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回道:“梁将军此言差矣,男子阳气足,不畏寒。可女子属阴,冬日里格外难熬。
莫说宋大姑娘胎里带着不足之症,便是奴婢身子健壮,每逢冬日总免不了要着几场寒。
宋大姑娘既精通医术,整日泡在汤池中,自然有她的道理。”
梁高撇撇嘴,没反驳。
秦王靠着迎枕,右手摩挲着瓷白茶盏。
春红的话不无道理,但连睡觉都要泡在水中,委实不同寻常。
可见温泉对她的病至关重要,这一点她没撒谎。
“继续盯着。”
“奴婢遵命。”
春红走后不久,袁无疾来为秦王诊脉。
“王爷离庄数日,身上可有不适?”
秦王嗓音淡漠:“老样子。”
袁无疾大喜:“那便是没恶化,好!好啊!”
梁高黝黑的脸上满是喜意,眸子晶亮,忽然想到什么,神情愈发激动。
袁无疾犹豫再三,才道:“老朽寻访多日,也不曾寻到那医术通神的老翁,可否向梁将军求一张画像,老朽想发动药王谷的弟子们去寻。”
梁高两手一摊,一脸无奈:“袁神医这可是难为我这莽夫了,我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写不像样,哪里会作画?”
“可有旁人见过……”
梁高脑袋摇成拨浪鼓:“没,若有,哪里还用得着袁神医开口?我早将画像双手奉上了。”
袁无疾郁闷的直拍桌子,连连叹气:“可惜!可惜!”
梁高挠挠头,假惺惺安慰:“有缘自会相见,袁神医不必放在心上。”
“你懂什么!”袁无疾瞪他一眼,眼神写满恨铁不成钢。
一直捧着手炉沉默的秦王,忽然有气无力地道:“本王新得了个人,身子不大好,劳烦袁神医给她瞧瞧。”
袁无疾兴致寥寥,摆摆手道:“改天再说,告退。”
话音未落,竟起身闷头气冲冲走了。
梁高眼睛瞪得铜铃样大,没好气吐槽:“这老头子愈发放肆了,竟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下回等他下山后,属下定要偷偷套麻袋打他一顿!”
秦王依然是那副淡漠、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腔调:“不可妄为。”
“嘿嘿,属下也就嘴上过过干瘾。那老头子是个什么德行,属下还能不知道么!”
梁高吐吐舌头,两米高的黑壮汉子,扮起鬼脸来,活脱脱成了精的银背大猩猩。
袁无疾是药王谷第七代谷主,素有神医之名,但他三十岁那年爱妻病死,十年后一双儿女也相继发病离世。
之后袁无疾性情大变,除了钻研医术之外,不理任何俗务。
之所以跟在秦王身边,不为名不为利,单纯是为了他那一身无药可救的绝症。
袁无疾与阎王爷斗了大半辈子。
总要斗赢一场,否则死了都闭不上眼。
梁高数落一番,才将心思转到正事上来:“王爷,可要见见宋大姑娘?”
秦王轻轻点了下头。
梁高忙叫人抬了小轿去请。
约莫小半个时辰,宋澜来了。
芙蓉嫩颊红扑扑的,星亮的眸子水雾蒙蒙,显然是刚从汤池中出来。
“民妇拜见王爷。”宋澜上前行礼,“多谢王爷。”
“谢本王什么?”秦王低笑,意味莫明。
宋澜不由皱了皱眉,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干嘛非要拆穿?
让她装一装,稳住贤良淑德的人设,不好么?
宋澜垂头,温婉地道:“谢王爷免民妇流放之苦。”
秦王唇角勾了勾:“还有呢?”
宋澜梗了梗,果断岔开话题:“……多日不见,请容民妇为王爷请个平安脉。”
秦王侧头对着宋澜,没出声,也没动作。
宋澜不由头皮发麻,莫名的有种被锐利目光审视的错觉。
片刻,秦王伸出了手。
宋澜松了一口气,上前请脉,少顷收回手,“无甚大碍。”
梁高眼珠子都快瞪突出来了:“无甚大碍?!宋大姑娘可知,王爷这病,就连太医……”
宋澜微笑打断:“比我的病好治。”
梁高:???
他皱眉眯眼,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宋澜好几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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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宋大姑娘虽然弱不禁风,但怎么看也不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宋澜起身行礼:“请王爷放宽心,吃好喝好睡好,风雪天气尽量别出门。”
顿了顿,又道,“民妇告退。”
她很不喜欢被看穿一切的感觉,要不是为了这座庄子,早扛着火车跑了。
根本不会和秦王打半点交道。
“属下送送宋大姑娘。”梁高朝秦王拱手,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宋澜刚出门,梁高便追了上来。
“宋大姑娘请留步,我有一事相求。”
宋澜顿住脚步:“梁将军有何吩咐?”
“宋大姑娘言重了。”梁高摆了摆手,仿佛有些尴尬,不太好开口的样子,犹豫片刻才支支吾吾地道,“小梅花她……前些年战场受伤,落下病根,还请宋大姑娘得闲时为她诊一诊。”
宋澜挑眉,仰脸飞快的
掠一眼男人的表情,心里顿时有数了。
她淡淡一笑,果断拒绝:“抱歉,我不得闲。”
梁高被噎的直瞪眼,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央求:“姑娘既然说王爷的病无甚大碍,想必王爷大好指日可待。等王爷痊愈之后,你再抽空瞧一瞧小梅花,行么?”
宋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丝要一根一根抽,病也要一样一样治。
王爷病入膏肓,多少名医神医束手无策,将军是知道的。
想要恢复到双目能视、腿脚能行的程度,少说也要三年五载——”
宋澜还没说完,就被梁高哆嗦着声线打断了:“你说什么?!王爷的眼睛和腿——都能治好?!”
秦王寒毒入骨,损及肺腑,无力回天。
梁高原本以为,能解寒毒已是奇迹,做梦都不敢想更多。
现在宋澜告诉他,三年五载就能让秦王变成正常人,这不啻于天上掉下个金元宝,一下就把他砸懵了。
暖阁榻上的秦王,闻言握着白瓷茶盏的手不禁一抖,几点茶水洒了出来。
他——还有救?!
男人毫无血色的薄唇颤得厉害,干枯苍白的手几乎握不住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