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映川失神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沈迪脸上,逐渐转为恨意,他一开口,泪水滚落下来,他嘴唇一直在抖,但沈迪还是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他问他:“你满意了吗?”
沈迪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他想过无数次的结果,可当真的发生,他却接受不了了,被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这样看着,他一瞬间如坠冰窟。
贺程呢,他知道了吗?
他还在那个地方吗?
沈迪不敢再看,他冲出校门,和那对愤怒且失望的父母擦身而过,他重新回到那个地下室,人已经不在了。
去哪里了?
他在贺程回家的那条路上等着,却没有等到。
贺程七点多的时候醒的,回忆起昨晚,一切如同噩梦,他只记得他被下了药,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了,也不愿意再想,必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他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好几次差点摔下来,他的钱包不知道掉哪里了,没有钱只能走回去,好在不知道从哪多出来一件衣服,让他不至于赤裸着走在大街上。
等他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他敲门,还在想着怎么跟他爸解释昨晚一夜未归的事,门被大力扯开,背后是贺建新铁青的脸,指着他骂:“你还有脸回来!”
贺程往里看,齐萍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在抹眼泪,气氛不同往常。
贺建新还在骂:“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们家不要你这种人!”
“爸……”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贺建新把他的东西往外扔,“看看你在外面干的那些,那些恶心事,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给我滚,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你现在就滚,永远都不要回来!”
贺建新以前就经常骂他,但从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重到让他去死。
就算是这样,贺程仍然不愿意往沈迪那方面想,他想说什么,可当他看到贺建新看他时,那种跟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他心陡然一落,寒意遍生。
他们……知道了。
贺建新应该是心意已决,早早就替他收拾好了东西,此时接二连三全扔了出来,箱子没扣紧,书和衣服洒了整个楼道,隔壁邻居听见动静,都出来劝。
劝的人越多,贺建新就越是想让贺程早点滚,免得被人看了笑话,“还愣着干什么,你去任何地方我都不管,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就当我白养你这么久!”
贺程蹲下身,一时如鲠在喉,他没有反驳,开始收拾东西。
衣服都是夏装,只有一两件毛衣,胡乱地塞在箱子里,好在书是他喜欢看的那几本,应该是他妈放的,贺建新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银行卡,藏在一本书里,贺程拿的时候,不小心抖落出来,趁贺建新没注意,赶紧又藏了进去,那里面有他以前的一些压岁钱和奖学金,虽然不多,但应该能顶一阵,也许……等他爸气消了,他还能回来。
邻居们还在劝,问贺建新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要被赶出去,贺程能犯多大错呢。
贺建新一声不吭,他说不出口,等过两天流言蜚语传过来了,不用他说,整个小区的人都会知道。
一想到这事,他脸上就臊得慌,他实在没想到,贺程居然会跟这种东西沾上关系!
贺程没有解释,也没有乞求原谅,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太了解他爸了,很可能,这地方,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到小川,他现在怎么样了,病好了吗,是否也像他一样,被孤零零地关在门外,想到这,他心里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贺程决定先去看看他,他把东西寄放在便利店里,取了点钱,打车过去。
到他们家楼下,刚好看到车停在门口,小川从上面下来,一看到贺程,他眼泪再止不住,无助地一声声叫他的名字。
小川的妈妈要冲过来,被他爸给拦住了,他一手抱着他妈,一手推成映川,勒令他上楼,他妈的嘶吼从楼道里传来:“贺程你混蛋,你为什么要害他!……”
贺程不记得自己在楼下站了多久,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知觉地拖着步子,烈日当空,五月底,热气已盛,灼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哭了一场,哭完他回去拿东西,路过校门口,橱窗前门卫拿着小铲子,正一点一点地铲着上面残留的纸片。
很快,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一切又恢复到之前完美的模样,可他的世界,却因为这些什么都没留下的东西,天翻地覆。
