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宋家
    “杨柳活,抽陀螺~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听到熟悉的童谣,孟祈睁开眼,母亲的脸就在他跟前。

    只一瞬,他便落下泪来。

    他的母亲傅毓赶忙将孟祈抱起,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哎呦哎呦,我家槐序是不是受委屈了,阿娘抱抱,莫哭莫哭。”

    听到这话,孟祈哭得更汹涌。

    他想他应该是已死,所以才能再见到母亲。

    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不一会儿他便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他不知又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他正躺着一个狭小的地方,逼仄得叫喘不上气,周遭都是不断有蚊虫爬过。

    他用力拍了拍关着自己的地方,纹丝不动。他用手触摸着困住自己的东西,是木头。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自己这是被关进了棺材里!

    他使出浑身解数,手脚并用想要将这棺材板踢开,可这只不过是蚍蜉撼树。

    蓦地,他好像听到了哭声,这声音似从地底传来,又似从头顶而至。

    那哭声极为悲怆,孟祈奋力大喊:“救我!有人能听到吗?这里有人!”

    哭声仍在持续,而他,依旧被困在棺椁之中。

    他挣扎得失力,过了许久,只能放弃,静静地躺在里面,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突然,那哭声停了,他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从起初的微弱,到越来越大,仿佛说话之人就在自己耳边。

    “醒醒,快醒醒!”

    唰——

    孟祈骤然睁眼,如濒死的鱼重获呼吸,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光亮的刺激,起初让他的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然后这人影渐渐清晰,变成了一个女子模样。

    “阿娘……”他不自觉喃喃道。

    女子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额上,自顾自说道:“没发烧啊,怎糊涂了?”

    这话彻底将孟祈的神智唤醒,他终于看清,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阿娘,而是宋朝月。

    见他清醒,宋朝月眉眼弯弯,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你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孟祈盯着宋朝月的脸,一时出了神,竟没有答她的话。

    过了好半晌,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遂问说:“这是在何处?”

    “这儿?”宋朝月指了指院外,“这儿是我家呀!”

    屋内的窗户正开着,孟祈偏头,便见桂树花枝争先恐后想要挤进窗沿,屋内是扑鼻的香气。

    原来他睡了这么久,现下已然入秋了。

    “阿姐,阿姐!”宋明泽跑进了屋内,“娘亲叫你吃饭。”

    他才将进屋,便与孟祈的视线对上,将吃饭的事儿抛之脑后,又冲出去唤他的父亲母亲:“爹娘,孟大人醒了!”

    这对夫妇又小跑着走了进来,一时间,这屋内来了有了四个人,一人一句吵得孟祈有些心烦。

    不过,在他们的脸上,孟祈能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

    宋朝月的母亲先来问他:“孟大人,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熬些粥可好?”

    孟祈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正欲拒绝,这宋母已经径直去厨房熬粥了。

    宋父倒是内敛些,一人安静站在旁侧,看着孟祈,不说话。

    宋朝月自是知道孟祈的性子,一手抓着父亲一手抓着弟弟就走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门渐渐合拢,床正对着的窗户边却又蹦出了宋朝月,她趴在窗沿上对着孟祈说:“你再等一会儿,一会儿阿娘的粥就熬好了!”

    她像一只鸟儿落下,又迅速地飞走。

    床边的桂枝被挤得抖落了下的好些花瓣,屋内香气愈发馥郁。

    孟祈撑着床,背部一阵阵抽动。

    可睡了太久,他浑身都已经僵住。扶着床沿慢慢坐起,他这才得以看清这小屋的全貌。

    一个不大的房间,却透露着温馨与自在。

    ——

    宋家灶房内,宋母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围着围裙在灶台边给孟祈熬着粥。

    宋朝月三两下扒完了饭,预备来接母亲的手。

    她从母亲手里接过木勺,搅拌着砂锅里正咕噜冒着泡泡的粥。

    宋母也顺势让位,站在女儿旁边问:“桑桑,为娘担心。”

    毕竟,现在还是太子掌权,毕竟,孟祈还是被通缉的罪臣。

    自从孟梁找到了宋朝月他们后,他们一路东躲西藏,几经辗转,到了宋家。

    宋父捱不过女儿的恳求,暗地里为孟祈寻来可靠的医士,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养护,孟祈背上的伤总算是有了好转。

    未出一炷香,一锅香喷喷的瘦肉蔬菜粥便被端到了孟祈所住的房中。

    宋朝月拿来一小碗盛出,用白瓷汤匙吹凉想要喂他。

    孟祈一向独立惯了,即便后背隐痛,他还是固执端过碗来要自己用。

    屋内飘着一股粥的香气,孟祈多日未食,全靠汤药续命,而今醒来,本就瘦削的脸颊更是凹了进去。

    孟祈边自己吃,宋朝月就在旁边同他讲,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一人说,一人听,窗外的桂树摇曳,尽显安宁。

