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误落风尘(二)
    傅思廉和朱青臣两人相视一笑,朱青臣笑着说:“虚竹兄弟,这个我来告诉你。你别看我家公子平时斯斯文文的,不急不躁的,可是一旦碰到我家小姐的事,就变的……”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嘘!别说话,你们有没有听到何声响?"听到我歌声的段誉一下子座椅上站了起来,赶紧阻止他们的对话,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他怕自己是太担心我而产生的幻觉,如果其他人也听到的话,那就证明他不是幻觉。

    正在说话的几人,听到段誉的问题都停下说话,仔细聆听。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果然有声音,朱青臣代表说:“有,我们都听到了,好像是歌声。”

    “而且……,有点像小姐的声音。”傅思廉也说道。

    得到其他人的回应,段誉总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的幻听。可是妍儿怎会无缘无故将歌声传给我们呢,难道……?段誉不敢往下想,只能问熟通音律的朱青臣:“朱四哥,你熟通音律,能否听出这声音来自哪里?”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於碗底,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应该可以,属下试试。”说罢闭上双眼,侧耳倾听。不一会儿,说:“应该是从城东传来的。”

    “那就赶紧去城东!”此时的段誉已是心急如焚,完全顾不及身份,更顾不及其他人,直接夺门而出。

    朱青臣见段誉还不等自己说出具体位置,便冲了出去,转身对傅思廉和虚竹道:“三哥,小弟随公子去,还请三哥和虚竹公子留在客栈等候。”朱青臣说完也赶紧跟了出来。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悦来客栈位于河中府城西,迎春院位于河中府城东。大约半个时辰后,段誉和朱青臣已经来到迎春院门口。段誉看着迎春院皱了皱眉,小声地说:“朱四哥,你确定妍儿的声音是从这里传出的?”段誉始终不愿意相信我的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若不是这是朱青臣的感应结果,他绝对不会愿意来迎春院找我的。

    “是的,属下可以确定,小姐的歌声的确是从这里传出的。”朱青臣肯定地说。虽然他也不愿意相信,但感应出来结果让他又不得不面对。于是两人又看了会迎春院,最终提步进入迎春院。

    刚一走进门,就有小厮迎了上来,殷情地说:“哟,二位爷看着挺面生的,是头一回来咱们迎春院吧,小的给二位介绍几位姑娘?”

    段誉看了看四周环境,正厅摆着几张大圆桌,每张桌上都有几个男子,左拥右抱着与几位姑娘寻欢作乐。段誉心想,原来青樓便是这个样子。心中也更加确定,绝对不能将我留在这种地方。

    段誉心里想着我的事,没有留意小厮的话。朱青臣留意到段誉的神情,说道:“不用,我们是来找刚才那位唱歌的姑娘的。”

    “哎哟,这位公子,您可真会挑啊,清吟姑娘可是咱们这里最能唱的。小的帮二位去看看清吟姑娘可有接客。若没有,小的马上请妈妈给二位公子安排安排。”说完转身就走。

    朱青臣立即叫住他说:“慢着,我们找的不是你说的那位叫什么清吟姑娘,而是刚才曲风独特的那位。”

    “二位公子,那可就真对不住了,那是咱们院里练曲的姑娘,还没正式接客呢。其实清吟姑娘也不错,要不小的先给二位公子引见引见!”那小厮不依不挠地推荐着院里三大花魁之一,擅长唱曲的清吟。这也不能怪他,妈妈特别交待过,不能把关于那首曲子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否则他的饭碗可就丢了。

    段誉听到这里终于回过神来,开口冷清地说:“练曲?我可不信,这首曲子不是你们这里任何一个人会唱的。即使是在练曲,那也总有人教,我要见那个教曲子的人。"

    “这……”小厮有些犹豫,但本着客人至上的原则,说,“要不,二位公子请稍候,容小的再去回禀妈妈,由妈妈定夺。”说完赶紧奔向后院的杂物房。须臾,小厮又复出,走到段誉两人跟前,恭敬地说:“二位公子,我们妈妈来了。”

    “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我娇娘的迎春院撒野。”小厮的话音刚落,一尖细的声音便已经传来,真是人未到声先到啊。

    段誉和朱青臣闻声望去,只见一浓妆艳抹的徐老半娘,穿着一件紫红色满是花的衣裙,头上插着五六个珠钗,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

