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主那淡淡的忧伤无人知晓。
他心情渐渐的沉重,千年基业这四个字忽然间就好像长了腿一样砸在他头上,有点头晕眼花。
千年基业...
谢徽和谢家人一起走了,前往专门做流水席的长街。
做流水席选定的长街虽然不算繁华地段,但它确实很长。此刻,这条长长的街道已经被停业封锁起来,静静地等待着今天的重新开业。
长街外聚集了无数围观的人群,他们或兴奋、或期待地等待着。在大喇叭的呼喊声中,这些人们也算是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长队。
\"快到点了,我的肚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是啊,我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附和道。
\"这可不是吹牛,听说里面做饭的可都是大厨,手艺堪比五星级酒店!\"另一个男人得意地说。
\"这里到底在举行什么活动呀?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一年轻的小姑娘好奇地问道。
毕竟,榕城如此之大,总会有人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小姑娘第一次来我们榕城?”上了年纪的白发妇人听见疑问转头笑问。
年轻的小姑娘礼貌一笑:“奶奶好,我除了旅游景点没见过挤这么多人的地,有些好奇,这里面是干什么的?”
这一问,老者就喋喋不休起来,她的精气神很好:“哎呦,你可算问对人了,别人知道的肯定没我多,我和你说啊。
这条街叫五福街,取自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之意。
而这条街都是谢家的产业,你看那些商铺不是全部都关门了吗,即使要过年了也没有那条街会齐刷刷的全部关门吧,这都是谢家让他们...”
小姑娘有点惊疑抢答:“谢家是恶霸?!”
老奶奶不乐意的瞅她一眼:“瞎说!谢家让他们关门7天,免三个月的租金!大家伙都很乐意的好嘛,你不要造谣哈,都有不少商铺老板自发去打下手!”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自己的嘴:“那房东大大真大方哈,这样下来一年就只用交9个月的租金,不过婶子,这里面是干啥的呀?”
老奶奶:“不要着急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这些店铺全部关门7天,就是为了在谢氏一族祭祖完祖之后举办3天流水席,从早上12点到晚上6点,3天免费畅饮畅吃,不限量不限时,但不能浪费食物,被发现就要罚款。”
她笑眯眯的看向这条长街眼里闪烁着光亮,那是热爱:“即使谢氏一族不返乡祭祖,这流水席也不会断,从我有记忆起,谢家的流水席就没断过,即使是...
闹饥荒的那几年。”
她最后几句,万分感慨。
那几年的形势都不大好,附近的村镇近乎是拖家带口的来到这条长街等这席位的空缺,大家伙都知道谢家的慷慨,无一人哄抢...
当然,敢哄抢的没被发现就直接被本村的揍了,在那个年代,一顿饭,对于某些穷苦人家而言,是可以救命的。
政府对于谢家的善举是大力支持的,那时候,好几排端着长枪的士兵守着这条长街。
威风凛凛。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到这个地方时,是吓得有些腿软,但家里的情况的确很糟糕,糟糕到.....
奶奶为了节约一口粮食,活生生的饿死了。
这件事发生,村长告诉他们。
城里有好心人发大馒头,就问他们敢不敢去,翻好多座大山跑去城里。
“娃子,你们敢不敢去?”
“敢!”
王音是第一个点头的,她不想看见家人再为给她省一口粮食,就离她而去。
村长没有骗他们,大善人真的很好,让他们坐在椅子上吃饱喝足后,还带5个杂粮大馒头回家。
王音自始至终记得那个递给一包馒头的人说——
[小姑娘,五福临门,六六大顺。]
王音记得,那馒头真的很大,大到她们家仅仅靠着那五个大馒头撑到救济粮发下来。
谢家真好,是大好人。
这个念头在王音的脑海深深的扎了进去。
在后来闹出打倒封建迷信,要拆了谢家祠堂时,有无数的人,自发跑到祠堂外面,不分昼夜的守着那座祠堂。
王音也来了,带着几张干巴巴的馍,和无数人守着祠堂外面。
她想,谢家老爷死了,少爷出门在外,她会帮他们守住这祖宗祠堂,守住他们的根。
一定。
民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谢氏祠堂,依然挺立。
她转头,对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笑得灿烂:“小姑娘,谢家人很好,他们的菜也很好吃,这样的人家就活该富贵长存。”
小姑娘听完这些恍然大悟,继而眼前一亮,有点不好意思问:“那奶奶,不是你们本地人可以去蹭饭吗?”
“当然可以!”老奶奶胳膊一抬,手一指,有些自豪:“看那!”
小姑娘抬头一看。
一块陈旧牌匾,字迹清楚。
——相逢皆是缘,四方皆是客。
她喃喃低语:“好会收买人心哦,搁在古代,那高低是能当皇帝的狠角色...”
刚嘀咕完,她就看刚才和她说话的老奶奶转身走了,精神抖擞,老当益壮,她不由自主的问:“奶奶你这么不等着开席,快12点了...”
老奶奶回头看她,呵呵一笑:“小姑娘,你去吃吧,我要去樊楼大餐喽。”
老者走了,退出如潮的人群。
小姑娘不懂:“樊楼?那是什么地方...”
旁边有人乐呵给她回答:“樊楼啊,谢家开的高端酒楼,低消1888,很多上了年纪的老者都喜欢在谢家开流水席的时候去那里吃上几顿。”
“1888?!”这物价简直给小姑娘惊的嘴巴都张开了,她的工资一个月才500!!!
回答他话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秃顶,大金链子,金手表,看起来十分阔气,他笑眯眯的:“是啊,给富贵人家消费的地方嘛,抢有钱人的钱。”
小姑娘:“............”
他还挺良心的不坑穷人。
“谢家不是好商人吗?”
