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3章 转世
    袁放用力凝聚起自己的魂魄,说话声音都若有似无:“门主,那太和殿镇煞之力太强,我不过在里面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

    陆旋赶紧化了两道凝神咒,又用了两道符箓给他巩固神识,这才见他的魂魄强盛些。

    就听得他继续说:“那大殿里有乾坤之气,还有您一般的高人在,他应是感应到了我的,但是没对我动手。”

    他喘息片刻,“后来季侯爷说话的时候,我看见那人出手了,是他让季侯爷说不出话来!”

    陆旋霎时瞳孔一沉,忙问:“你是说,那人用术法让季相礼说不出来话的?!”

    袁放用力点了头。

    一直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姜行立刻与陆旋来了个默契对视。

    看来除了侯府,他们的敌人还隐在背后!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人,就是之前杀害虚白的凶手,也是他故意用玄术谋害姜行,再把他那一份栽赃给侯府!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人和侯府可能因为利益所系,并非全然一体!

    不然的话,今天在大殿上看见袁放出来,他就会出手了。不会从头到尾置之不理,更不会对季侯爷出手。

    陆旋忍不住又问:“那人长什么样,你可看清楚了?”

    袁放有些为难,身子明灭不定:“当时我只顾着盯孙晓月去了,实在是没有注意殿内的臣子。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出手,当时快速钻回玉佩,也是因为感应到了那股灵力,所以赶忙逃了的!”

    殿内上朝的有百多号人,加上那人善于掩盖,要想找到,无疑难如登天。

    而且加上姜行并不懂玄门,陆旋又没法出面,定然更找不出是谁了。

    见袁放确实不知,而且去了一趟太和殿,对魂魄损伤较大,陆旋觉得必须赶紧送他轮回去。

    “袁老伯,我要送袁放轮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他的神识如今愈来愈微弱了,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袁老伯眼睛红肿,自从今日去了太和殿,再到这会儿,他眼泪早已流干,已经哭不出来了。

    许是这样的场合袁老伯从未想过,又或许是他内心实在难以面对亲眼看着儿子离开的事实。

    袁老伯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他的手想抚上袁放的肩,但每一次都触及虚空。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试图找回曾经拍着儿子肩背的温暖触感,却只剩下空荡荡的指缝。

    他用力抬了几次,终是无力地放了下去。

    他颤抖着叹出一口气,最后无力地挥了挥手,“今生,是你给了爹体面,让我一个老头子,时常因有你这么个儿子,而受到他人称羡!现在我倒是更羡慕那些常骂孩子愚鲁的爹娘,起码他们的孩子,可以陪在他们身边一世……”

    “你且走吧,今生有缘,我老袁有你这样的儿子,知足了!”

    袁老伯寥落地把身子转向一旁,忍着内心的剧痛,转过身不再看袁放。

    这就算是了了今生父子情分,也算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他的肩背抖得厉害,向着陆旋道:“王妃,你且送他走吧!”

    陆旋见多了这般场面,心里没有过多感想。加上袁放如今虚弱不已,略微应声,身上的符箓已经朝着袁放而去。

    在轮回之门出现的最后关头,袁放朝着袁老伯磕了三个头。

    伴随着念出的往生咒,袁放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于虚无。

    送走袁放,陆旋转身,才发觉袁老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如石化般呆坐许久,连叫他都没有反应,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袁老伯?”陆旋没忍住推他一把。

    “啊,哦,王妃。”

    袁老伯木讷地回神,“感谢您和王爷替我老袁了了心事!”

    说完,他颤巍巍蹒跚跪下,对二人重重地磕头。

    姜行沉重地将他扶起:“袁老伯,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你儿子的仇已经报了。”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那双像是干枯树皮般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姜行:“王爷,您能不能不送我回去?”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旋:“其实来京城,草民就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也是托王爷和王妃的福,竟然还真能活了下来。”

    “但其实,草民知道这个希望太渺茫,甚至从没做过可以活下去的安排。所以如今,王爷说让草民回去,我也不知道回哪里。若是黄州,那就算了。那个地方,草民一辈子不想再回了……”

    此生奋斗的所有意义都已结束,他就像被北风带走的蒲公英,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要飘去往哪里。

    姜行看到眼前袁老伯苍老的脸,再想起今晨大殿龙椅上那人不为百姓只为平衡势力的样子,心里涌起莫名的烦闷。

    “那袁老伯想去哪里?”

    袁老伯期待地看了眼他和陆旋,随即拱手道:“王爷和王妃是我的大恩人,最初在阁楼初见时,草民就说过此生要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的恩情。不如,就让我做个你们的车夫吧?”

    他似是担心姜行会拒绝,眼睛里全是卑微的乞求:“我从前在黄州做小生意时,每次都是自己亲自拉货,学了一手赶马车的本事,这点想来是能换点用处的……”

    姜行看了陆旋一眼。

    陆旋微微点了下头。

    这样也好。

    这个袁老伯一心寻死,能留他打杂,也算是随手结个善缘。

    陆旋刚这般想着,耳边真的便传来了那熟悉的“叮咚”功德声。

    ……

    自打季澄和季相礼出事后,侯府的牌匾就被撤了下来,如今刚换上季府的牌子。

    季相礼受了五十杖,还没打完,人就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他才终于醒了过来。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清晰地传来,他终于确认那不是梦,自己是真的被罢官,也真的挨了打!

    他也没想到,像往常一般去上朝,竟就直接与昨日风光永隔。

    他承认,这次轻敌了!

    而且,竟是一个如此周密的局。

    “季平,季平……”

    季相礼声音嘶哑,因为背上皮开肉绽,只能趴在床上躺着,所以更发不出来什么声音。

    “咳咳。”

    他用力咳嗽两声,直到听见自己喉咙是能发出声音的,这才略微放心地又趴下去。

    今日在殿上,竟然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当时被气狠了,还是被那人有意为难。

    季总管很快进了寝房,他忍不住抹泪:“老爷,您可算醒了。”

    他端起一碗参汤,伺候季相礼喝下,“先润润嗓子。”

    季相礼早就过了天命之年,一生如意富贵,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气。

    “老大,老大的丧事,办了吗?”

    季总管面色一滞。

    丧事?

    季总管抿了抿唇。

    百姓差点把屋顶掀了,哪里还敢办丧事!

    他怕不小心刺激到季相礼,小声谨慎地答道:“大夫人原是想替大爷风风光光办一场丧事的,却因民愤众怒,季府还时刻被包围监视着,所以不敢有任何动作。不过大夫人也已想到办法,目前已派人办去了。”

    季澄斩首,全城的老百姓好多都去了。

    这两天在季府门口想要冲进来拆家的,在外面撒泼骂他们的,还有往府里丢烂鸡蛋剩菜叶子的,数不胜数。

    被全城的老百姓骂着,阖府风声鹤唳,没有办法,王氏只得在外头买了棺材,再命令府上的小厮,去选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偷偷将她从刑场上收殓回来的尸骨运过去,在那边为季澄做一场小小的法事,再点几盏长明灯。

    季相礼舔了下干燥发白的嘴皮,眼里像亮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派人去,把那个倒戈的孙晓月,杀了!”

    说着,他又喘着粗气,幽微变换了下神色:“将思峦叫过来,我有事要与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