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时光总是飞快的。
距离姜婻领洛阳入城那夜的狂欢,又过去了一天。
这也是距离姜婻杀死董卓,过去的第四天。
而董卓身死,被发现也已经过去三天。
北莽皇城太平城。
这些时日,女帝整日与太平令待在一起,听取那位老人这些年游历天下的见闻。
这日清晨。
亦如往常般。
慕容女帝下了早朝便准备前往侧殿,与太平令继续探讨天下大事。
此刻的她,心情极好。
因为早朝时,拓跋菩萨差人来报了,再有个小半个月,他便可痊愈,甚至更上一层楼。
届时,待那位军神一归位,北莽百万大军,便可直指离阳。
这些年的苦营,也终将进入尾声。
至于前些时日,自己所受之屈辱。
她倒是没放在心上。
反倒还挺感激姜婻那一剑的。
如果没有姜婻,她便无法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即便最终会迈步,那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
再者,因为姜婻的那一剑,让天下大义之旗,已然握在了她北莽手中。
出兵南下之事,也变得顺理成章。
最后,皇城被毁,国之大辱,举国沸腾。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何愁大事不成。
如今只待董卓归朝,整顿三军。
当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两股东风了。
正当她春风得意,万事顺遂时。
一个女官带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军士匆匆走来。
未等女官开口。
那身着甲胄的军士,远远便直接跪死了下来。
“禀女帝,将军......将军他......没了!”
慕容女帝眉头一皱。
在她心情大好时,竟有人跑到他面前,说这等不吉利的事。
“你将军为何人?”
那人将头死死埋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将军是...是南院大王董卓,董将军。”
“你说谁!”
听到董卓的名字,女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身体也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显然是被惊到了。
“南院大王,董卓。”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将军路过西河州时,遭歹人毒手,死了。”
轰!
慕容女帝只觉脑海炸响一声雷霆,天幕开始破碎。
“朕的东风,走了。”
慕容女帝落寞的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眼不足百步的侧殿。
她依稀能看到殿内的那道苍老身影。
女官见状,赶忙挥手让那名军士退下。
可军士却似没看到一般,伸手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而后缓缓抬手,将从怀中掏出的一叠纸张,递给了身旁的女官,示意让她帮自己递传一下。
而他则是继续开口。
“陛下,这是我等搜寻而来的,关于凶手样貌的信息,请陛下为将军报仇。”
呯。
说完,那人重重的磕在身前的石板上。
额头瞬间渗出血丝。
倒真忠诚。
闻言,女帝招了招手,让女官将纸与自己拿来。
当她看到纸上两人的样貌后。
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手中的宣纸,也直接散落在地。
“又是他们。”
慕容女帝沉吟一声,身上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意。
“传我令,举国通缉那离阳剑修,不论江湖朝堂,但凡能将此子首级献与朕者,赏金百万,加封西洲持节令。”
百万金,外加一州老大的官位。
足以见这位女帝心中的愤怒。
其实她也知道董卓擅出营地。
也知道他是去祭奠曾经的兄弟。
的关于这些,她都默许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谋逆造反的大事。
可如今,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他被人杀了。
而这人,还是曾经同样给自己带来屈辱的人。
那她心中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了。
举国之力,不论江湖朝廷,通缉姜婻。
......
提兵山。
距离那日与自己女儿畅聊,已经过去两日。
这两日时间里,提兵山山主都与女儿待在一起,享受着久违的天伦之乐。
期间两人谈论更多的,还是关于老人的那个女婿,北莽南院大王董卓。
老人也知道。
董卓虽然长得不咋地,也胖,但对自己女儿绝对是百分百的好。
也有远大抱负。
除却外貌体态,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婿,已近乎完美了。
亦如过去几天那般。
今日清晨。
老人的女儿便早早过来给他这个爹爹请安。
而老人也依旧与之念叨着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赶紧给他这个老头子生个一孙两甥,最好是还能把孩子交给他来带。
而他女儿也依旧娇嗔的白了他一眼。
场面温馨而欢乐。
人生在世数十载,不就是为了这些人和事吗。
老人觉得如今的自己,很幸福。
就在这时。
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了仆人模样的人。
“老爷,山前有个说是公子亲卫之人求见。”
“董卓?”
听到说公子亲卫,老人下意识便想到了董卓。
在提兵山上,能被下人称卫公子的就只有他董卓。
至于自己的小儿子,下人都是喊少爷,绝不会喊公子。
“相公?”容貌俊美的女子一听是自己相公的亲卫,眼眸当即就亮了起来。
“快请。”
没等自己老爹开口,女子便急迫开口。
不一会儿。
仆人领着一个身着普通商旅服饰,满身尘土,一看便是匆忙赶了许久路模样的壮汉走了进来。
看到壮汉,女子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左将军,可是夫君差你过来,是为何事?”
壮汉正是董卓亲卫中的左将军,女子在军营时,也曾见过许多面,倒也不陌生。
“见过山主,见过夫人。”被喊做左将军的壮汉先是朝着两人躬身行礼。
而后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扑腾一声便直接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夫人,我等无能,没能护好将军,我等该死!”
女子本就疑惑,听到他的话后,更是懵了。
“左将军是何意思?”
他女子也顾不得这位阶位不低的将军跪倒在自己面前,而是急迫询问起了缘由。
不仅是女子有些懵圈,就连主位上的提兵山主,看到这一幕后,也觉得有些懵,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两人懵圈又急迫时。
左将军终于支吾开口了。
“将...将军...将军他...他....他死了!”
此话一出。
女子娇躯一颤,身体瞬间瘫软,重重砸落在椅子上。
“什么,你说什么?”