    小厮暗指了指段誉二人,娇娘打量着眼前两位成穿白衣的年轻人,从两人穿着可以看出两人有些来头,尤其是那位年纪较轻的公子,让人感觉有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这两人她娇娘开罪不起啊。于是,立即改变了先前的态度,说:“呵呵,不知二位公子有何吩咐,能办到的我娇娘一定办。”

    段誉扫了她一眼,却不说话,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起茶来。朱青臣看着心里深感奇怪,公子在客栈里还是一幅很着急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出来了却不急了。这让朱青臣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这才出来做发言人,他对娇娘说道:“我们要找刚才那首独特风格的歌曲的教习者,麻烦妈妈行个方便。”

    “二位公子,这真是我迎春院里的姑娘在练曲。我们清吟姑娘的歌声那可是一绝啊,别怪妈妈我自夸,整个河中府若我们清吟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的。而且,她最近研习出首新曲……”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娇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歌声打断。段誉放下茶碗,看了一眼娇娘,淡淡地说:“这便是她研习的新曲?”

    “那是自然,我们清吟姑娘可是唱曲的奇才!”娇娘毫不犹豫地答道,说到清吟时还翘起了大拇指。

    段誉冷哼一声,道:“不知此曲叫何名?”说罢冷眼看着娇娘。

    娇娘被看得心里发怵,若是问她前一首歌叫什么,她还能答上来,毕竟我与她说过。可眼前的这位公子问的却是这首,这首她也是才听到,她哪里会知道叫什么名?于是,只能讪讪地回答:“我娇娘从不过问姑娘练的是何曲,只要不影响我迎春院的生意即可!”

    “是吗?可是在下却不觉得!”这时朱青臣插上来说道,“不知妈妈是否注意到,这两首曲子虽各有千秋,但又有一共同点。”两人似乎配合得很好,一个不说话时一个边接着说。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共同点?什么共同点?她怎么没有察觉呢!娇娘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段誉二人的表情,想从中找出点什么。可是却一无所获,难道是他们诓自己来着,心虚地说:“有何共同点?我怎不知晓!”

    朱青臣微微一笑,没马上说出共同点,而是看了看段誉,似乎是在问他要不要说。段誉依然不说话,轻摇扇子微微点头,示意朱青臣说。“两首歌皆是边弹边唱型的,难道清吟姑娘亦有此能本事?”

    “这……”娇娘顿时语塞,要说这清吟歌声是不错,却不通乐器。娇娘心中焦急万分,这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莫非真要带他们去见新认的小姐?

    “还有,两首歌曲前后间隔不到一个时辰,若没大量的储备量,是绝对唱不出来的;若都是新做的曲子,没个把月是绝对做不来的;若真是妈妈说的那位清吟姑娘所做,在下不得不承认清吟姑娘真是位奇才。”朱青臣见娇娘被问蒙了,又进一步分析道。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此生绵绵,再无他来……”

    朱青臣又道:“再有,这两首歌曲,前一首名为《青花瓷》,说的是一种瓷器,用青色作为唯一的色彩在瓷器上作画,故此瓷器名为《青花瓷》。第二首名为《采薇》,讲述了两个心意相通的人,不用见面亦可以了解彼此的所思所想。”

    娇娘听后,愣愣地看着朱青臣和段誉,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故而,今日我们是非见她不可。不知是妈妈领我们去,还是我们闻声去寻?”段誉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娇娘有些尴尬,她刚把地契卖掉就发生这种事。小姐说过,她在休息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可眼前的二人又非要见小姐不可。且从他们对小姐唱曲的熟悉程度,他们应该是小姐熟悉的人吧。她这位新得来的小姐可不位好惹得主,要不还是打发他们走吧。可是眼下的情形,他们怕是不见到小姐也不会走。若她带他们去见小姐,万一小姐怪罪下来该怎办?是否要请这二位帮忙解释一下?娇娘越想越烦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弃之不舍,来世他生,无尽无休……”

    “看来妈妈是想要我们硬闯喽。”见娇娘许久没反应,朱青臣也有些不耐烦、幽幽地说。他们都解释到这份上了,莫非一定要他们亮明身份不可,他只是个侍卫亮不亮明身份无足轻重,可公子是大理镇南王世子,身份贵重,如今出现在青·楼,无论是何缘由终是不妥,何况还关系到我。我可大理公主,身份更是金贵,无论是何缘由沦落青·楼,都有损女儿家名誉。虽然公主与公子情投意合,公子自不会介意公主的名誉,亦会与公主成亲,但日后终是会被人指指点点。一个公主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终是不妥的。

