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天寒地冻的天气,宋朝月光的一双脚藏在裙裾之下若隐若现。
孟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望向她的眼里,出现了复杂的神色。
见她瑟瑟发抖,孟祈脱掉自己的斗篷将宋朝月整个人罩了起来,随后屈膝,于她面前蹲下:“上来。”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宋朝月摇头拒绝:“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上来。”孟祈一动不动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宋朝月无奈,看向站在一旁的孟梁,慢吞吞爬上了孟祈宽阔的后背。
孟祈的身上没有同其他禁军一般穿着冷冰冰的铁甲,今日的他内里只穿了一件黑色圆领袍。
宋朝月的手虚搂着孟祈的脖颈,而孟祈的手则紧紧圈住了宋朝月的腿弯处。
害怕他冷,宋朝月将大大的斗篷往前扯了几下,希望能多盖住些孟祈,自己则蜷缩得更紧,可脚还是半露在了外头。
孟祈低头,就见背上女子圆润的脚指头蜷着缩在他的大腿两侧,他不着痕迹地将那斗篷往宋朝月的腿间一掖,然后说:“我不冷。”
被带着绒里的斗篷整个罩住,又贴靠在孟祈温暖的后背上,宋朝月终于感觉到浑身不再发冷。
就这般,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子,穿街过巷,最后暂时将宋朝月安置在了县令家中。
县城夫人一见这皇城里来的大人背回来个姑娘,立马将对方两人引进了自家最好的一间客房,好生招待。
“你一个人在这儿?可以吗?”孟祈问抱着膝盖坐在榻上的宋朝月。
只见她低着头,一双藏在他宽大都斗篷底下的手不知在做些什么小动作,闷闷地答他:“可以。”
她刚被人绑架又自个儿逃了出来,心里必定惊惶不安。也罢,反正找到人了,其余的事情便不那么重要,还是陪着吧。
他拖了根凳子坐下来,直到县令夫人不好意思地叫他出去,说是要给宋朝月换身衣服、洗漱后上药,他这才走出屋内。
屋门被关上,孟祈靠在门板上,静静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
她听见县令夫人的惊呼,说是宋朝月后腰上还有一道伤口。
孟祈耳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眼睛则望向这县令府的庭院。
北方冬天总归是有些萧条的,院子栽种着各种树木,然树叶全都落光,让整个院子都失了色彩。
他突然又想起,从前宋朝月还在逸仙筑时,也是在院子里栽种了许多花草,那些在北边极寒之下的花草也不知她是如何养护的,竟能顺利熬过冬天。
屋内不时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应当是那县令夫人在给宋朝月上药了。
那般嫩的皮子,留下疤痕可不好看了。孟祈突然想起,笙歌城内好像有一家叫玉颜堂专除疤痕的药堂。
“统领,我阿姐是不是在里面!”
宋明泽不知从何处问了人,找到了从未来过的玉棠县令府中来,见孟祈倚在一间屋子门外,莽撞地就要推门往里进。
孟祈站直,伸手拦住她:“你阿姐在上药。”
对方这才没有往里进,而是着急地问孟祈:“上药?我阿姐受伤了,严不严重?”
“几条小伤口。”
没有见到阿姐,宋明泽在外急得团团转,阿姐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所以这小伤口,究竟是多小啊。
日落西山,天快黑了。
孟祈看着深蓝泛着黑的天空,在看了一眼宋明泽,“你于此处守着你姐。”
他走了,才将走出县令府,雨点便一滴接一滴地砸下来,渐渐润湿整个地面,进而将整个玉棠淹没。
地势低洼处都积起了小水塘,随着雨点落下,砸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孟祈顶着雨走到了离这儿不远的玉棠县府衙处,如今孟梁正在那里的刑房刑讯刚才抓着那个南陵王叛党。
这人被绑在刑房的架子上,已然面目全非。
这玉棠县的县令一直在旁看着孟梁下手,他面如土色,显然没有看过这样的场景。
怎么会有这么折磨人的手段。
他咬紧牙关,整张脸皱在一起,最后终于没憋住,跑到外面的院子里吐了起来。
正巧,此时的孟祈顶着雨走了进来。
见玉棠县令站在廊下单手撑着一棵树在那里剧烈的呕吐,他开口问道:“刑房在何处?”
一见这孟祈,玉棠县令又强让自己缓和下来,指了下院子的西南角,然后又没忍住继续呕吐起来。
这院中明明有回廊,孟祈偏不走,径直穿过并无遮蔽的中庭,任由那雨浇淋在他身上。
当真是好体质。玉棠县令顶着泛酸的胃还不忘敬佩地看向孟祈。
西南角只有一间刑房,玉棠县县治还算不错,这么多年,也未曾出过一桩大案,所以这刑房,也就被搁置了许多年没有用武之地。
孟祈步入刑房时,除了血腥气,闻到的便是泥土的腥味以及某些东西生锈的铁锈味。再抬眼一看,南陵王手下那人身上绑着的铁链已经生的锈,锈迹沾染在他的衣服上,染出成片红棕色的条状痕迹。
“可吐干净了?”
