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去石浦县。”华清来这凉城第三日,便听到宋朝月说这事,她拍案而起,直言不允。
“阿清,我是真的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华清急得在屋内踱步,她满口拒绝,觉得宋朝月定然脑子不清楚。那边如今正乱着,母亲都打算叫她们两人回丹州了,宋朝月还偏要往乱的地方去。
“你有什么理由,啊,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她用手狠狠拍了几下桌子,一脸怒容。
“孟祈被关进牢中,无人助他,我需得去看看。”
华清咬牙指着宋朝月,真想掰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石浦县如今正乱,百姓们都在往外逃命,她却要往里进。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便是去了那个地方,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万一你出了事,我无法跟你父亲母亲还有阿弟交代。”
宋朝月垂眸,望着手里那根孟祈赠给她的簪子,声音温柔而又坚定,“阿清,我去意已决,你不必拦我。”
这人,当真是固执!
华清没法,又迂回劝她,说她一个女子去那边,身边没有人护着,会出大事的。
谁料这宋朝月早已同万鬼楼搭上了线,要他们派人护着自己去石浦县救出孟祈,代价就是她须得给出她在华家一年的月钱。
他爹的,这鬼柳就这么缺钱吗?华清在心里暗骂,昨天才跟母亲商量得了五百万两银子,竟又打起了宋朝月的主意。
“阿清,没关系的,我定会见机行事,不会乱来的。”
眼见劝不动,华清拂袖离开转而去寻了母亲,希望母亲能有法子劝劝她。
华静元静静听女儿说完,同她讲,“阿清,你是劝不动的,朝月是个执拗之人,若不去,万一那孟祈发生了何事,她一辈子都会怨自己。”
眼瞧着母亲都没有办法,华清只能放弃,立冬后的第四日清晨,她送走了宋朝月,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宋朝月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直到走到城门,都没见到万鬼楼派来与她同行之人。
她心想,不会是骗钱放我鸽子吧。
马车走出长长的门洞,可以看到,自北面而来进凉城的百姓越来越多。看过几眼后,宋朝月便不忍再看,一个个都太可怜了,她帮得了一个,却又帮不了另一个。
她知道,华静元也是尽了她的一份力。吴平依律被送进官府,那些银钱华静元也并未选择讨回,一切,便以吴平的入狱作了一个了结。
宋朝月握着右手阿弟给的那个镯子,这里面的毒针只给平夏用了一次,此去石浦定然会有凶险,她临走时又找出来戴上,以防万一。
她正入神看着那个镯子之际,突然感觉到马车十分不寻常地晃荡了一下,然后便见一白衣女子钻进了马车之内。
她手中握着一把伞,袅袅婷婷,她的样貌就如这北地的雪,清冷而又不染世俗。
“在下鬼娘子,特奉楼主之命前来助宋姑娘。”
她的话言简意赅,坐稳后便不再乱动,闭眼养神。
“鬼娘子,还请在外称呼我为江姑娘,多谢。”
鬼娘子淡淡嗯了一声,对此没有过多的反应。
既然这人不爱多言,宋朝月便将视线落到了她随身带着的那把伞上。表面上瞧来是一把普通的白纸伞,不过宋朝月猜想,里面一定另有玄机。
毕竟游走江湖打打杀杀之人,绝不会随身携带一无用之物,就像鬼柳,她也猜其随身携带那把扇子是其惯用武器。
马车越往石浦方向前行,沿途能见到的人便越来越少。
客栈不再营业,宋朝月就跟着鬼娘子住山洞破庙,吃着随身带的干粮,喝着山涧中融化的雪水。
这两日,宋朝月跟鬼娘子所说的话十个手指都数得清楚,正式踏入石浦县的前一夜,她们宿在了一家早已无人经营的客栈内。
这客栈或许主人刚逃难而走,屋子里还算干净,宋朝月跟鬼娘子宿在一个屋中。见她忙前忙后在外面拾柴火点炕,不免心疼。
等她忙完,宋朝月洗干净一个烧水壶递给鬼娘子一杯热水。
鬼娘子看了一眼,接过,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喝了小半杯水,又见宋朝月递来一个青釉小盒子,她不解,问这是什么?
宋朝月将其打开就往鬼娘子的手上抹,“这是冻疮膏,你瞧你手上都开了口子,若再不擦一擦,恐怕会更严重的。”
鬼娘子鲜少同别人这般靠近,她将手往后缩了缩,藏了起来。
宋朝月察觉她的动作,遂将这小盒子给盖上,递给鬼娘子,“好,那你记得自己擦,别忘了你还得护着我去找人呢,别人还没找到,手先冻坏了。”
她说完便站起到屋角处的柜子里翻找,想要找两条更厚的被褥出来。
鬼娘子低头看着这被塞在自己手中的冻疮膏,其实这东西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她常年游走江湖,北边也不知来了多少次,次次生冻疮,待到来年开春结痂好转。
只是,她却从未擦过什么冻疮膏,这手,也变得千疮百孔。
“找到了!”
她听到宋朝月雀跃的声音,然后便见其企图抱着两大床厚厚的棉被往炕床这边走。
被子实在又厚又重,她被挡着看不清路,鬼娘子见状,不声不响接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放到了床上。
入夜,周围静悄悄的,宋朝月整个人缩在被窝里问鬼娘子,“鬼娘子,你真名叫什么啊?”