    “不,不,不……,不要……”娇娘连忙摇手阻止,犹豫了会儿道,“好,我带你们去见我家小姐便是,只是若小姐怪罪下来,还请二位公子多多帮衬几句。”虽然小姐是她刚认下的,但是从先前的谈话中娇娘查觉到我是个狠角色,她可不想得罪我这位不好惹得主,所以只能请段誉他们帮忙了。

    小姐?段誉和朱青臣对望一眼,随后欣然一笑。妍儿(小姐)是已寻到脱困之法,可能是还有无法来寻他们的原因,如此看来至少性命无忧。但是段誉的脸上还有些担忧之色,他见不到我人,始终是不放心的。两人随着娇娘很快来到我的房间外,娇娘示意先由她进去通报一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咚咚咚……”我歌曲唱完一遍,刚开始弹奏中间的音乐部分,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边弹奏音乐部分边说:“谁?”

    娇娘听见我的声音立即回道:“小姐,是我,娇娘。”

    “进来说话。”

    娇娘推了门进屋,见了礼站在外间说道:“小姐,外面有两位公子要见您!”

    我继续弹着乐曲,只是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弹奏乐曲。吓得娇娘哆嗦了一下,道,“我……,我说了您不见任何人,可他们执意要见您,若我不带他们来,他们便要硬闯。小姐,您看……”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你在外面侯着,等会我还有事找你。”我淡淡地说。

    “诺!”娇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即退出去请人。不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便明白是娇娘说的那两人,而且我也猜到是谁,只是还未确认。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段誉再次听到我的歌声,微笑着说:“小姐的歌曲当真与众不同,让在下想起一人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的心猛跳了一下。是他,真的是他,是我的誉哥哥,他找到我了。确认来人是段誉,我的心激动万分,忘记自己还在弹琴,以至琴弦崩裂划伤了我的手,我“嘶”的一声叫出了声。

    与此同时,段誉本来在外间正准备喝茶,想着我意为他弹奏一曲,他自然乐意听之。可忽听里间传来琴弦崩裂的声音,又听到一声痛呼声,心头一紧,将刚拿起的茶杯也不知道往哪里随手一扔,急急地冲了进来,焦急地捧起的我的双手,心疼地说:“我看看!”

    话说我刚被琴弦划伤手指,自己还未来得及查看,就感觉一阵风刮过,同时一个人影闪到我跟前,执起我的双手仔细查看。顺着手的方向望去,清晰地看见段誉正蹲在地上仔细地查看我的每根手指。

    看着段誉着急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不禁热泪盈眶。此时段誉正好抬起头来,见我眼眶里都是泪水,轻轻地坐在我身边轻声道:“怎哭了,是不是很疼?”

    “不是,不疼!已没事了,你看。”我摇头道,伸手给他看我已经施法治好的手。段誉再次执起我的手看了看,抬手帮我擦去泪水,心疼道:“那怎哭了?”

    “只是……,见到你……,有些……感动而已……,我……,我……,终于……把你盼来了。”我扑倒在段誉的怀中,断断续续地说着。

    段誉顺手把我抱在怀里微笑着,轻拍着我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们这就离开这里,好不好!。”说着牵起我的手走向外间。

    外间有朱青臣候着,见我们出来立刻行礼。我点头示意,并让朱青臣将候在门外的娇娘叫进来。娇娘进来后,我将刚才我弹唱的两首歌的弹曲、唱曲和舞蹈,全部交给她,让她让三大花魁分别练熟,再两两配合及三人一起合练。并交待她迎春院仍由她管理,我会时常来瞧瞧并会带些新的曲目来。之后,便随段誉离开了迎春院。

    可是,刚来踏进悦来客栈的厢房内,我突然了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当即晕了过去。段誉见我晕倒,立刻将我抱起放在床上,并吩咐人赶紧去请大夫。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了,七天里,段誉几乎帮我请遍了城内所有的大夫,可都是同一个答案,大夫们都束手无策,都不知道我会不会醒。直到最后一位大夫时,才又有了一丝希望。

    只见他把完脉,收拾了东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从这位姑娘的脉象上来看,之前应该受过严重的内伤,之后虽经过调息恢复不少,但在关键时刻却被迫终止,以至出现了恢复的假象,再加上又动用了不少的内力,故而才会吐血昏迷。不知老夫说得可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