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傍晚,荒野上是满地散落的尸傀残体,唯有谢珩一身白衣,未染纤尘。
他轻轻牵动手指,小白此前留下的红线出现的在他的指尖。听凭她把红线套上他的小指时,他又加了一道符咒。
“小白,能听见吗?”
“师尊?”小白的声音有些惊喜,“师尊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事,”谢珩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下来,“你和孟婷他们先把那些幸存的受害者送回去吧,我一会儿就来找你们。”
“师尊.......师尊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送她们回去?”师月白看着指尖的红线,似乎随时都想要冲到谢珩身边一探究竟。
“那些死去的少女,我还要为她们敛尸。我一个人就好。”
师月白似乎还想追问,指尖的红线却已经隐去了。她眼神有些失落,被孟婷尽收眼底。
孟婷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听剩下的少女说,那些身殒的少女几乎是被生剥了人皮,那样的惨状,不仅谢珩不想让师月白看见,想来那些少女也不想再多一个人看见那样的死状。
师月白还是孩童心性,就像刚刚被送到学堂舍不得父母的孩子,比起安慰,她还是更需要其他事情来吸引她的注意。她附在师月白耳边低声地说了什么,师月白有些惊讶,随即点了点头。
洛禺则走到了温致宁的身边,礼貌地询问因为情况有些特殊,能否最后送她回家。
温致宁连原因也没有问,当即点了点头:“仙长安排就好。”
多懂事的孩子,咋偏偏碰上了这等子破事。洛禺在心中叹惋。
洞穴里的时间几乎是停止流动的,走出了洞穴,女孩们才惊觉又冷又饿。孟婷用燃烧符生起了火堆,洛禺和师月白一个去打水摘果子,一个则去捕猎了。
孟婷一开始还担心在仙山被师伯千娇万宠长大的师月白可能打不到什么猎物,于是等洛禺打水回来之后,自己挑了几个手脚灵活的姑娘,打算带她们去河边捕鱼。
结果不出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狮子的长啸,一个小白点在灰色的荒野中显得有些突兀。孟婷赶过去一看,大白狮子叼着一只巨大的鹿,讨赏般地仰头看着她。
倒像是只捉到了老鼠的家猫。
谢师伯家养的还真是不一样啊。孟婷忍不住摸了摸大猫的脑袋,狮子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变回了人形。
“这么血淋淋的,会不会吓到大家,我们把他们分好再回去烤吧。”
孟婷笑了笑,拿出随身的匕首开始分割鹿肉:“那些姑娘可能不怕,但是洛禺师兄只怕是怕的紧了。”
“够了吗,不够的话,我再去打一些来。”
狮子毕竟是狮子,捕猎是刻在野兽基因里的东西,就算是从小被谢珩当成猫养的师月白也不例外。
“先把这头鹿带回去烤了吃了再走,我们还未飞升,除了比凡人有些灵力之外,也都是肉体凡胎。你呀,要是一根头发丝饿瘦了,师伯都得要我和师兄好看。”
师月白嘿嘿地笑了,她确实是有点饿了。打到鹿的时候,她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忍住没先啃下一半,而是把它搬到这里的。
洛禺和其他姑娘已经生好了火烧熟了水,见师月白回来,其中一个姑娘立马倒了水喂到她嘴边。
师月白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她虽然是第一次打猎,但是狮子的奔跑速度和反应力咬合力都是天生的,打一只鹿而已,对她来说几乎毫不费力。一路上一直被庇护在师尊的羽翼下的师月白头一次感受到了被人依赖是什么感觉,心中顿时升起了无限的责任感。
没有佐料的鹿肉味道称不上好,但是又惊又饿的姑娘们顾不上这些,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头鹿。师月白本想偷偷拿一块生肉躲去角落里吃的,却被一个单纯热心的姑娘拦下:“仙长,您饿了吗,先吃我这一块吧,您这块我去帮您烤一烤。”
师月白有口难辨,看着生肉上面的血迹直流口水,但是看着那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热心的眼神,最后还是没舍得拒绝。
讨厌她。早知道就偷摸着吃一口再叼回来了。
天色将晚,有这三人在,魑魅魍魉和宵小之徒自然伤不得这些姑娘半分。但是入夜之后视野晦暗山路难行,孟婷想着,还是趁夕阳未落的时候走出这片荒野找个村落才好。
姑娘们也归家心切,众人又收拾着匆忙上路,山野间时有狼群长啸,姑娘们有些害怕,师月白就化出了原身,走在最前面,对着狼群长嚎的方向发出几声中气十足的狮吼。
“好威风。”其中一个姑娘惊叹,“和画册上的狮子一模一样呢。”
“仙长仙长,画册上的狮子不是有鬃毛吗,为什么仙长你没有啊。”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姑娘。
