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粮店门前,依旧一片萧条。
宋朝月在门前仰头看着已经结了蛛网的牌匾,生出了许多惆怅,这粮店之事,到底何时才能解决啊。
她的身躯因外力撞击而微微晃动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不过才及她腰高的小姑娘。
小姑娘因不慎撞到她怯生生害怕的模样,让宋朝月就是有再多的责难也说不出了。
“无碍,你且去吧。”
说这话时,她抬眼,见到了朝她奔来的孟祈。
因为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还是蹙眉不解,跑这么快是做什么?
然下一瞬,她听到了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站在她身前的小姑娘的腹部已被一支箭羽刺穿。而她的袖口,终于露出了本藏着的泛着寒光的尖刃。
她是来杀自己的。
宋朝月低头见自己浅粉色衣裙上绽开的血色,嘴唇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这般小的年纪,是受了何人指使。
她怔愣在原地,盯着孟祈的身影逐渐由小变大。
“怎么样?没事吧?”孟祈猛地拽了一下宋朝月的小臂,她才大梦初醒地摆摆头。
“无事。”
咚一声,方才站着的小姑娘已经倒下。
宋朝月不敢再多看一眼,任由孟祈安排坐上了马车,返回了他的府邸。
马车是由孟梁所驾,及府门前,宋朝月站在他面前问:“孟梁,你知道今日是谁吗?”
孟梁看了看宋朝月,一脸难言的模样。
宋朝月也不打算为难于他,他是听命于孟祈,既然他不能说,她便也不再逼问了。
回到了她常住的院中,那个小姑娘每一个局促不安的动作以及她死前那未阖上的双眼就好像用刻刀刻在了宋朝月脑子里一般。
这么小一个姑娘,究竟是谁指使她有如此动作,或许,她又是被谁胁迫。
直到入夜,宋朝月都惶惶不安得紧。
她感觉自己正在不断走进孟祈世界的中心——一个危机四伏、充满血腥的地方。
怕吗?或许吧。
此时她想见见孟祈,可是直到夜深,都没能等到他回来。
后半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了府里有不同寻常的吵嚷之声。
她揉揉眼睛,翻身起床,唤了一句阿罗。
阿罗没来,院中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益阳公主。
她何时到的!
宋朝月的瞌睡猛地清醒,顾不得身上只是穿着寝袍,她像往常一般同益阳公主请了安。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屋内有些许昏暗,阿罗站在益阳公主身后,愁眉不展而又担心不已,也是对这突然来客感到震惊与害怕。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益阳公主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几个月后,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可宋朝月瞧得出,她眼中是掩盖不住的疲态。
“是意外,不知益阳公主来此,所为何事?”宋朝月自是知道益阳公主来此是来兴师问罪,不过,她还是想明知故问一番。
“吾儿新丧不过八月,你竟然在这山泽城,做出……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不知廉耻?宋朝月的心头升腾起一团火,那是她在国公府居于人下、被人漠视的苦楚之火。
“公主殿下,舒安已逝,我也拿着一封和离书离开了国公府,而今我并未罔顾大衡律法,随我之心,如何叫不知廉耻。”
宋朝月在国公府时一向伏低做小,益阳公主没曾想她会如此伶牙俐齿,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流言蜚语传到了笙歌城之际,益阳公主起初并不相信,宋朝月竟然在遂州跟孟祈有了纠葛。
可心里一旦有了疑窦,便像一团肆意生长的野草,最后遍布整颗心。
益阳公主去了孟舒安的坟前,她抚着儿子的墓碑,想:若是舒安泉下有知,知道自己从前那般护着的妻子而今竟然跟他的大哥勾搭在一起,他要如何安心地轮回。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这宋朝月早就跟孟祈有了某种关系,她嫁进来是孟祈的阴谋,甚至于孟舒安的死,都是这对奸夫□□一手策划的?
