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祈是将他二人当成没钱来乞讨的了。
也是小步皮肤黄黄瘦瘦的,宋朝月也不遑多让,生了一场大病的她就像是一块干瘪的桦树皮,了无生气。
其实也不能怪孟祈将这两人当作无枝可依的乞丐。
小步见孟祈递钱来,摇头推拒不肯接受。宋朝月却从孟祈的手中一把拿过钱来,拽着小步就跑。
直到两人累到气喘吁吁,宋朝月才放开小步的手。
“阿月!你怎么拿人家钱啊?”小步说这话有些埋怨的意味,她们两个虽然是乡下人,可也不是吃不起饭的乞丐啊。
“不拿他两块铜板,他不更以为咱们意图不轨了,毕竟……”宋朝月有些没好意思说出口,“咱们是去瞧人家的。”
小步想了一想,觉得也对。
两人在这镇上晃荡了半日,也就回家了。
回村路上,两个小姑娘互相靠着,小步兴致勃勃问她:“阿月,我没说错吧,那位公子就是长得很好看。”
宋朝月看着远处,黑色的穹庐正在降下,好像今日所见那个男子幽深的瞳孔。
“没我爹爹好看。”她嘴硬道,其实打心眼里觉得那个少年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陷入了回忆,人就会很难脱身……
阿罗汗涔涔走在烈日之下,见宋朝月坐在廊下发呆,上前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宋朝月回头,见阿罗那一脸疑惑模样,伸手拢了拢自己的粘黏在脸上的发丝,问:“怎么了?”
阿罗指了指西南向,小声说道:“孟公子好像在院子里正发火时间火呢,也不知是谁惹他了。”
宋朝月侧了个身,视线根本不想看向那方。
谁管他生不生气,她现在也生着气呢。
越想越烦,宋朝月索性出府,去寻了玉娘。
现如今朝生粮店被查封,玉娘也变得无事可做,成日就只能待在自己那方小院中做些杂事,实属无聊。
站在一家爬满了凌霄花的小院之外,宋朝月叩响了脱漆的铁门环。
“谁啊?”
玉娘的声音与其妩媚的长相截然不同,软软的,像一块棉花。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有这般魄力独自撑起了一家商铺。
“是我!”
听见玉娘的声音,宋朝月原本压抑的心好像飞起来了一点。
她很喜欢玉娘,玉娘年岁虽然比她大些,但是两人可以称之为知音,彼此心中所想,总能不言自明。
门很快地从里面打开,宋朝月像个泥鳅一般钻了进去,“玉娘,我好些时日没来看你,你都在忙些什么呢?”
宋朝月左看看,右逛逛,伸手捻了捻玉娘放在院中竹编簸箕里的金银花。
日头太足,鲜活的金银花已经变得干瘪。
玉娘见状,伸出戴着一个银戒的手抓了一把金银花,温柔笑道:“小姐来得正好,这金银花今日彻底被晒干了,我给小姐泡一杯,降降火气。”
她的话语轻轻,可是目光敏锐,一眼就察觉出宋朝月生着气,正打趣她呢。
宋朝月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伸手假意打了一下玉娘,“玉娘,你不能这般!”
玉娘没有回她的话,而是拉起宋朝月的手往屋内走去,“走,咱们进屋,外头太热了些。”
甫一进屋,宋朝月便觉屋内有一穿堂风经过,带走了不少热气。
她顺手抄起桌上一把绘了牡丹的蒲扇,蒲扇如蝶翼般与宋朝月的眼睫同频振动。
玉娘如细葱般的手指提着装着烧开井水的壶,给宋朝月泡了一杯摆到她面前这才开口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自然是被孟祈给气的。
然她与孟祈之种种,宋朝月也不想细言,说了一句别的便避开了这个话题。
玉娘也很有眼力见,索性避而不谈,跟宋朝月说起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儿。
她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宋朝月的手背悄声同她说:“阿月小姐,我想成亲了。”
玉娘边说话,脸颊之上便出现了两朵红晕。
宋朝月眼含笑意地观察着她,知她是害羞了。
这下轮到宋朝月来问玉娘了,她如同连珠炮般问了好些个问题。
此男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做什么的,家中几口人。
也亏得玉娘有耐心加之记性好,一一答了宋朝月的问题。
两人正聊得起劲儿,便听见屋外有一声如洪钟的男子在外面唤玉娘。
玉娘瞥了一眼宋朝月,有些尴尬,她没曾想大雨会在这个时候来。
宋朝月用头指了指院子里那扇小木门,“去吧,我这个娘家人总得见见不是。”
听这话,玉娘诶一声去开了门。
小小的木门被打开,一个身量高大魁梧,脸上溢着笑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双手提着几条鱼和一整袋米,那么重的东西,他却气都不喘的就带了进来。
见玉娘,他的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眼中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他满心满眼都是玉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别的女子。
