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躺在地上的男子形销骨立,身上的囚衣破烂不堪,胳膊大腿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出血口,漏出来的脖颈处也长满了渗人的红疹。

    桑沃看到这骇人的景象,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同样从流放队伍里逃出来的犯人。

    会是陆骞么?

    眼前这人昏迷不醒,面貌被散乱的长发遮住,一时难以看清。

    桑沃脑海中闪过最后与狼独自对峙的少年,心底一热,在附近找了根细树枝,轻轻挑开了男子的头发。

    “果然是你啊。”桑沃怔怔道,“还中了瘴气。”

    是死是活呢?

    桑沃将身上的背篓放置一旁,提着裙摆蹲了下来,面对面地观察着眼前男子的状态,他的脸上同脖颈一般,也是长满了米粒大的红疹,在洁白皮肤的映衬下更是红的渗人。

    桑沃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挺拔的鼻梁,轻声道,“如果是死了,我也就不用再多费功夫了。”

    是了,这少年虽与她有救命之恩,但自己也为他偷取了钥匙,算是一笔公平的交易。而最致命的是,这少年是朝廷重刑犯,与他们这些被流放的家眷不同,指不定后面会惹来多大的祸事。

    桑沃不想见死不救,却也不想再惹麻烦,等了一会,还没听到答复,她正欲站起身,手指就被人抓住了。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而手的主人正费力地睁开眼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开口,“救我。”

    桑沃看着他那双被瘴气侵蚀的有些浑浊的眼睛,终是没忍下心,叹了口气,“谁让你生了副好皮囊呢,算你命大。”

    茅草屋内。

    柳宛凝不解的望着草席垫上来路不明、身受重伤的少年,静静等待着桑沃的解释。

    桑沃端来一盆清水,一边用干净的布巾清理少年的伤口,一边耐心地与柳宛凝说了一遍两人在梅山关岭、里相识合作的来龙去脉。

    “就是这般”,桑沃用撕碎的细布条为少年还在出血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无奈道,“现下只能先把人先救回来,等他好了再让他离开。”

    柳宛凝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指了指外面的水缸,“距离这里十里地的地方有一处河流,我清晨去担了些水回来,那边也有人在浆洗衣物。”

    桑沃哑然,原来柳宛凝比自己起的还早,还去打了水回来,她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阿沃,听河边的村民说,距离三十里外的镇子上有集市”,柳宛凝轻轻握住桑沃的手,柔声道,“未出阁前,我跟着府里的嬷嬷学过些女红,我可以去镇子上找些女工活来做,贴补家用。”

    这个家如今是一贫如洗的状况,搜遍全屋也找不到一文钱,本来就有三张嘴要吃饭,现在还凭空多了个要伺候、要吃饭的病人。

    “不急”,桑沃给陆骞包扎好后,反握了一下柳宛凝的手,“阿嫂,你先帮我照料一下这人,我去山里采点药草,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说不定可以一并拿到集市去卖。”

    “阿嫂,你们先吃点野菜垫肚子,我去去就回。”

    话罢,桑沃简单用水清洗了双手,又背起大背篓,向着大山走去。

    许是此处偏远,又或是村民忌惮山里危险,桑沃这一次来的时候,依然没见到任何人影。

    在沿路的乡野小道两旁长满了杂草,也许在寻常岭南百姓看来,这只是到处都有的无用草。

    而桑沃确识得,这里很多杂草都是能入药的药草。恍然间,她想起了小时候奶奶说的一句话,“山间无杂草,认识都是宝。”

    不知道奶奶现在过得如何了,有没有人照顾她。

    桑沃用手背揉了揉眼眶,不让自己过多的陷入到这种难受的情绪中去,她沿着小溪边走了一圈,没几步就发现了可以利湿退黄、清热解毒的鸡骨草。

    这草看着不起眼,确是能帮人去除体内湿毒瘴气的好物。

    桑沃拔了几株放到自己的背篓去,又看到了一小片表面有棱、树叶呈披针状的飞扬草。

    “这小子的湿疹有救了”,桑沃低声喃喃道。

    这飞扬草有清热祛湿、解毒敛疮之效,桑沃的家乡也多生长此药草,小时候得了湿疹,没钱去看病,奶奶就会把这飞扬草捣烂,调和成粘膏状,敷在她起湿疹的皮肤处。

    不消几日,身上的红疹子就会逐渐散去。

    她弯腰折了一把飞扬草,折好后,看到旁边的紫苏薄荷,也随手拔了些,岭南湿热,用这玩意给大家做点清热茶,也是不错的。

    药草的问题解决了,是该考虑食物了,家里可是连野菜都快吃的没有了。

    桑沃在山脚边捡了一个粗壮的树枝,当做登山杖,拄着向着大山里走了进去。

    面对大山,她不仅不害怕,还觉得格外亲切,因为她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对大自然赐予的一切都充满了感恩。