    “对了!孟梁稍后便回,你有什么想问之事,尽数问他吧。”

    孟祈空腹太久,醒来后只食下一碗粥,宋朝月将砂锅和碗勺拿了出去,便不再进屋打扰他。

    或许是睡了太久,孟祈并无丝毫困意。

    他睁着眼,回忆起醒之前所做的梦。

    有他最美好的记忆,母亲未疯之前他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光,也有似乎不那么好的东西,他被关进的棺材之中,无法脱身。

    在他出神之际,孟梁砰一下推门而入,见到靠在床头的孟祈,几欲落泪。

    两人在屋内说了许久的话,宋朝月跟母亲还有阿弟在院子里,陪母亲晾晒着新采下的桂花。

    宋家不大,孟梁一回来家中所有人便都知晓了。

    宋明泽这段时间也出奇的反常,除了去私塾,其余时间都不怎么出门。成天就跟在他阿姐屁股后头问东说西,叫宋朝月恨不得将他赶出家中。

    “哎,阿姐你说要是这孟大人醒了,他是不是就要走了?”

    “阿姐,你说要是以后孟大人洗清冤屈,能不能提携咱们家一把?”

    ……

    他的问题好似一个无底洞,直到他问了一个问题,将宋朝月彻底问住。

    他问,孟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是病好后走了,那你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宋朝月不知道。

    起初宋朝月带回孟祈,二老还有些不情愿。

    毕竟,他是孟家人,毕竟,他们的女儿在孟家受了如此多的苦。

    不过听说孟祈舍身让宋朝月他们先走,也算大义,夫妻二人也不再好意思拒绝。

    桂花被平铺在了簸箕之上,等待着日头将其晒干。

    只剩母女二人之际,宋母拉着女儿进了房中。

    她悄悄问说:“桑桑,你告诉阿娘,你是不是喜欢这位孟大人。”

    宋朝月的心骤然停了一下,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母亲,她怎么会知道。

    宋母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笑说:“你是我女儿,是我生养的十多年的女儿,你那点儿心思,我怎会不知。”

    是啊,好像很多人都能看得出自己喜欢孟祈。

    那孟祈呢,他可又知道?

    本以为会遭到母亲强烈的反对,毕竟,孟祈是孟舒安的大哥。

    谁料,宋母又说:“我知道,你记挂多年的人,就是那位孟祈孟大人吧。”

    宋朝月无从知晓母亲从何得知,她还是同幼时一样,一点点偷藏的心思都瞒不过母亲的眼与心。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她也不想再躲躲藏藏,同母亲说了自己心中所想。

    宋母听罢,只是握了握女儿的手,轻叹了一口气,“桑桑,这条路,很难的。”

    “阿娘,总要试试不是吗?”宋朝月眼睛闪闪透着光。

    宋母轻轻用手指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尖,无奈道:“你啊,从小就是个倔性子,只要你想,总要拼命得到。”

    孟祈醒后翌日,宋父又偷偷请来给他请来了医士。

    据医士所言,再过几天,好好养养,他便能走动自如。

    这几日,孟梁一直都伺候在其左右,宋家四口也时不时来看他。

    一日黄昏,余晖洒进了屋中。

    孟梁手中整理着自笙歌而来的消息,感叹说:“主子,我觉得宋家人都挺不错的,您说,宋小姐杀您,会不会是一场误会啊?”

    孟祈手中拿着一张字条,那是他的师父张继亲手所写。

    他抬眼,光照进他的瞳孔之中。

    宋朝月,宋家。

    他开始想,如果前世宋朝月没有助那人杀了自己,该有多好。可是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的,是宋朝月举起利刃刺向自己、鲜血迸出之景。

    分明是她杀了自己,能有什么误会呢。

    看笙歌来的消息看得烦了,孟祈想要出去走走。

    孟梁仍在屋内自顾自整理,他一人缓缓走了出去。

    宋家是个两进院,孟祈一出门,便见到宋朝月与宋明泽背对自己而坐,嘴里嗑着瓜子,正开心说着话。

    他见宋明泽微微偏头问宋朝月:“阿姐,那日给孟大人处理伤口,你怎么反应那么快,还知道招呼玉娘和大雨将他的手脚按住。”

    宋朝月嘴里咔哒咔哒响,漫不经心回说:“我看街上屠夫就是这么杀猪的,要是不按住,痛极时,他定然会乱动。”

    孟祈站在姐弟二人背后,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两下。

    所以,自己受伤全无意识之际,宋朝月是将自己当成了一头待宰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