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提亲
    云方一直候在永翌王府,入夜,细雨如丝,孟祈头发微润,终于是回到了府上。

    一直等在门口的他赶忙迎上去,着急地问:“如何了,师兄?”

    孟祈抬起疲惫的眼睛看向云方,安慰他:“无事,你回去好好当你的广闻司主司,顺带,给我张罗采买聘礼,过些时日随我去泗水宋家提亲。”

    提亲!云方一下子眼睛瞪大,方才的忧虑也被这喜事冲淡,他没有想到这喜事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他忙不迭应好,转头就回了广闻司。

    云方一走,孟祈原本挺直的脊背塌下去几分,如今这么多的事情压在他的肩头,令他心力交瘁。

    他唤府内下人烧上热水倒进浴池之中,想要泡个澡。雾气缭绕的浴室内,孟祈褪下衣衫,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之中。

    他闭着眼,想要静一会儿,脑子却不受控地飞转,里面装着宋朝月、装着广闻司,装着很多很多人,却独独没有自己。

    浴室之内并无下人伺候,隔着一扇屏风,孟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是孟梁进来了。

    屏风之外,浴池边缘投下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孟梁隔着屏风说:“主子,宋小姐来信。”

    随即他便听到哗啦啦的一阵水声,孟祈出了浴池,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后走到了屏风外。

    他略微湿润的手接过自繁城而来的信,面上终于有了些轻松的表情。

    孟梁见状,低头微笑着退下,独留孟祈一人细读这封与他近乎同一天抵达的书信。

    信里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叮嘱孟祈要好好吃饭、好好穿衣,不要受伤,不要太过操劳。

    最后,在结尾处,她写下:久不见君,思君更甚。旁边还画了两个模样实在可笑的小人,不过孟祈看出来了,那个束发的男子是她,而旁边那个笑着,脸上带着梨涡的女子便是宋朝月。

    瞧着这两人的小画,孟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他从未见识过宋朝月的画技,如今看来,属实不算太好。

    不过他倒是笑不得她,因为他自己在乐理与作画方面更是一窃不通。他师父之前怎么说他来着:平平无奇一莽夫,整个人毫无意趣。

    思及此,孟祈突然想念宋朝月的琴音了。

    从前他二人都还在国公府之际,隔着一堵院墙,孟祈偶尔能听到隔壁逸仙筑里传来几声琴音,他这个不懂乐理的粗人,突然想听桑桑弹一曲了。

    这封信如同孟祈在笙歌繁杂生活中的一颗糖,让他泛着愁苦的心在这一瞬有了些慰藉。

    永翌军驻扎在笙歌城旁边的池州,趁孟祈休沐这些时日,褚临已经已防卫需要为由将永翌军四处派遣,调到了各边州从前四方王的藩地。

    如今,池州只留下了五万人马,还有孟祈的一个征战四方之际最信任的一个副将谷禄。

    别看他个子不高,打仗却是一把好手,他虽身矮较瘦,却也因此得了便利,他比那些高个子的魁梧大汉不知道动作迅疾数倍,总能在短时间内便能一击毙命。

    他出身军户,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不得不参军。

    因为他个子不高,所以总被人瞧不上,可这人偏生就凭着那一股子劲儿,硬是升到了伙长,手底下领着五十多个人。

    到这儿,他就再也升不上去了,因为他一无家世,二无战功,升到伙长也只因为考校出色。

    四方王起战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立战功的机会来了。

    他被编入永翌军,在余江之战中凭着自己从小生活在水边熟识水性,带着人五十多人歼灭叛军近五百人,从此在军中一战成名,自然也入了孟祈的视线。

    孟祈当日召见于他,在他的献言献策之下,成功缩短了原本计划中越过余江所花的时间,自此,被留在了孟祈身边,破例提拔为都尉与孟梁同为自己的副将。

    这谷禄也争气,跟着孟祈从南战至北,从未出过岔子,逐渐便成了孟祈的得力帮手,成了其战中除孟梁之外最信任的人。

    如今他被留在池州守着这五万人马,见孟祈来后,默默给他牵上了马。

    “王爷何时可回了笙歌?”

    “前几天才回去。”

    两人都是沉默寡言之辈,没有话题,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老胡、隋杰、卫老弟被派走了。”

    孟祈嗯了一声,表示他已知晓。

    褚临为了削弱他的势力,将他手底下的几个人何兵力四散到各方牵制住。

    这确实是一件棘手之事,孟祈问他营中可安定。

    谷禄犹豫半晌,说:“最近您不在,几位将军又被派离,营中隐隐有了不安之象,前几日还抓住几个想走的逃兵……”

    孟祈坐在台阶之上,左腿搭在与臀齐平的台阶之上,左手随意放在其上,这是他在军中同诸将商议军情之时常用的姿势。

    看来,褚临早有准备。

    他站起来,同谷禄说道:“那几个逃兵,你如何处置?”

    “如今正被关着,等王爷您回来看如何惩治。”

    孟祈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永翌军令,若有逃兵,杀无赦,谷禄,你是不是忘了?”

