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澜顿时恼火了,上前一步就要开怼。
袁无疾见她动怒,反而笑了,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哈哈笑道:“赵姑娘脸上最深的伤口,是她自己割的。诸位若是不信,请刑部长官一验便知。”
刑部尚书包大成,人送外号小包公,生得一张锅底脸,办过诸多悬案大案,业务能力邦邦硬。
黎晏州冷然道:“有劳包尚书亲自验伤。”
包大成一向耿直,闻言谁都没看,上前道:“赵姑娘,请抬起脸,让本官看一眼。”
赵芳菲哪见过这阵仗,都快吓尿了,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夏澜适时道:“请包大人看一看这个枕头可有异样。”
蒋惜梅递上枕头,包大成仔细看了一遍,伸手缓缓摸过,又在已经干了的小块血迹捻了又捻。
他看了一眼满地碎瓷片,说道:“这是用枕头盖住茶杯砸在地上,因此枕头上沾了茶杯碎片与少许血迹。”
顿了顿,又道,“诸位请看,这里最大的碎片长不过七分,赵姑娘脸上最长的伤口长有寸半,皮肉外翻,绝不是摔倒时不慎划伤的。”
夏澜行礼道:“多谢包大人查明真相,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向镇国公与国公夫人交代。”
镇国公脸色铁青,刘氏也哑火了。
夏澜一脸悲悯,矮身扶起赵芳菲,温声道:“赵六姑娘,我不知你究竟遭遇了什么,竟不惜以性命去赌,甚至自毁容貌。
但我想说,你一死了之,可曾想过你母亲有多痛苦?
你是国公府的千金,天大的事,有你祖父与父母在,定能为你解决,你又何苦走绝路呢?”
夏澜长吁短叹,拈帕子揩了揩眼角,微带哽咽地道:“爹爹,您就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给赵姑娘治好脸上的伤吧。
她还年轻,路还长着,不能让毁容拖垮了一辈子。”
袁无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摸出一个圆圆扁扁的小瓷罐子,放在圆桌上。
“承惠三千两,镇国公若有现钱,此刻便结清了吧。”
镇国公赵兴业一张老脸,顿时红橙黄绿青蓝紫,乌七八糟没眼看。
夏澜装没看见,对袁无疾说:“多谢爹爹,我正缺钱用,这三千两便给我当零花吧。”
镇国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明日一早,本公命人将三千两送到镇北将军府。”
话音未落,拂袖便走。
他一走,外头吵吵闹闹的,吃瓜声音更大了。
本来大伙儿最多笑话镇国公嫡孙女离了男人不能活,但夏澜最后那几句话,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镇国公身上。
堂堂长房嫡出的孙女,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那得受多大的委屈,才能狗急跳墙,赌上名声和容貌作垂死挣扎啊!
啧啧,镇国公府这水,深得嘞!
镇国公一路骂骂咧咧,心里无数遍后悔没在夏澜离京那段时间弄死她。
妖孽!
祸水!
堂堂镇国公府,先皇后与容贵妃的娘家,竟然接连因为她而颜面扫地!
这个仇要是不连本带利的报,他死都闭不上眼。
事情告一段落,宴会继续。
宾客们半点都不觉得扫兴,反而兴致愈发高涨,宴席散了也久久不舍得离开,借口逛园子,三三两两攀谈议论。
夏澜把方家兄弟和忠伯、夏良叫到一处,严肃地道:“阿溪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但大哥你如今光棍一根,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今日之事开了个头,往后保不齐还有各种各样的算计等着你,你也得尽快把婚事定下来了。”
忠伯深以为然:“姑娘说得对,大公子,你是做兄长的,婚事应当在弟弟前头才对。”
按理说,长幼有序,兄长不定亲,幼弟便得打光棍等着。
但方家草根出身,从不指望上京贵族能高看他们一眼,加上方兰竹是胎穿过来的,性情孤僻,从不与人交际,他并不如何在意封建礼法。
方兰竹一脸无奈:“我才刚退了与三公主的婚事,短时间内不宜议亲。”
忠伯急了:“那二公子的婚事,难道也跟着拖延么?”
方兰溪也急了:“大哥,我可不想受你连累!今日若不是阿姐来得快,我怕是已经遭了算计,要被按着头与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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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议亲了!”
方兰竹看看忠伯,再看看方兰溪,末了,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夏澜,从容不迫地开口。
“我能死里逃生,全仰仗叔公叔婆带着全家在灵安寺跪求三天三夜。我要诚心礼佛三年,以报佛祖菩萨保佑之恩。”
众人面面相觑。
夏澜嘴角抽了抽:“……”
算你狠!
“忠伯,明儿你去灵安寺请一尊佛像回来,供在佛堂里,我要茹素三年,日日诵经。”
忠伯嘴唇直哆嗦,却又不敢劝,怕惹来神佛怨怼,降下天罚。
“阿溪的婚事便按之前说定的,六月初六纳吉,尽快行完三书六礼,争取今秋完婚。”
方兰溪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道:“嘿嘿!多谢大哥!”
夏澜见方兰竹执意如此,也就没多说。
他的灵魂是现代
人,接受不了封建社会的盲婚哑嫁也很正常。
反正他才十九岁,有大把的时间去追求爱情。
夏澜托良伯牵线,让蒋惜梅与济安堂的卢大夫认亲,夏良爽快地答应了。
宴会结束后,众人各自打道回府。
夏澜跟着黎晏州回卧云庄。
大路边停着一架马车,帘子挑着。
平阳侯陈勇坐在车里,透过窗子目不转睛盯着长阶。
他故意磨磨蹭蹭落在后头,等赴宴的宾客们都走了,独自在此守株待兔。
夏澜挽着蒋惜梅的手走在前头,黎晏州坐着肩舆不远不近地跟着,沿着长阶缓缓而来。
平阳侯一改臊眉耷眼的萎靡模样,利落地起身下车,站在长阶尽头等候。
今日来的宾客太多,夏澜认不清谁是谁。
见他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下意识看向身后的春红。
不等春红介绍,平阳侯便拱起手,客客气气地赔笑脸:“老夫平阳侯陈勇,在此等候郡主多时了。”
夏澜连忙还礼,不解地问:“见过平阳侯,不知侯爷等我有何吩咐?”
“不敢当!不敢当!”陈勇看了眼蒋惜梅和春红,压低声音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