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程找护士要来几本书打发时间。
一直到十一点多挂完,沈迪才进来,让人怀疑他之前是不是就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着。
“一起睡吗?”贺程洗漱完,站在门口问他。
沈迪一言不发地进了隔壁房间。
贺程站了会儿,鸠占鹊巢地回了主卧。
半夜贺程醒了,白天睡太多,晚上再要睡很难真的睡过去。
他起身走到沈迪房门口,门没锁,他开门进去,摸黑爬上了他的床。
贺程从后面抱住他,沈迪没有动,听呼吸声睡得挺沉,他这两天应该是累了。
想想又何止这几天,这段时间,这几年,他在他周围弄出来的动静,一定扰得他鸡犬不宁。
所以啊。
快点原谅他。
贺程不想再看他这样下去,沈迪虽然很少笑,但跟他在一起的那几年,不时露出来的笑容每一次都能让贺程动容。
只是从那天在医院遇到他开始,不,更早,从知道他要走开始,他就再没见他笑过了。
醒的时候沈迪已经不在了,贺程躺了会儿,看时间,居然已经快要中午了。
他坐起来,客厅里有声音,以为沈迪没走,开门一看,发现是个正忙着打扫卫生的大姐。
看到他,大姐嗓门一亮:“贺老板你醒了。”
贺程被她叫得一愣,如果不是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大概反应不过来是在叫他:“您是……”
“沈老板请我过来的,你叫我李姐就行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去洗漱,先吃饭,睡到现在饿了吧。”
沈老板?
贺程点点头,听她这样叫沈迪,果然比起叫自己来顺耳多了,嗯,寡言少语的沈老板,刚好提醒他,他现在是被沈老板包养的处境。
贺程咳了两声,把衣服领子拉好,确保扣子都扣上后笑道:“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贺老板你……”
贺程再次被这个称呼冲击了,他摆摆手:“千万别这么叫我,我这样子,哪里看着像老板了。”
“哪里不像了。”李姐边从厨房往外端菜边说,“你比我见过的那些老板都像老板。”
“不不。”贺程说,“沈老板才像老板。”
贺程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她难道就不怀疑,两个被人叫老板的人,为什么要住在一起吗?
“你叫我贺程就行了。”
李姐把菜都布置齐,刚好贺程也洗完出来了,她进去给他拿了件外套:“沈老板电话里都跟我交代好了,下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帮你看着,你再睡一会儿,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叫你。”
“嗯。”听这意思,沈迪大概会晚回来。
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因为他在,要特地晚回来。
贺程裹紧了衣服坐下来,从摆盘看,昨天那顿也是出自她手:“您经常过来吗?”
“不经常。”李姐在另一边坐下,拣了几碟菜放到自己面前,其余的都推给贺程,“一个月最多两三次吧,就过来打扫打扫卫生煮煮饭。”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他要喊,我肯定是乐意过来的,干他这一天活顶我在别家干一个星期了。”
“那这次多久?”
“一个月。”李姐说,“说是到你彻底好了为止,要好得慢了,咱就加期。”
贺程边吃边点头:“那我好得慢点。”
好得快了他要走不说,还连累人家没钱赚。
李姐一听,笑了:“贺老板你别开玩笑了,谁乐意生着病啊,你现在这样,沈老板看了多心疼啊。”
贺程:“……”
贺程:“叫我贺程。”
下午贺程拖了张小板凳,坐在客厅角落里,整理他那些搬回来的书。
当时现场太乱,一些书被压在废墟下,残破的就是拿回来也翻不了了,沈迪帮他拣了些还能看的,找了个小纸箱子装着,刚好装满一箱。
放的时间太久,随便抖两下就是一鼻子灰,贺程边翻边咳,不过从书页里面的干净程度看,大概在整个房子动迁前,这些书都曾被很好地收在橱窗里过。
几乎每一页上都有沈迪的笔记。
从文字到符号再到图画,太专业的东西可能不一定懂里面的意思,但每一处他留下的痕迹后面,沈迪都原封不动地抄了一遍,有些甚至还不止一遍。
李姐那句心疼,在贺程听来像是玩笑话,因为他知道,沈迪不会再心疼他了。
可现在捧着这些书,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震慑的他,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心疼的感觉。
那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那张稍微用点力就晃的写字桌,那扇一年四季漏风的窗……沈迪就坐在那里,拿着他丢下的书,一页页地翻,一页页地写,全部写完要多久,一个月?一年?
他知道他还会回来吗?
他知道他就算回来也可能放不下芥蒂去找他吗?
他知道如果不是在医院里的那次偶遇,他就算爱着他也下不了决心去承认吗?
你在想什么沈迪?
