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瓦砖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光泽,四周回廊上挂着红灯笼,地毯上绣着吉祥图案,今日是姜瓷的及笄礼。
她着曲裾深衣,外搭红色大袖衫,耳垂挂着小巧的玉石耳坠,梳着双环髻,带了两条彩色的丝带。
竹月替她整理好发髻,望着铜镜里的姜瓷明眸皓齿,笑着道:“小姐真漂亮。”
她本是柔和清冷的长相,这般打扮却也叫人眼前一亮,仿佛玉骨天成。
姜瓷心头一动,上一次穿这般红衣还是在大婚之日,居然有种前世今生的错觉,她舒出一口气,这次万不能再错了。
上一世及笄礼后就立马与将军府定了亲,没多久就成婚,速度之快也让她懵了神,不过是嫁与自己心心念念之人自然是不嫌快的,现在仔细想来,这其中应是有些事情。
竹月思索后继续道:“小姐可有心仪的人?”她带着抹笑,从铜镜中看着姜瓷。
未出阁女子谈论这种事往往都会窘迫,她也想从小姐脸上看到那抹难得的羞怯,可事实是什么都没有,姜瓷还是那般淡笑着。
“你觉得那兵部郎中如何?”姜瓷垂眸,又说,“哥哥好像有意让我嫁给他。”
她知道许山并非良配,不过有些事情,离的够近才能揭开伪装的皮,看看里面到底是黑是白。
竹月蹙眉道:“婚嫁之事并非小事,郎中配不上小姐。”
的确,她尚书府嫡女千金之躯,便是配皇子也是足够的,一个小小的郎中着实是配不上她,可哥哥若有意,她也是愿意的。
门外,谢祈站着,少女的话传入耳中,不知为何就紧捏了拳头。
可转瞬又松开了手,他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
姜瓷梳妆完,打开了门,天上又飘飘悠悠下起了小雪。
转头撞上谢祈的目光,她微微一怔,居然有些莫名的心虚,不过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笑道:“早。”
不等谢祈答话,院中传来声响,脚步踩在雪地上,还有些出奇的缓慢。
姜瓷转过头去,发现来人急急上前道:“继母。”
曲桑宜孕肚微显,站在伞下望着她,淡淡道:“生辰吉乐。”
她没什么表情,甚至算得上是疏离,可挺着个肚子还来她院中祝福她的人又能有多坏呢。
上一世因跟李氏亲近,听信李氏谗言,对这个继母没什么好感,还有些刻意针对她,不过曲桑宜永远是那副清冷模样,不问世事的样子。
她前世也来给她送了祝福,她是怎么说的呢,冷脸告诉她不需要她惺惺作态。
曲桑宜什么都没说,只看了她一眼就默默走了,姜瓷原以为她会记恨自己,可后来她还是为她取了字。
现在看来这个继母除了性子淡淡的,不苟言笑,也并没有李氏说的那般恶劣。
想到她的结局,姜瓷不由得为她惋惜,仙子一般的人,却落得个难产离世的下场,她垂眸在心里下了决心,这次绝不会让李氏得手。
她歪头笑道:“谢谢母亲。”
一句母亲出口,曲桑宜不由得抬眼看她,嫁进尚书府一年多,姜瓷从未叫过她母亲,最多便也是继母。
再加上她不喜出门,两人相见也不多,说的话更是少之又少。
礼至。
姜瓷在东房内,曲氏的手微凉,帮她梳整着发髻,由双环髻改为了高髻,高高盘起后插入一只金簪。
虽经历过一次,可再来还是有些紧张,今日她前世丈夫周以延也会来,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当时没看见他就行。
去了正厅,各路高官都已在了,包括周以延,她视线快速扫过,却她见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东厂总督陆无浮!
一时间绝望记忆涌上来,前世就是他背后指使了李氏,仇恨翻滚喉间竟泛出丝丝铁锈味,她恨不得将他撕碎了踩在脚下才好。
可为什么?她明明记得前世及笄时陆无浮并没有到场,今日为什么会来?
或许是姜瓷目光太过灼热,陆无浮似察觉到了,转过头来,还是那双带着压迫感的眸子,却莫名地含了笑。
他身量很高,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今日穿了一身黑色蟒袍,袖口领口镶嵌着金边,腰间束着黑色腰带,上头镶嵌着玉佩。
姜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情绪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只是刚刚那抹恨意被陆无浮尽收眼底。
陆无浮眼中透出疑惑,慢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戒指,今日应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姜瓷正色对姜父和曲氏行了拜礼,曲桑宜缓缓开口:“今为你取字"昭",望此字能伴你一生,做个如星辰般明亮之人。”
她拜受,再向宾客行礼后礼成。
曲桑宜对她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父亲不给她取字,反而让继母出面,她那般对她,曲桑宜不记恨她吗?