他该去哪,该见什么人,一向有主见的他,此时却彻底失去了方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茫然地站在校门口,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他知道小川不好,可他帮不了他,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他对他全部的愧疚,像热油一样从他心里浇下去,煎熬得他近乎绝望。
他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贺程。”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是黄明。
“黄老师……”贺程现在很怕见人,尤其是熟悉的人,他第一次想到了逃避,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哎我总算找到你了。”黄明一脸的汗,气喘吁吁,“我刚去过你们家,那什么……你爸脾气是挺厉害啊,不就是早恋嘛,多大点事,这么想不开。”
他拍了拍贺程肩膀,接过他的箱子,推着他往里走:“看你这一身乱糟糟的,走,去我那,先吃点东西,还没吃饭吧……”
贺程麻木地随着他的力道,越过了校门口那条线,在保安复杂的目光下,被带到了教职工宿舍,黄明让他先去洗个澡,他去买菜回来做饭。
贺程有意没去看自己身上的斑斑劣迹,伤口太多了,大的小的,他有点想不起来是怎么弄的了,这一晚上他过得极其混乱,此时更是头更欲裂。
他洗完出来,菜正好端上桌,黄明让他赶紧吃,吃完什么也别想,先睡一觉,学校这边的事他来处理。
话虽这样说,可多少还是有点棘手。
这样一件在普通人眼里太过离奇的事,不肖一个早饭的时间,就在留校的学生里传了个遍,贺程又是风云人物,这一下轰动不小,学校想办法压着,但效果不大。
当时被张贴出来的照片太多了,虽然学校第一时间出来处理,但还是有很多被人撕走了,现在也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
吃完饭,黄明让他去睡一觉,就算睡不着也躺着休息会,贺程看着很憔悴,挺不忍心的。
他替他关了灯,走之前说:“别小看一中了,七十年的老校,什么风雨没经历过,没你想得那么保守,我会替你争取,但你自己一定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先放弃。”
贺程道谢,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地方让他躲一躲,只是躲一躲,他不会真的逃避,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缩在这个地方,不去听外面有关他的任何声音。
沈迪在外面找了他一天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贺程会躲在某个地方闷头睡觉,他问人要到地址,去他家里,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来开。
“贺程在吗?”他问。
“没这个人!”一张板正到有些凶恶的面孔只出现了一会,便消失在了紧闭的门后。
“……”
再敲就一直没人应,最后还是听邻居说,贺程早上的时候回来过,被他爸连人带东西一块扔了出来,说是要断绝关系,还说贺建新家教很严,动不动就对贺程动手,谁劝都没用,贺程这么好一孩子,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大错要被赶出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这都快高考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本地也没什么亲戚……
沈迪听完,面色如土,邻居问他是不是他朋友,让他在同学里再打听一下。
沈迪什么都没说,下楼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踩空,邻居喊他当心,他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之后他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晃,一直晃到晚上,最后走到一所小学门口,那是沈瑞的学校。
他以前就是在这撞到的廖安辉,那杂种把他弟和他同学堵在墙角敲诈,他打了他一顿,从此结下了仇。
沈迪后来让他们家司机接送沈瑞上下学,这样的事就少了,也是那小子活该,弱得跟鸡一样,谁要钱给谁,活该被欺负。
不过那廖安辉也确实不是东西,欺负弱小算什么,这么大人了,还在小学门口敲诈,沈迪最不待见这种人。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有人在后墙边,堵着一个小学生问他要零花钱时,他操了块砖就冲了上去。
人渣!
廖安辉不在,就他弟,上次那怂逼,划了沈迪一刀那人。
他一点都没手下留情,一拳一拳砸进肉里,直打得那小子哭天喊地,最后连小学生都看不下去了,怕沈迪惹出人命来,劝了一会,没什么用,哭着跑了。
他弟带的那几个,一水儿全是脓包,被沈迪这阵仗吓得差点尿裤子,上去围,还没挨上几拳,乌泱泱全散了,剩他弟在那抱着他的腿哭。
沈迪打爽了,放开他:“以后见了老子绕着走,再让我看见,废了你!”
他一擦眼下的血,崴着脚走了。
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沈迪烦得要冒烟,摔了会东西后又出去了,在外面喝了一晚上酒,直接醉得不省人事,倒在马路上睡了一觉。
贺程醒来,五月二十七号,离高考还有十天,如果学校的处分不是取消他考试资格的话,他还有一场决定他未来命运的试要考。
他真正在这里待着的日子,已经一双手数得过来。
黄明一早过来通知他,说成映川转学了,贺程平静地吃着早饭,问他去了哪里。
“他父母不愿意让人知道,我也打听不出来,手续倒是办得挺快的……”
他一直想让他走,现在他真的走了,只是什么都变了,什么都不对,他一个人,背着那样沉重的东西去了别的地方,那么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道别。
贺程紧捂着脸,不一会,泪水沿着手掌和下巴的缝隙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