鬼娘子背对着她,选择沉默。
宋朝月觉得问行走江湖之人的真名是不是不太好,又问鬼娘子的年龄。
年龄?听到这个问题,鬼娘子搭在腹部的手指曲了几下,冷冷答道:“十八。”
“比我阿弟还小上一岁呢,那入县城后,我便唤你妹妹可好?”
鬼娘子有些不耐烦了,这人话怎的这般多,“随便你,快睡了,休息不好,我可护不住你的那条娇贵的命。”
她说话有些刺人,宋朝月选择了闭嘴。
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晨,两人再度出发。
石浦县城门已经被升云军重兵把守,城中只能出不能进,宋朝月她们的马车一到城门口便被拦下,勒令返回。
宋朝月看了鬼娘子一眼,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入城文书,那守城士兵看过后,又传阅其他人,几个人都仔细检查过,确认无疑,这才将马车放行。
马车在一个小房子面前停下,鬼娘子先下马车,接着唤宋朝月下来。
屋内有些蒙尘,鬼娘子同宋朝月一道打扫出一间屋子,共同宿在了里面。
对于方才鬼娘子拿出来的入城文书,宋朝月一直好奇,打扫完歇下后才问鬼娘子这文书的来历。
鬼娘子看了一眼宋朝月,没说话。
宋朝月便也明白了,这是个秘密,便不再多问。
“我要出门一趟,一炷香时间便回。”
一炷香后,鬼娘子果真准时回来,手中的篮子里还提了一袋米和一些菜。
她将米菜放到北边人家家家户户都有的地窖里,然后问宋朝月:“会做饭吗?”
宋朝月点点头。
她便又说:“我出去一趟打探消息,晚膳时回来,你记得做饭。”
宋朝月应了声好,随后便见鬼娘子如一阵风般掠出了院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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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茫茫雪幕中。
石浦县较之凉城更靠北,此时才过立冬没几天,石浦县的天气却已经像笙歌的数九寒冬那般,寒风吹过便像刀子一般刮着人的皮肤。
这般的天气,孟祈就被困在水牢之中。
但或许是那些人真的害怕孟祈被轻易被冻死在牢中。
他们每日将孟祈丢进水牢中两个时辰,然后又捞出来,给一身干的衣服换上,第二日,又按时丢进水牢内,两个时辰后又捞出来。
如此往复,孟祈已经被折磨了近十日。
他的脸苍白的不像话,满手都是冻疮,烂得都快见了骨头,身体的每一处都因浸泡在冰水中没日没夜的刺痛。
在这没有火盆,没有一点儿温度的地牢之中,孟祈就这般蜷在角落里,企图攒起身体里的一点儿热量。
他已经快十天没有见光,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
不时有士兵给他丢几个冷硬的馒头,那便是他接下来这几天的吃食。
“哟,几天不见,怎么成这个鬼样了。”
一听见这声音,他就知道钟正那个三儿子又来了。此人性情乖戾,听闻孟祈是害了其表兄褚临被困府中之人,对孟祈生出了无尽的敌意。
被钟正下令关入牢中这么些日子,除了送冷馒头的士兵,孟祈唯一能见到的人,便是这位钟承望了。
他来,不过就是想羞辱自己罢了。
孟祈闻声,合眼蜷在墙角,不愿搭理他。
钟承望叫人打开牢门,蹲到了孟祈身边,用手狠狠地按着孟祈身上之前被鞭责而溃烂的伤口。
这一按,几乎快叫孟祈疼晕过去,他死死咬着牙,竭力控制住要杀了他的冲动。
“奇怪,你这人是不会痛吗?”说着,钟承望又使劲儿按了按。
折磨了孟祈半晌,见他还是同以前一般毫无反应。钟承望又自觉无趣地走了出去,离牢门远些了,他问身边的副将,“父帅到底何时才让孟祈去死,见他那副死都不服气的样子,我就恨得牙痒痒。”
旁边那位副将劝说钟承望再等等,应该就快了。
这时,一个士兵从他二人身边弓腰低头走了过去。
钟承望看了眼那士兵手中拿着的冷馒头,又从其手中拿出了两个,扔到了地上,这下,那士兵手里便只剩下了一个馒头。
“只吃一个,便够了。”他对着那士兵说完,扬长而去。
士兵拿着仅剩的一个馒头经过层层牢门,到了最里面。
孟祈被钟承望按动的伤疼得厉害,他额间发着冷汗,便又见一人走了过来。
不过近日送馒头这人好像换人了,身形较之前那个大不相同。
士兵蹲在地上,将馒头放到牢门边的碗里,“吃饭了。”
这是一个女声,听到后孟祈瞬间精神了起来。
“你是谁?”
“万鬼楼鬼娘子。”
孟祈忍着痛挪到了牢门边,问鬼娘子外面如何了。
鬼娘子尽数回答了她,孟祈这才安下心来,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在推进。
鬼娘子低头,见孟祈手上的发烂的冻疮,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宋朝月所赠的那盒冻疮膏,遂将其递给了孟祈。
孟祈接过,便听鬼娘子说:“这是宋朝月给我的冻疮膏,看起比我更严重些,便给你吧。”
她说完,便起身要走。
走出三四步,果不出鬼娘子所料,孟祈喊住了她,“你怎么有宋朝月给的冻疮膏?”
鬼娘子笑笑,“因为啊……”
她话还未说完便走了出去,嘴角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觉得身边有了一件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