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六章 断与不断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沈迪说要请贺程吃大餐,之前还欠他一顿,这次刚好一起补上了,地点就选在市中心一家比较有名的日料店里。

    出门前,他状似不那么在意地扫了眼贺程放在书桌上的录取通知书,从昨天下午收到开始就在那了,他一直没敢看,对贺程将要去的那个城市始终心有抵触。

    然而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只是瞧了个封面,还没等到翻开,他就像傻住了一样,微微张嘴,半天没从那行字里回过神来。

    “怎么了?”贺程换好衣服,见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

    沈迪突然转过身,冲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哎!”这一下猝不及防,贺程被抱得脚跟离了地。

    沈迪在他侧脸上亲了口,故意发出很大的一声响,贺程有些哭笑不得,任他又晃了两晃,才彻底放开,临出门前,他看了眼桌上敞着的通知书,动手合上了。

    沈迪让贺程多吃点,他太瘦了,该好好补补,结果这一顿他吃得比贺程还多,出来后扶着车门直喘气。

    回去的路上,他去买了两瓶酸奶来助消化,小卖部里的老奶奶看他长得好,夸了几句。

    沈迪回到车上,问贺程:“我俩长得很像吗?”

    “嗯?”

    “那老太太说的,说你弟跟你长得真像。”他掰下镜子,勾过贺程,两颗脑袋凑一块,左右瞧瞧,“像吗?眉眼那块好像有点。”

    贺程敢打赌,他一定自我重置了那句话的主语。

    “一定是夸我俩帅呢,有句话你听过没,帅的人都是相似的,丑的人才有各式各样的丑。”

    “……”

    沈迪看够了,放开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又说了句,“……长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贺程以为他“谦虚”呢,调侃道:“长这样还不好啊?”

    沈迪笑笑没说话。

    后面几天沈迪回学校,贺程又开始了漫长的打工生涯,活轻一点的,自然钱也少,按天数计,反而最赚钱的是建筑工地。

    光是打小工的话,一天也有一百二三十,一个月算下来少说也有三千多,两个月就是七千,加上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平时节约一点,撑一两个学期应该够了。

    学医不比其他,平时课业就重,贺程想把全部的时间都留下来学习,能做的工作相对少了很多,只能趁现在多攒一点。

    他好不容易才在离家远一点的地方找了份活,才干了不到两天沈迪就回来了,知道后死活不让他去,说要给他钱,银行卡都甩给他了,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贺程岂是会为了他妥协的人。

    他照样去工地,早出晚归,然后某一天,他在那看到了沈迪,滑稽地戴了顶安全帽,他干什么活他都抢着干。

    贺程问领头的干嘛招他,不是说不缺人了吗,领头的笑眯眯地说,人家不要钱,愿意白干,他干嘛不收。

    贺程想你犟,我不会惯着你的。

    从那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能在现场看到他,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干,他是轻松了,但沈迪那两只从帽檐下露出的眼睛,分明每天都在狠狠地凌迟着他。

    七月正中旬,一年里最热的几天,沈迪也不是什么天生丽质的皮肤,很快就晒黑了,有些地方甚至晒脱了皮,又红又痒,一抓就破。

    更热的时候,他像其他人一样,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大大小小一身伤痕,有人在背后议论,贺程让他把衣服穿起来他非不干。

    “你少管我!”

    贺程最终决定还是不去了,他和沈迪,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家里,互瞪着对方,直到贺程妥协。

    期间沈迪黑着张脸等他松口,等到了他就挑了挑眉,露出得逞的笑来。

    贺程把人拖进去狠狠操了一顿。

    贺程去麦当劳打小时工,沈迪抱着本书坐在能看得见他的地方吹空调,贺程问他在看什么,他不说,书皮还矫情地用白纸包着。

    贺程提醒他公共场合,别看什么影响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东西。

    沈迪操了声,允许你干还不允许我看了,就你他妈君子。

    沈迪边看边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真有几分暑期补习功课的学生模样,有同样在这边学习的胆大的高中女生来找他搭讪,他请了她们一人一杯麦旋风。

    贺程隔着柜台,示意他安分点,沈迪看都不看他,回去的路上还在那叨逼,没想到现在的女生,年纪小小,发育得这么好……她们还问他明天会不会去……

    贺程第二天干脆没让他下得了床,晚上回去,他特地买了个麦旋风扔他床头,沈迪哼了两声,不过转头还是把那甜得发腻的东西吃了。

    那一次弄狠了,半夜又开始烧,贺程有点后悔,他明明不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

    晚上贺程抱着他,湿热的空气让他呼吸困难,沈迪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能感觉到,贺程应该知道,他并不热衷于那种事,从第一次自暴自弃开始,之后的那么多次其实都是为了迎合他。

    没关系的话他说不出口,觉得变扭,他转过身,吻了吻贺程,从眼睛到嘴唇,两人在黑暗里无声地接吻。

    他对做%爱仍有排斥,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贺程,只是他还没忘了他是个男人,如果哪一天贺程肯给他上,他应该还是会有兴趣的。

    他听奚亮说,在这一领域没有绝对的一,如果一个人从头到尾只做上面那个,他就不算真的gay。

    那为什么贺程在他和他之间,把这件事分得这么清?

