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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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身去粉,背对着陈靖山开口:“陈掌柜,累着了吧,快坐下歇歇。”
正要往下坐的陈靖山身子突然僵住了,他悠悠站直身子,放缓呼吸,气定神闲道:“我不累,你坐吧。”
叶云昭一愣,抬手推了推纹丝不动的石磨,瞧着直径得有五六十厘米,怎么着也得有三十斤重吧,推了大半个时辰……
不累?
竟然不累?
叶云昭狐疑地回头看他:“当真不累?”
“不累。”
叶云昭想起前几日自己背了半篓腐叶和腐殖土都累得不成人形的模样,由衷地感慨:
“你身体真好。”
闻言,陈靖山面颊微红,但叶云昭没给他不好意思的时间,端着收集后的糯米粉站直身子:“喏,糯米粉成了。”
等他接过去,叶云昭才把背篓里的菱角拿了出来:“陈掌柜,水栗子见过么?”
陵南县山上的野湖中都有水栗子,小时候陈靖山同大哥没少摸着吃,他点点头:“不仅见过,还吃过。”
“难不成如意楼也有水栗子做的糕点?”叶云昭立马开口。
上回说板栗糕有了,难不成这回菱粉糕也有了!?
陈靖山看出了她的紧张,解释道:“整个岳州城的酒楼都没有用水栗子做的糕点。”
这下叶云昭才放下心来,把剥好的菱角塞进磨眼里,对着石磨努了努下巴,他心领神会,又心甘情愿地推起石磨来。
叶云昭也没闲着,一边往磨眼里倒水,一边跟在陈靖山身后往磨眼里塞菱角。
淅淅沥沥的菱角浆顺着凹槽流进了石磨下的木桶里,因菱角不算多,这一回不到一刻钟便磨完了,叶云昭又颇为宝贝地往磨眼里加了许多水,将石磨缝隙、凹槽里残留的菱角浆冲了个干干净净,统统流进了木桶中。
叶云昭把竹篾倒扣在木桶上,将蜂糖罐暂时放在了小木柜里。
陈靖山问:“我们接着要做什么?”
“等。”
“等什么?你是需要什么东西么?”
叶云昭背上自己的小背篓:“等明日再说。”
*
次日一早,叶云昭照例去找陈靖山,应是他特意交代过,这一回小厮立即将她迎进了院子里。
她同陈靖山一起看了看菱角浆水沉淀得如何,见木桶底部是白花花一片,上层是澄澈的清水,叶云昭教他将清水倒干净,把下层的菱角粉取出来,她一边往竹篾上拿一边解释:
“把沉淀的菱角粉挖出来放在竹篾上,这两日天气好,我觉得两日就能晒干了。对了陈掌柜,你得经常来看,若是有粉晒成了块状,得抓紧把它搓开。”
陈靖山全神贯注地听着,将她交代的要点统统记在心里:“我知道了。”
又过了两日,陈靖山的小厮特意来县衙寻她,等叶云昭赶过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她看着小灶台上十分齐全的工具,笑道:“菱粉糕其实很简单,用不着这么多东西,不过我做的不好看,可以让如意楼的厨子们想想法子。”
她边说边做:“菱粉糕和熟糯米粉三比一揉成面团,若是用清水吃起来就是水栗子的清甜味和糯香味,若是用糖水,吃起来还会带些甜味,我今日用糖水做。”
不止是糖水,还是蜂糖水,叶云昭化了一碗蜂糖水,等水温合适时,才一点点倒进陶盆里,她一搓一拉一叠,很快,不成型的面絮在她的揉搓下变成了一个圆润柔软的面团。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面团被叶云昭分成一个个小剂子,迅速团吧团吧,就放上了蒸屉:
“按理来说里面应该加点馅的,豆沙馅、红豆馅、红枣馅都成,其实包点椒盐花生馅,做成咸甜口的应该也不错。”
叶云昭笑道:“不过这些就交给你的厨子厨娘们商量吧,他们肯定比我了解食客的口味。”
陈靖山也笑了起来,不大自然地开口:“你说的这些都很好。”
叶云昭也不客气,她说的都是以前吃过的,亲自品尝过自然不错:“那是当然。”
蒸屉飘出飘渺的烟雾,一柱香后,叶云昭将蒸好的菱粉糕拿出来放进瓷碗里,被烫了一下的手指凭借本能捏着自己的耳朵,另一手将瓷碗推到陈靖山面前:
“你尝尝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