    他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谷禄,谷禄立马应是。

    要统领百万大军,首先便是要让手下人信服、臣服,逃兵乃是军中大忌。

    孟祈刚刚领军出征之际,手底下没几个人服他,是他硬生生为自己打出了威信。最先也是谷禄表忠心走到了他身边,做起了他的副将。

    孟祈换上银色盔甲,走出军营。

    军营里的士兵们见王爷回来了,一个个连背都挺直了些。

    想起前几日想逃的那几个兄弟,心说他们能见天光的日子便这般到头了。

    谷禄的动作很快,他出了孟祈营帐后立马着人将那五个逃兵压了出来,压到了一片空旷的沙地之中,还令营中所有无事的士兵前来观刑。

    孟祈没有靠近,只是登上烽火楼,俯瞰底下,将一切尽收眼底。

    按大衡律法,逃兵立斩。谷禄拖了这么久让自己回来下处死之令,他笑了笑,不知心中作何想。

    孟梁亦跟着他站在烽火台上,听见谷禄声音传上烽火楼:“今日王爷回来,惊闻咱们永翌军中出现了逃兵,愤怒之至,着令处死。望众将士看清楚,若再有逃跑之意,如今的他们,便是往后的你们。行刑!”

    人头落下,血淋淋地滚在沙地之中。

    孟祈走下烽火台,同孟梁说:“将谷禄调去苍州,让隋杰回来。”

    这人,其心已异,不能留在身边。

    他走下烽火台,便见谷禄走向他。

    “王爷,您接下来要一直待在池州吗?”

    孟祈淡淡扫了他一眼,同他说:“谷禄,隋杰在北边频频出错,我会向陛下请旨,将你调去苍州。”

    谷禄的脸上的表情立马凝滞住,他不解地问说:“王爷,我不明白,这是为何?”

    孟祈拍了拍谷禄,对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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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食也,宁失之少,勿犯于多。你很厉害。”

    孟祈离开池州,将孟梁暂留此地。

    军营外,云方候在塔楼底下,见他出来,高兴地朝他招手:“师兄——”

    这人,一天还跟个孩子一样。

    他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来同你一道去泗水城吗?你要去定亲,怎么少得了我,师父和师兄们不在了,我就是你最亲最亲的人。”他说着,搭上了孟祈的肩膀,被其一个眼神又吓得收回手去。

    他故意装出一个谄媚的样子,“我知道我知道,出门在外,不能有损师兄的身份。”

    孟祈见他身后空空,问他:“我叫你给我张罗的聘礼呢。”

    “已经派人压着往泗水城送了。”

    孟祈正欲开口继续问,云方便立马打住他:“知道师兄你想说什么,你嘱咐的所有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样不少,一样不差。”

    孟祈这才露出满意的眼神,问他:“你说你喜欢那秋家姑娘那么久了,什么时候也让我上门替你提亲。”

    云方眼睛闪躲起来,这师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秋茗这段时间被他惹生气了,正躲着不见他呢。

    师兄弟二人飞身上马朝泗水城而去,孟祈走过很多次这条路,却没有一次有过这般的心情。

    欢喜,雀跃,迫不及待。

    十多天后,师兄弟二人终于抵达了笙歌城。

    他们的身后跟着长长的一串满载聘礼的车,这阵仗,比之当年国公府派人来下聘之时还要大。

    更何况,孟祈亲自来下聘,这可是前所未见之时。

    一入城,这充州刺史便赶紧出来迎,这位可是安定大衡的最大功臣,他可得好生招待。

    他一路将人引到宋家门前,门外,宋家夫妇以及宋明泽早在门外等候。

    见孟祈,几人恭敬行礼:“参见王爷。”

    云方这个有眼力见的立马走上前去,将这几位扶起,“往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在意这些虚礼。”

    宋父点头应是,招呼孟祈进了府中。

    一进府,孟祈便左右看着,想要看看多时未见的宋朝月。他身边站着孟祈特意请的从前在朝为官如今已经告老还乡老尚书,来担任今日缺失的长辈之位。

    他见孟祈这样子,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笑道:“今日你恐怕是见不到啦。”

    按规矩,从现在开始到,要到成亲那日才能得见。

    云方在后头吩咐人将聘礼抬进来,孟祈带着老尚书坐在堂内。

    今日的他,紧张而又拘谨,看着满脸慈爱的宋家父母,在战场上纵横辟阖的他竟不是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像个不知世俗的少年人。

    老尚书看了他一眼,同宋父宋母笑道:“今日呢,我受王爷之邀,来替他下这聘书。”

    他拄着拐站起,依礼朝宋家夫妇递上聘书。

    这聘书是孟祈亲手所写,没有人知道他写废掉多少张纸才得来这一满含心意的聘书。

    宋父笑着接过,看着里面刚劲有力的字迹,再细读里面内容,满意地点点头,将这聘书递给了自己的夫人保管。

    “王爷真心,我宋家亦不敢辜负。王爷与我家小女情投意合,今日我作为宋朝月父亲,便在此答……”

    他的答应两字还未说出,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宋家的一派欢喜。

    只见一个太监手握圣旨走了进来:“圣旨到——宋家人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