“对啊,明码标价,又没虚假宣传。”秃顶大哥乐呵的为资本说话。
小姑娘:“............”
然后,小姑娘就看着秃顶大哥带着老婆就走了,并说:“樊楼的菜挺好吃的,等咱们吃完给咱妈打包一份回去,咱妈爱吃...”
小姑娘:“.............”
是什么魅力让你们去当韭菜的?
“咚——”
大喇叭里传来一抹沉稳内敛的声音。
“宴席开始。”
“祝大家吃好喝好,五福临门,六六大顺。”
整个场面瞬间热闹起来,人群里有人高呼。
“祝谢总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谢总大气!”
“谢总还是那么帅气!”
她想,榕城的人好像都很热情,小姑娘脸上展现大大笑容,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去当韭菜了。
她要是有钱,在可选择的酒楼里,也会选樊楼。
...
小螃蟹和堂哥被送回祖宅,然后就从赵妈口里得知——
“少爷,林琮先生带着小衡出去玩了,现在不在家。”
轰隆——
一瞬间,小螃蟹感觉天都快塌了,头顶上快乐的呆毛不再快乐,亮晶晶的大眼睛都不明亮了。
头一回看见小螃蟹变脸的谢旗:“............”
爷爷,堂弟好神奇,他会变脸!
小螃蟹emo了,通常来说,他看不见林衡的大多时候都在emo。
谢旗和emo的小螃蟹面面相觑了10分钟,看着抱着残卷面壁思过的谢骁,谢旗记得自己是哥哥来着,他找话打破安静:“弟弟...要不我们出去玩吗?听说榕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哥哥请你去吃喝玩乐好不好?”
emo的弟弟虽然不看他,但不当哑巴:“你自己去吧,我想等小星星一块去。”
谢旗:“............”
这年纪大了,脑子就是好用点,谢旗眼珠一转,出主意:“那我们去找小星星,让阿姨打电话给你林先生,我们去和他们汇合。”
此话一出,他成功的得到小螃蟹亮晶晶的眼神,以及一句夸奖:“堂哥好聪明。”
要骂,爷爷就骂你!
“耶(σ≧?≦)σ!”
谢旗一被夸,小脑袋微抬,浅浅的的骄傲了一下下:“弟弟你长大了也会聪明哒。”
小螃蟹眨了眨大眼睛,含蓄一笑,可可爱爱,人畜无害。
钱妈的电话打的很快,林琮接得也挺快,这双方都快速步入主题——
钱妈:“林先生你在哪,少爷想来找你们玩。”
林琮:“外面,应该玩不了,我现在有要事,小衡已经在被送回祖宅的路上。”
钱妈:“哦哦,那林先生你忙。”
林琮:“孩子麻烦你们了。”
钱妈:“林先生不用客气。”
电话挂断。
钱妈就面对上小螃蟹包含希望的大眼睛,她忽然卖起了关子:“小少爷,阿喃现在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小螃蟹抿嘴一笑:“好消息。”
钱妈:“............”
这...好像就没有乐趣了哈。
少爷聪明!
“小星星在回来的路上,等一会就到家了。”
“好耶。”小螃蟹开心:“堂哥你
等会就能看见小星星了...”
堂哥点点头,问钱妈:“那坏消息?”
钱妈微微一梗,说出这个无用的坏消息:“......你们不能去找林先生。”
“............”
...
缓慢行驶的轿车里。
谢徽有些疲倦的倚靠在后背上,脊背微弯,眼帘低垂,外面的年味很浓郁,大红灯笼高挂,光影掠过或明或暗。
林晁在认真的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一眼谢徽的状态。
男人穿着一袭中山装,即使已至中年,没有秃顶,黑发浓密,身材保养的秀雅清俊,儒雅俊俏的面容只是被岁月赋予的刻痕,还是...
如往昔。
或许是因为再见谢徽穿中山装,让林晁想起了,被深埋的画面。
因家国飘摇被送出国留学的封建大少爷,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用着不是很熟练的外语和那些金发碧眼的人交流。
林晁想,或许那段日子对家主来说是艰苦的,他却觉得...
是自由的。
刚到国外时,谢徽很不适应,总喜欢找他聊天:[十七...算了,别人都有名有姓,你有喜欢的姓氏,或者还记得父母的姓吗?]
[不记得了,也没有喜欢的姓。]他没说是,他喜欢【谢】这个姓氏,但对主人而言,是冒犯。
[人总要有个名字的,不能一个代号叫到死,那我能给你取一个吗?]谢徽笑着问,少年眉眼间的暖意如朝阳,滚烫,炙热。
[谢少爷赐名。]
谢徽想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才告诉他:[叫,林晁。
树木在向阳的时候,会疯狂生长。
我祝你能像棵大树。]
能见到太阳,也能落叶归根。
[林晁...]他笑了,笑得真真切切[谢谢少爷。]
谢徽还说[也有个小名,十七。
谢十七。
是不是很像帝师的谢十三?]
[像!]林晁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知道,暗卫谢十三,守了帝师一辈子。
他想,他也会守少爷一辈子。
一定。
“叮——”
细微的声音响起,林晁收敛发散的思绪,用一只手带上耳麦,低声问:“什么事?”
“...发现国外某些恐怖组织的踪迹,他们在祠堂祭祖的路下埋了炸药,伺机报复。”
林晁的手心冒出了冷汗:“炸药埋的哪,要报复的是谁。”
“路边的一栋四层楼里,他们挖到路下,要报复是谁目前不知,人没逮到,林助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事?”
“等着家主示意。”
通讯挂断。
林晁的车速又慢了些,前后跟着的车都随之慢了下来,他紧握方向盘,声音提高:“家主...”
或许谢徽本就没入睡,林晁一呼唤,他懒懒的“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