    刚入山一小会,桑沃就看到了一片结满了金黄色果子的灌木丛,她在上一世的网络视频中看到过,这种果实叫岭南山竹子,又称野山竹,果子发黄便是熟透了,可以食用。

    桑沃从低处的树枝处摘了一个,扒开外皮,看到里面是蒜瓣状的果肉,她擦了擦手,送了一瓣果肉至嘴里,山竹子酸甜清香的味道随即就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桑沃心头一喜,这下也算是有水果吃了,吉哥儿也不至于营养不良。

    她先把低处的山竹子摘了下来,又拿起树枝向上敲打,使得高处的果实也抖落下来,就这样将山竹子装满了小半框背篼。

    天色尚有光亮,桑沃又往山里探了探,也没走太深,就在一条窄窄的溪流边,有了新的收获,她发现了叶片像剪刀、又像箭的慈姑。

    慈姑,可是在饥荒年代救了不少人的性命的可食用植物,其根茎富含淀粉,比野菜的营养价值高了不少。

    还有那道著名的“慈姑炒肉”,桑沃边挖慈姑,边幻想,要是能来点肉就好了。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了一个想法。

    这大山里,野兔子总归是不少的,得益于多年在山里的扶贫经验,她也曾跟着村民学过一些制作简易陷阱的土办法,不如试上一试。

    挖完慈姑后,桑沃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把背篓放在一旁,用石头施压,先将两根长木棍插入地下,又在中间插入了四根短木棍。

    她用石头锋利处在两边长木棍上刻出凹槽,又取下束发的布条,在木棍上反复缠绕,最后在布条内插入一根可转动的木棍,将其另一端绑上细布条做好的小圈套。

    一旦有野兔踏入这个圈套,就会立即被捕。

    桑沃想了想,又在圈套中放了一个金黄色的山竹子,这才离了回家去。

    一来一回,加上路途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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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沃回到院落的时候,已是日暮西山之际。

    刚进院门,桑吉安就一蹦一跳迎了过来,糯糯道,“小姑,你可是回来了,娘亲正担心你呢。”

    桑沃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牵着桑吉安的小手走进院内,将背上的背篓卸了下来,笑笑道:“看看小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桑吉安听到“好吃的”几个字,顿时睁大了眼睛,期待的望向桑沃。

    看他馋兮兮的样子,桑沃从背篓里拿出几个山竹子,简单冲洗了下,剥了皮递给桑吉安:“这个叫山竹子,尝一尝。”

    桑吉安从未见过这黄灿灿的果子,接过来就火速放入口中,果肉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他眼睛一亮,忍不住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吃,小姑,我还要!”

    桑沃笑笑,又给他洗了几个,叮嘱道:“只能吃这么多了,吃多了会变大黄牙。”

    “阿沃,你终于回来了”,柳宛凝听到门外的动静,掀开草帘走了出来,“可有受伤?”

    “当然没有,阿嫂,我这趟进山收获不少,采了许多药草和食物回来,你也来尝尝这个野果子”,桑沃甩了甩手腕上被树枝划出的小口子,用袖子藏了起来,又问道,“那个人如何了?”

    “下午似是醒了会”,柳宛凝擦了擦桑吉安嘴角的果汁,学着他剥了一个山竹子,放入口中,马上被那股酸甜味征服了味蕾,“这果子真好吃。”

    桑沃勾起嘴角,开始一样一样介绍自己采来的药草和食物,又把鸡骨草递给柳宛凝,“烦请阿嫂把这药草用水煎煮,可用来清除体内瘴气,你和吉哥儿也可喝上一碗。”

    吩咐完柳宛凝煮药的细节,桑沃又去院外找了几块外貌光滑、大小各异的石头,用清水冲洗干净,将飞扬草置于石块上捣碎,将药草泥放置在清洗干净的芭蕉叶上。

    干完这些事,桑沃端起布满草药泥的芭蕉叶,又拿起木碗乘了些草药水,走进了屋内。

    屋内昏黄,仅有些许落日余晖透过草席间隙透进了屋内。

    桑沃进去的时候,草席上的少年依然昏迷不醒,还时不时用手去挠身上的红疹。

    “陆骞”,桑沃急忙上前,制止了他的行为,“忍一忍,这要是溃烂感染了,我可是没本事救你。”

    少年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急躁的双手渐渐垂在了身旁,呼吸逐渐变得平静。

    桑沃费力地喂他喝完了草药,又一点一点的把草药泥用手指涂抹于他起湿疹的地方,小声嘟囔道,“伺候大爷一样,记住了,你欠我一命。”

    陆骞只觉迷迷糊糊间,有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跳跃,仿佛在抚平那些奇痒难耐的地方。

    他竭力想要凝聚四散的意识,从这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想要睁开眼看一看是谁救了自己。

    桑沃涂抹完最后一处药膏,在对方破烂的衣服上蹭了蹭,借着余光打量起了这少年的模样。

    少年眉目清朗,鼻梁高挺,睫毛浓密纤长,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他皮肤白皙,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这少年年岁不大,放在上辈子最多也就是个高中生,却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上位者的气势,好似身上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桑沃正端详的入神,却不料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