倒是身为提兵山山主的老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还能保持一丝镇定。
“将军他被人杀了。”左将军痛哭道,“当日将军收到陛下传信后,便带领我等往回营,在经过一个小镇时,将军在镇中客栈暂住了一晚,可就是那一晚,将军与小将军带领的十三名亲卫,尽数遭了毒手。”
“什么!”
听到自己宝贝儿子也遭了毒手。
老人再也支撑不住,与自己女儿一样,重重砸落在椅子上。
这一刻,椅子上的两人,天都塌了。
一个死了丈夫与弟弟,一个死了儿子与女婿。
老人奋战多年,好不容易老年得子,本是该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却遭此噩耗。
“谁,是谁。”
老人努力稳住自己颓倒的身体,愤怒的咆哮道。
“有...有两张画像,疑...疑是凶手。”
左将军声音哽咽支吾的从怀中掏出两张画像。
老人颤抖着接过左将军手中折成一叠的宣纸,胡乱扯开,露出里面一男一女的画像。
“龙副将说,那个女子是...是....”
“是谁!”
老人声音怒不可遏。
“龙将军说,可能...可能是剑府之人。”
“剑乐府?”老人呢喃一声,“董卓与剑府从未结仇,他们怎会?”
“末...末将不知,龙将军也是这般猜测,所以想请您......”
说到这里,左将军便在没说下去。
话都已经说到了。
老人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
不就是想要自己出马,去找剑府要个公道?
董卓身为北莽军队之人,隶属女帝,乃是沙场朝廷之人。
如今却疑似被剑府之人刺杀。
这事,如果让军队出马,那便等同于代表女帝的意思。
看如今情况尚不明了,所以由他这位江湖之人出马,最合适不过。
“你回去吧,此事,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
任务完成,左将军也不再做多停留,转身便下了山。
此行目的便是将消息送达,而后他还要归队回营,做下一步准备。
他们的将军,绝对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死去。
这仇,他们也得报。
前提是,保全自身。
目送左将军离开。
老人当即便吆喝下人开始安排自己下山之后的事宜。
画像中的女子,既然说是剑府之人,那他是必须要走一趟的。
不管是为了董卓,还是为了自己小儿子。
儿子死了,女婿没了。
自己和女儿,下半生基本没有盼头了。
此时的他,已然无惧天下任何人。
“爹,我陪您去。”
女子强行提了一丝力气,语气坚决的对老人开口。
看着女子心如死灰的憔悴模样,老人心如刀绞。
半盏茶前,眼前的女儿还是光芒万丈,言笑晏晏的绝美模样。
可就一个消息。
她的天塌了,世界黑暗了。
一切都没了。
老人知道,自己有多绝望悲痛,她的内心便也有多死寂灰暗。
“儿啊,你在山上等爹回来,爹定会给你弟弟和夫君报仇,哪怕是与天下为敌。”
老人声音虽然哽咽,但目光却异常坚决。
一股股骇人杀意从他身上汹涌而出。
半个时辰后。
提兵山主,第五貉,独自一人下了山。
......
远在敦煌城中的姜婻,此时还享受着红薯丰腴软玉的按抚,好不快活。
昨夜。
洛阳连夜入住了掖幽庭。
姜婻本想跟随,却被她喝住。
同时也拒绝了红薯姑姑想要送去的各种珍玉与宝贝,唯独带走了姜婻送与她的那柄乳白长剑,寒月,以及原本就属于黄宝妆的那柄青绿配剑。
姜婻倒也没有坚持,悠哉的又回到了那个与北凉王府中一模一样的小院。
至于温华与贾家嘉,红薯则是提前安排了上房,这自然无需姜婻操心。
最后,在姜婻的强烈要求下,红薯最终还是将薛宋官带进了小院,住进了原本属于青鸟的房间。
对此,姜婻没有说什么。
“公子,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雕龙画凤的梨木浴桶内。
红薯认真的给姜婻擦洗着后背。
“算算时间,出来也快两个月了,是该带你回去看看了。”
姜婻沉思了一下,发觉自己出离阳时,才刚入秋,如今都已经深秋时节了,光阴飞逝啊。
这两个月时间,自己在北莽倒也没闲着,一直在搞事。
“过两天,咱们收拾一下,去草原接个人,咱们就回家。”
“草原?”红薯似是听出了什么,故作幽怨,“公子艳福当真不浅,抛开那位洛阳不说,这北莽走一趟,多带回两个如花美眷,真是羡煞旁人了。”
“生气了?”
听出红薯语气中酸味,姜婻大手一揽,直接将红薯再次揽入怀中。
“不敢,奴婢怎敢生公子的气。”
“不敢?那就是有。”
说着,姜婻也不管刚才红薯的求饶,再次翻起了身。
房间中不一会便又响起一阵嘤嘤声。
......
在隔壁房间内。
操劳一夜,刚刚醒来的薛宋官耳聪的听到隔壁传来的熟悉呻吟声。
顿时耳根子红了起来。
隔壁的声音,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昨夜她不就哼哼唧唧的喊了那种声音大半个夜吗。
“一大早的,不累吗?”
薛宋官嘀咕了一声,而后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耳朵能捂住,内心的悸动,却是难以抑制。
不知咋地。
她双腿不受控制的竟莫名下了床,朝着隔壁房间发出声音的位置,悄然走了过去。
......
剑乐府。
黄宝妆的师兄洪敬岩,面无表情的听着对面剑府大府主的啰嗦话,一言不发。
“为何不阻止那丫头出府?”
“她为何会与那个离阳剑修不清不楚。”
“你们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你们倒是去把她找回来啊”
“嗷。”
洪敬岩板着的脸,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而后转身缓步出了剑府。
不过,他的方向却不是敦煌城,反而是北境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