眸子垂着看不见情绪,思索后她独自找到了姜棣:“哥哥,我需要你帮我盯着一个人。”
姜棣立于廊下,盯着眼前一袭红衣的妹妹有些怔神,疑惑却还是颔首吐出一个字:“谁?”
“厂督陆大人。”她蹙眉,又道,“他和李氏……”
姜瓷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来由的说出厂督和一个家宅妇人,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姜棣虽疑惑,但没多问便点头答:“知道了。”姜瓷向来不是莽撞的人,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
望着哥哥的神情,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哥哥一向心细,只要能发现陆无浮一点端倪,定能够顺着蛛丝马迹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姜二姑娘,为何要盯着咱家?”陆无浮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她的身后,脚步没一点声音,狭长的眸子盯着她。
姜瓷刚放松下来,朝着哥哥露出一个笑容,霎时间,她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都紧绷住。
她没敢回头,上一世与陆无浮的交集并不算多,甚至他对她说话时都是很温和的,可从李氏嘴里听到他的名字后,她就自动把他划分为了恶人。
如今自己在这议论他,要派人跟踪他,还被他听见了,姜瓷也不知是心虚多还是害怕多。
姜棣察觉到她的情绪,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身后,姜瓷只堪堪露出半个脑袋。
不等姜瓷开口,姜棣下意识蹙眉维护道:“小妹不懂事,说错了话,还请厂督大人见谅。”
陆无浮不知信没信,好看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望住姜棣:“咱家在同二姑娘说话。”
霎时空气中火药味弥漫,姜瓷不知道怎么会变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
她不想跟陆无浮有过多的交集,定了定心神,从姜棣身后踏出半步道:“陆大人竟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
最后那抹胆怯被收敛,姜瓷身上再看不出一丝心虚,仿佛刚才说要监视他的人不是她一般。
陆无浮嘴角笑容依旧不减,永远是那副含笑的假面模样,同前世对她说那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戒指,轻笑道:“若姜二姑娘愿意,咱家随您看。”
话落,一把寒刃“噌”的出鞘,架在陆无浮的脖颈,姜棣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冷意,刀剑之无情,陆无浮白皙的脖颈渗出丝丝鲜血。
那刀刃再往里一点就能轻松取下他的性命,陆无浮却一步未动,眼底甚至还有些嚣张。
姜棣咬牙道:“你一个太监也敢肖想。”
气氛剑拔弩张,姜瓷虽也想要陆无浮的命,可若是现在哥哥杀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陆无浮对她的态度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他对哥哥那种不屑的眼神却让她很是厌恶。
姜瓷蹙眉看陆无浮一眼,轻轻扯了扯姜棣的衣角,小声道:“哥哥别冲动。”
陆无浮察觉到她的目光,蓦地将手捏紧,搭在白玉戒上的那根手指都发了紫。
他虽笑着,却明显感觉到眼底笑意全无,他抬手将刀刃推开,那寒刃在他手指上划下一道伤痕。
鲜血瞬间顺着手指流下,落在了地上,姜棣没想到他会这般,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了剑,视线扫过地上的鲜血,又落在陆无浮含笑的脸上。
陆无浮从衣间拿出来只帕子,轻轻擦着手指上的鲜血。
慢悠悠道:“咱家只是为解姜二姑娘忧,姜侍郎何必这般,还能真杀了咱家不成?”
姜瓷看着他手中的帕子却是怔了神,那上面绣了一朵梨花,正是她母亲给她的帕子,后来却是给了别人。
怎么会落到陆无浮手中?
姜瓷凝眸注视着他。
“你自己心里清楚。”姜棣严声道。他将剑收进剑鞘中,拉着姜瓷就要走。
陆无浮这话着实逾矩,本朝厂督滔天的权势,却对一个更及笄的小姑娘另眼相看,姜棣心中一阵恶寒。
这太监向来心思缜密,睚眦必报,今日过后姜棣恐怕不会好过,可见着他那种虚伪的笑容他就窝火。
姜瓷被哥哥拉了一个踉跄,陆无浮用没受伤的手扶了她一把,回眸间同他对视,他快速松开,眼神移向别处,不敢看她。
待姜瓷被拉着走出两步后,他挺直腰杆,却收起了那副锐利的模样,垂眸淡淡道:“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随后他阴沉笑着,抚上了脖间伤痕,伤口虽很浅,却还是泛着丝丝疼痛。
可想起刚才姜瓷看着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害怕,变成后来的厌恶,再如何疼也抵不过心里万分之一。
他摁住血痕,痛感传来,他低低道:“若你不是她哥哥,咱家必扒你一层皮。”
这世上敢叫他太监的人还没几个,仿佛被戳中心里那根刺,细细密密的疼,却怎么也拔不出。
可片刻后,陆无浮又自嘲般笑了,蹲下身用衣袍擦着滴在地上的血迹。
罢了,他欠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