坐在那里的时候,描着另一个人字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究竟爱着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报复心强,自私又软弱。
他拴你在身边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你,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明明看懂了,为什么就是不离开?
贺程站起身,血液回流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撑着墙,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
“怎么了?头晕?”李姐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快,我扶你去沙发上坐着。”
“没事,坐久了。”贺程不习惯被人搀着,往旁边走了两步。
“没事就好。”李姐说,“这些我帮你拿出去晒晒吧,刚好今天有点太阳。”
“嗯。”贺程咳了几声,“灰挺大的,等会儿我擦一下。”
“交给我吧,你进去躺会儿。”说着把一箱书搬去了阳台。
贺程拿出手机,摁了几下摁亮了,给沈迪发了条消息:“方便接电话吗?”
等了一会儿没回,他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口袋里振了两下,贺程接起,随手带上了门。
“有事?”沈迪问。
“没有。”
对于他这么坦率的没事找事行为,沈迪居然忍住了没挂,贺程轻咳了声:“我想你了。”
话音落了很久,才听到对面的人“嗯”了声。
贺程叹了口气:“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
“看情况。”
“嗯。”贺程本来不打算再睡了,他还有些东西要看,沈迪这么一说,他又决定还是再睡一觉吧,不至于他真晚了,他等着等着把自己等睡过去。
这一声过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以前他们打电话就不多,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没话找话地硬聊过,尤其贺程还开了个肉麻的头。
又等了一会儿,沈迪说:“好点了吗?”
贺程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好多了,李老板的菜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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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错。”
沈迪:“……”
沈迪:“几点开始挂?”
贺程:“四点。”
“三点吧,早点挂完。”沈迪说,“我晚上回来吃饭。”
下午贺程先是帮着擦了会儿书,回卧室又看了会儿文件。
Z市那个项目的资料现在塞满了他的邮箱,他电脑没带过来,用手机翻还一直卡,断断续续地只能先瞄个大概。
半当中进来一条消息,沈迪的。
-方便。
贺程:“……”
唉,手机上次被沈迪砸了那么一下,果然不好用了,但现在穷困潦倒又没有经济大权靠人包吃包住养着的人,用什么办法买一部新的呢?
贺程想了一圈,有些犯难该怎么跟沈迪说,那张卡,之前一直在门口的鞋柜上放着的,今天早上看没有了。
把沈迪哄高兴了,让他给他零花钱怎么样?
贺程还没想完,脑子里就冒出了卖身两个字。
卖身可以,反正卖给沈迪。
拿零花钱也可以,他后面回去工作了总不可能连请人喝杯咖啡的钱都没有。
但卖身赚零花钱这两个概念等同在一起,就有点那什么了。
还是等下个月发工资吧。
贺程没睡就不用人看着,李老板趁这个时间做了顿饭,她晚上一般不留下来吃,做完就先走了。
一直等到八点多沈迪都没回来,贺程怕他想跟自己说一声没打通电话,正准备打过去问问,门铃响了。
密码锁不存在忘带钥匙的可能,贺程从猫眼里往外看,居然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沈迪的那个画风另类的同学。
“咦?”奚亮见开门的人是他,嘴巴没顺过来又“咦”了声,“你怎么在这啊?”
贺程还在想怎么说能既不那么刻意又明确对沈迪的主权,就见奚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
他上下扫了眼贺程今天的穿着,睡衣,拖鞋……终于反应了过来:“靠,你是他什么人?!”
“你以前在他学校见过我?”贺程说。
“是啊。”奚亮笑起来,把手里的蛋糕放桌上,“我还跟他打听过你呢。”
贺程看着那蛋糕盒子上扎着的粉色蝴蝶结,不知道怎么就跟着笑了起来:“那那个时候你问过他吗,我是他什么人?”
“不……会吧。”奚亮半信半疑,“他跟我说他不是啊,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说他不是,说得我真信了。”
“他确实不是。”沈迪在这件事上没有骗过人。
贺程突然想到,当年如果不是他先在他面前暴露出来,等到了现在,奚亮这种人大概连在他面前出现的机会都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意思吗。”奚亮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在客厅里暴走了两圈,等看到敞开着的卧室里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时,一颗小心肝裂成的粉末,“你俩……都快成家了啊!”
贺程压着咳了两声:“说不定吧。”
“别说不定啊,你都住进来了,我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人,你都这样了你还说不定,那还有人能说得定吗?”奚亮摊在沙发上呈马拉之死状,啧了声,“真能藏啊,上次他跟那姓付的抱在一块啃的时候,我就该怀疑的,我还以为他就是玩玩……”
“谁?”贺程被这句话冲得脑子里一阵轰鸣,连门外摁密码的声音都没听见,他站起来,转脸看到门口进来的沈迪,这一问出口,看着倒像是对着沈迪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