越想她越觉得可怖,回府后带着人就往山泽城赶去。
果然,她闯入了孟祈在山泽城的府邸之后,见到了在这里睡得正酣的宋朝月。
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一个女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宿在一个外男家中,其中之意,她简直不忍细想。
宋朝月这般理直气壮的语气,更是叫她恼怒。
她再也不可控制地高举起了手,一巴掌扇到了宋朝月的脸上。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宋朝月本来就没睡好,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这一掌下来,竟是将她扇倒在地。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低头冷笑。
这褚映枝自孟舒安死后,果然是疯了。
先是要不顾律法拉着自己去给她的儿子陪葬,而今竟然不远千里来质问自己,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嘲讽、轻蔑,这是益阳公主此时在宋朝月脸上看到的表情。
她被气得手抖,“你今日便随我回笙歌城,往后日日祈福诵经,为我儿积福。”
她说这话时十分理所当然,仿佛宋朝月是一株可以由她摆弄的花草,而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宋朝月听了这话,扶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益阳公主,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已经离开了孟家,我还要日日为孟舒安祈福。
你们将我骗进孟家,嫁给一个病秧子的时候,我认了,我想着安心陪着他便是。孟舒安重病,你信了巫蛊之言,要取我之血,我也认了。孟舒安离世,你要我去陪葬,我费尽全力才得以挣脱。而今我想要自己的生活,你却不辞辛劳要将我带回去,困在那一方天地之中。
你的儿子是你的心头肉,那我呢,我就不是我父母的心头血吗?只是因为孟舒安生于孟家,出生在公主的肚子里。而我,不过是区区小吏的女儿,便可以任你们这些皇亲权贵宰割吗!”
她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益阳公主突然想起幼时所读之书: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
她做了如此久的公主,早已习惯于凌驾万人之上,无人忤逆,无人敢犯。
今日这个丫头所说的这些话,无一不字字扎着她的心。
她心虚,却又感到自己身为公主的威严被挑衅。
起伏的胸口被强压了下来,她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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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认为公主应有的仪容,坐了下来。
“那好,我便跟你谈一谈。”
宋朝月紧了紧自己的衣襟,阿罗见状,连忙拿来了宋朝月的外袍,给她披上。
宋朝月站在益阳公主跟前,听着她那高高在上却又自以为体恤的言论。
她言语中尽数是说,往后宋朝月尽可以另嫁任何人,可这人,独独不能是孟祈。
因为她宋朝月曾是孟舒安的妻子,而孟祈,是孟舒安的大哥,这样的事情,有违伦常,会被天下之人所耻笑。
益阳公主轻轻转动着她手中的白玉戒指,“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离孟祈远些……还有,离三皇子远些,那我,便不再干涉你,天高海阔,任你去飞。”
若是宋朝月想要解除眼前之困,她大可以一口应承。
可是孟祈,是她心心念念了六七年之人,怎能说放就放。
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三皇子,民女与她并无瓜葛。可孟祈,恕民女难以从命!”
没有想到宋朝月到了如此地步,还是不肯放手。
益阳公主站起来,冷冷说道:“既然我给了你一条明路你不走,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朝外唤道:“来人,将宋朝月给我押回笙歌城!”
外面来了好几个侍卫,一左一右押着宋朝月就要外走走。
阿罗上前去死命拽住宋朝月,不想叫人将自家小姐带走。
宋朝月被押着走出了门外,这才见到孟文英,原来她一直就站在门外,看着宋朝月被带走,踌蹰害怕,不敢阻拦,也不敢劝说。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大哥跟从前的二嫂嫂,竟然能有这般关系。
府里的人碍于益阳公主的身份,都不敢上去阻拦。
门口的两个府卫不停地朝街那头看,等着人来。
终于,无人的街道之上响起了马蹄声。
一支箭横空而出,直指宋朝月与益阳公主的方向。
宋朝月心惊,益阳公主亦是。
她瞧着那支箭不断地朝自己靠近,锋利的箭头一点一点到达自己的眼前,然后……那支箭从益阳公主耳旁的发丝间擦过,硬生生划掉了她一簇头发。
孟祈孤身一人,从清晨的雾气中骑马冲出。
宋朝月看见他,心里头便安定了许多。
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救过自己……
孟祈翻身下马,先看了一眼宋朝月,然后眼睛又挪到了益阳公主身上。
那眼神,像一头尚未被驯化的野兽夺走了吃食,已经露出了獠牙,势要将来者生吞活剥。
益阳公主被他眼神吓住,却还是先声夺人:“孟祈,你这是想杀了本公主?”
“听闻府中来了不速之客,还要带走我府中之人,作为这家的主人,我难道不应该回来看看?”
“孟祈!你可不孝之子。你以为躲在这儿便能掩人耳目,与宋朝月苟合吗?”
苟合?
孟祈听罢,眼中淬着的寒气愈甚。
他迈着步子走近,走到宋朝月身边,一把将她拉过自己旁边,与其十指紧扣,如同宣誓一般,“公主殿下,劳您用词文雅些,这不是苟合。宋朝月往后,是要嫁我为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