因为我是母的啊。师月白心里忿忿地想,那鬃毛有什么好看的,硬梆梆的扎人,摸起来一点都不舒服,我师尊说了。我就算没有鬃毛,也比他们漂亮威风得多。
“因为小白仙长是母狮子哦,”孟婷耐心地解释,“只有公狮子才有鬃毛。”
狼群听见狮吼之后,果然不再出现了。狼群和狮群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况人类本就不在狼群的食谱之上。这下连附近猿啼和鸟鸣也不再有了,山野间宁静无声,唯有众人踩在的落叶之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太阳落山之前,大家总算是走到一处附近的村落。其中一个女孩便是这个村里的,师月白送她回了家后,女孩的家人几乎喜极而泣。
“仙长,我们家里虽然不大,但是既然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大家便先在我家留宿吧。”
师月白正犯愁今天晚上去哪里落脚,当即就要应下来。她虽然是在灵山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大约是本性所致,对睡觉的地方并不挑。可是带上了那些姑娘,事情就不一样了起来。她可以随地睡觉,但是那些姑娘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们跟她一样随地睡啊。
可是她转念一想,却没有立即答应,只回应女孩的母亲和哥哥说,要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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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禺一听她的描述,便一口回绝了。见师月白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洛禺摇摇头,叫她先去回绝了那户人家,回来再同她解释原因。
等她再回来时,孟婷说洛禺师兄已经找到了一处破庙,只等着她回来就一起出发。
师月白在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什么庙宇,原本以为可能只是自己疏忽了,却发现孟婷带着自己已经走出了许多里路,才迎面遇上回来找她们的洛禺。
“还有多远啊洛师兄,怎么找了个这么偏的地方。”她本还想埋怨要走这么远的路,为什么不干脆在刚刚的地方留宿呢,她不嫌累,但是走了这么久的路,那些姑娘看起来都疲惫极了。
不过她虽然化形不久,却也意识到这样说的话会拂了洛师兄的面子,于是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
“抱歉,”洛禺小声地道了歉,“但是那户人家有外男在,让这些姑娘彻夜留宿在那里,她们的清白怎么办。”
师月白许久没有说话,洛禺以为她是明白了这些姑娘的无奈,便没有再过多解释。
直到众人走到破庙里,师月白才扬起脸,悄悄地走到他和孟婷身边,有些不好意思问:“师兄,清白是什么。”
夜空无星无月,废弃的庙里没有僧人,唯有神像静静地望着他们。因为庙宇经年未经修缮,神像的脸早已腐蚀得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只能依稀看出是女子的模样。祂只是静默着坐在那里,无悲无喜。
“比让她们早些休息还要重要吗?”
二人皆是怔了怔。破庙里,雨水顺着没有填补的屋檐漏了进来,每隔一段时间,发出滴答的响声。
师月白从小在仙门长大,纲常伦理,三从四德,谢珩自然不会教她这些。洛禺求助似的看了看孟婷。
“我说的未必对,”孟婷微微皱了皱眉,“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守住清白,不见外男,便也是其中一环.......世道对女子多苛刻,人间之事,从来如此。圣人说,这是安定之道。”
“圣人也是人呀,他说的,那便一定对么?”
“也许对,也许不对,”洛禺说,“但是她们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可是他们没有发现不对吗?”不过是多走了些路,不过是多吃了些苦,可是他们本可以不多走这些路,师月白这样想着,下意识说了出来,“如果皇帝是个混蛋,父亲是个混蛋,丈夫是个混蛋,也要把他说的什么狗屁话都供起来吗?”
孟婷神色大变,惊得下意识地捂住了师月白的嘴:“小白,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
齐姜师祖入魔之前,便说过这样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过狂言妄语的话。
而后她杀戒大发,状若疯癫,喊着清六界灭浊世,便要化天地为熔炉,邀众生赴死。
传说她挥广袖便引来万里山洪,一剑出便引来无边山火。
最终门下六徒围剿她于巫山,而后被首徒谢珩一剑斩落。齐姜仙君身殒之地,后人名曰,诛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