倒是宋朝月先走出来,那男子这才注意到了屋中还有别人。
他那双提着重物的大手瞬间不知往哪儿放了,面上也有些窘迫,似乎在为着自己刚才有些不太稳重的动作而感到羞涩。
“您好,我是玉姐姐的妹妹。”
大雨将那袋米和几条大鱼堆叠放在地上,连点了几下头,带着朴实的笑。
“妹子你好,今天不知道你在玉娘这儿,多有打扰。”
“哪有,是我打扰。”
几人同进的屋内,宋朝月坐在二人对面,可以瞧见对面这个大哥的手不停地捻着自己的衣角,眼睛也不敢看她,似乎很是紧张。
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宋朝月笑着问了一句:“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只见大雨挠了挠头,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我名字不太好听,叫赵大雨。我出生那天我们镇上下了几十年都没有的一场暴雨,然后我爹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好多庄稼人给孩子取名都是这般样子,孩子出生那天见到什么,撞见什么,便以此给孩子取名字。
大雨出生那天叫下大雨,名字便也就这么定下了。
宋朝月其实更喜欢这般随性洒脱。
文人之家的孩子名字总要从典故里翻个遍,找到一个寓意最好,最独特的名字,才会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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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孩子的名字。
她倒是觉得,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叫什么花草树木的名字便挺好,生机勃勃,不断向上。
聊着聊着,赵大雨也不再拘谨。
他眉飞色舞地跟这个妹子讲起了自己跟玉娘颇有缘分的相遇。
宋朝月静静聆听,她看得出来,这个叫赵大雨的很是喜欢玉娘。
玉娘从前过得苦,作为她的朋友,她自然也希望玉娘余生能有个依靠。
“妹子,我是个粗人,多的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今日索性便问了,你觉得我这人咋样,玉娘无亲无故,你也算是她半个亲人,若是你也觉得可以,我想,择一个好日子,求娶玉娘!”
赵大雨的眸中是对未来的期盼与憧憬,他喜欢玉娘,想要与玉娘共度一生。
倒是一旁的玉娘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低头,脸颊渗着红。
郎有情,妾有意,宋朝月猜想,二人应当很快就要成婚了。
不像她,被困在了泥沼之中,而今还不知如何破局。
——
山泽城的孟府之中,孟祈将手搭在坚硬的石桌之上,拇指与食指并拢揉着眉心。
他觉得自己没由来的烦躁,不明原因。
被金家那个幺女发现,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宋朝月的态度,叫他心生不满。
明明说好了,为何要躲,她在害怕什么,害怕被谁发现,他就这般让她不堪吗?
树上的蝉在此时显得过于没有眼力见,孟祈抽出随身的佩剑,拔出剑鞘,将泛着冷光的剑掷去,剑尖便足足插进了树干足足十寸。
孟梁恰巧经过,剑就在他鼻前两寸,他吓得双目瞪大,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孟祈冷冷吩咐:“把这棵树砍了,搅人清净!”
孟梁哪敢说半个不字,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此时孟祈浑身都长着刺呢。
不过呢,他还不得不跟孟祈说另一个消息。那就是,笙歌来信,才回笙歌的褚临又往山泽城赶了。
这其中之意,自是不必多说,他是为着宋朝月而来。
孟祈听罢,只是冷笑一声,那句讽刺也不知说予谁听,“他还当真是宝贝这个宋朝月啊。”
就这般,孟祈从日出坐到日落,他就望着院外,也不知道再等些什么。
直到熟悉的嬉笑声传来,他的目光穿过院子里的月门,朝外看去。
宋朝月伸手点了点阿罗眉心,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在聊那个叫玉娘的,还有什么成婚之事。
宋朝月脚步稍挪,侧身便看到了孟祈,脸上的笑一下就消失了。
孟祈心中更是不满:怎么?见到自己如此不高兴?
他缓缓朝她走去,宋朝月就站在原地直视着他,不避也不躲。
“要聊聊吗?”宋朝月率先开口。
“褚临要来了。”
孟祈没有正面答她的话,说到这话,便发现宋朝月眼中有了慌乱。
“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躲开他。”宋朝月仰头看他,眼中带着恳求。
“为何?”
“因为我不喜欢他。”
那一瞬,孟祈感觉到心中从未有过的畅快,这句我不喜欢他,是他这些日子听过最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