    他想问贺程,把他换成成映川,他是不是就愿意躺下来,毫无屈辱感地被压在下面。

    贺程开学后选择了住宿,沈迪想让他搬到他那边来,贺程说远,嫌不方便,沈迪又说可以在两个学校之间选中间位置租房子。

    其实那个时候他妈已经帮他买了一套了,就在市区,他没敢说让贺程搬那去,有时候自嘲地想,不知道是这人的自尊心真这么强大,还是只是因为对象是他。

    所有提议都被否决了,贺程铁了心要住校,沈迪想这样也好,住一起难免要这样那样,他有时候不愿意还得迁就他,现在这样省了不少麻烦。

    贺程很忙,基础课很重,偶尔才会来找他一次,通常睡一觉第二天就走,叫鸭都不带这么爽快的,沈迪好几次忍不住发作。

    他其实很怕跟贺程吵,吵的时候爽,什么脏话都可以往外飙,吵完冷静下来就麻烦了,不道歉吧,事情下不来台,贺程干晾着他能晾一辈子,道歉吧,他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吵。

    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时候,他就看注会的书,贺程那天不过随口一提,他就记心上了。

    现在还不能考,先看着,准备到能考的时候一次性多报几门,省得拖上两年三年。

    他也不知道考了有什么用,难道真去做会计吗?

    姜瑜可是很早就说了,她手里那些家业早晚是他的,他现在可以混,趁着年轻,想怎么玩都行,但等时间到了,就得乖乖去接手。

    应该还是有点用的,以后要管那么大个公司呢,总不能财报都看不懂吧。

    他不愿意承认,他做这些只是因为贺程的一句话,只是想离他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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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

    再后来,联系越来越少,他不主动,贺程绝对不会先来找他,他觉得过了很久,其实算算,也才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他就受不了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是什么让那个时候的贺程产生了跟他在一起的念头,是因为众叛亲离的他太孤独了吗?所以才会一再容忍这样一个聊胜于无的自己。

    而现在到了这里,他有同学也有朋友,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那个叫秦俊的,也在这个城市,沈迪一直都知道,贺程跟他私下联系很多。

    秦俊不喜欢他,这点他面上毫不避讳,比起自己,他始终认为贺程应该跟成映川在一起,是不是贺程已经被他说动了,他和成映川,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临近期末,学院某位导师申请的课题需要实地数据,叫上贺程和研究生院的一起,去外地两个星期。

    回来的那天,沈迪说去接他,贺程连着发了两条拒绝的信息。

    沈迪对着手机冷笑,躲什么?

    他从来都是个干脆的人,活成这样他也挺难受的,要是贺程真的是在耍他,大不了就分了,长痛不如短痛,划拉一脖子总比一刀一刀凌迟要好。

    从那个地方飞回来的航班一天就两趟,上午一趟,晚上一趟,沈迪算好时间开车过去,然而晚点了,他在接机口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人才出来。

    一伙人七八个,领头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师。

    贺程走在最后面,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眉头微皱,估计是顾忌周围的同学,没表现得太明显,只在出来时装作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迪还以为他又会像之前在一中门口那次那样对他视而不见,他没说话,目光打量另外几个人,男女都有,高矮胖瘦不一,没有特别出挑的。

    贺程都开口了,自然有人问他是谁。

    “我表弟。”贺程说。

    立马有女生调侃道:“你们家人都长这么帅的吗。”

    贺程笑,和他们道别后,跟着沈迪往停车场走,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上去后沈迪直接启动了车子。

    贺程好几次转头看他,他都是一张冷漠至极的脸,手搭在方向盘上,脚下没个轻重,他开车跟他人一样,就差飞了,刹车时恨不得贴着前车的屁股。

    贺程提醒过他,让他注意开慢点,沈迪有时候会听,大多是他在车上的时候,而只要他一不在,他必定原形毕露,又开始野得没边。

    坐了一会,断断续续飘来一股酒味,贺程往沈迪那偏了偏头,皱眉道:“喝酒了?”

    疯了吗?

    “停车。”他道。

    沈迪非但没听,速度还跟上了。

    贺程无语:“你在跟谁赌气?”

    “你。”

    “……”少见的直白让贺程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有点头疼:“怪我没来找你?”

    “何止啊,还让我别来接呢。”

    沈迪想到这就来火,“你跟谁好上了啊?刚那个目测不超过一米七的眼镜男,还是后面那个国字脸?我看都还可以,都挺配你的。”

    贺程没忍住,笑了。

    他这一笑沈迪更怒了,他他妈真的是脑子被水灌满了才会觉得没安全感,“你几天没睡了,精神这么差,穿的什么鬼衣服,又土又丑的……”

    贺程把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拉下来,装在手心里握住,沈迪立马说不出话来了,他闭了嘴,看向窗外,心底突然升起股莫名的悲哀,为自己情绪转变之快。

    是啊,又丑又土又怎么样呢,不还是被他当成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