孟梁将手中握着的鞭子扔到地上,抱拳禀告孟祈说:“已经吐干净,您看,现在要不要去抓人。”
孟祈淡然扫向对面的南陵王手下,对方还吊着一口气,他抬起他那千斤重的眼皮看向孟祈,艰难开口:“孟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四方王共同起战,你会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
以往遇到这般情况,孟祈从不愿搭理。可今日他却破天荒地问对方:“你如此笃定,四方王会反叛成功吗?”
对方忍痛一笑,喉间又吐出一口血,“我既将死,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孟祈转身,身后的孟梁按照惯例取了那人的性命,跟着主上走了出去。
一出刑房,便看到玉棠县城捧着一套衣服站在门外,那是他见孟祈浑身湿透,吐完后又赶紧找来的。
孟祈垂眼看着这身衣服,接过后道了一句多谢。
他就这般在无人的堂内脱下一身湿衣,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县令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件蓑衣,要孟祈主仆二人穿上。
顶着冬季冷得刺骨的雨,二人去到了城中各处,看着禁军将南陵王派来潜入笙歌的人尽数捕获,准备押解回笙歌。
这些事情处理完毕,雨停了,时间亦来到了午夜。
远处飞来一只鹰隼,孟祈熟悉无比,那是广闻司为了传递消息而豢养的鹰。
这里除了他和孟梁,没人能让这鹰降落。
只见孟祈将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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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与食指指尖放到唇上,然后吹出一段极为怪异的曲调,那鹰便扑腾着大翅膀落了下来,落到孟祈抬起的小臂之上。
他取下挂在鹰腿上用羊皮写就的信,看了一眼后,交给了孟梁处理干净。
他都还未传信回笙歌告知宋朝月已经找到的消息,褚临竟然已经将南陵王世子推上了城墙,他真的不怕,南陵王狗急跳墙吗?
翌日一大早,孟祈吩咐孟梁卷旗息鼓,所有禁军押解那十几个南陵王手下返回笙歌。
宋朝月则另由宋明泽带人护送,其后返回笙歌。
他们走时,尚在宫中褚临才得到宋朝月已经寻回来的消息。这位新帝于殿中朗声笑道:“我就知道,我的桑桑定会无事!”
随即又吩咐道:“来人,将褚业成的儿子给我关进牢里,打断一只胳膊!”
既然敢带走宋朝月,便要付出代价。
宋朝月重新回到笙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宋明泽陪着他在玉棠养了两天伤,然后才慢慢返回了笙歌。
他们回来时,孟祈正候在灵裕殿外。
方才褚临的母亲钟澜前来灵裕殿寻他,母子二人在殿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褚临登基,需得立后。他这么多年未能娶妻,也没个妾室,这一来,就要立小小充州司马之女、那个曾嫁过其表弟的宋朝月为后。
钟澜不明白,即便那女子样貌盛人,可容颜终会老去,她根本就不知道儿子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家世如此孱弱的女子。
她择了尚书省左仆射之女甘茹,想要让儿子在文臣之中亦有助力,可这人偏偏不听,已经拟好了要封宋朝月为后的圣旨。
孟祈在外,听着殿内的激烈争吵。
自从玉棠县回来,孟祈突然生出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他竟然希望太后钟氏能搅黄这场婚事,他突然觉得,褚临算不得宋朝月的良配了。
殿内钟太后还在喋喋不休半逼半哄地要褚临娶甘茹为后,她也做了她最后的退让,立宋朝月为妃亦可。
到最后,褚临终于忍无可忍,冲他的母后喊道:“我褚临不再想重蹈父皇的覆辙,当初她若是立了淑妃娘娘为后,便不会生出这么多的遗憾!”
自己的儿子竟提及那个苏寻雁,钟太后想要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到褚临脸上,谁料儿子却紧紧钳住了她的手,“母后,儿子如今是帝王,不再任由您打了。”
他拂袖走出殿外,看了孟祈一眼,孟祈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光景又在此刻匆匆跑来,“陛下,宋小姐已经入城了!”
褚临大喜,唤人抬轿,直往庆门而去。
孟祈待他走后,漫无目的地于宫中漫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庆门的城楼之上。
他站在城墙边,看见载着宋朝月马车缓缓朝庆门驶来,然后停下。
褚临从庆门后走了出来,见宋朝月,一把抱住了她。
她像一个傀儡一般,目光呆滞。任他抱住自己,也任其压住自己右臂上的伤口,然后仰头,与孟祈下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孟祈被这么看一眼,往后撤了一步,躲避着宋朝月的目光。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像个懦夫,这些天,他日日都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违孟舒安的嘱托,替宋朝月,真的寻了一位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