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北苍王府尤为热闹,周兰溪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听着青禾院里头宋家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她暗地里抹了一下泪,正巧被从外面回来的褚长陵发现。
二人结发为夫妻多年,早已分外熟悉彼此。
褚长陵知道,妻子是又思念被困于皇宫之中的儿子了。
见到丈夫,周兰溪强装出来的坚强一下破碎,她搂住丈夫的腰哭出了声来。
在她生下这儿子后便明白,往后母子分离是未有转圜之事。
可这孩子是她亲手抚养到八岁的,每每儿子长大一岁,她的惆怅便又添几分。终于到八岁这年,他不得不被送进宫中。
周兰溪还记得,将被送进笙歌城的那个月,儿子不再像从前那般活泼,反而整天都将自己困在房子里,话更是一日比一日少。
褚玉珩被送走那日,他没有哭,只是抱了抱父母亲,又亲了亲父亲怀里才两岁的妹妹,小小的一个独自踏上了前往笙歌的路。
“王爷,这辈子,我还能见到儿子吗?”褚玉珩走后的这两年,周兰溪总是不断地问着这个问题。
“会的,我一定会将咱们儿子给带回来。”褚长陵的视线越过院墙外,看向南边,往那儿走,便能接回他们的孩子了。
宋朝月从青禾小院里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夫妻二人相互依偎之景。
她手里提着爹娘自泗水城带来的特产,想要亲手送到他们手中,谁知出来撞见的便是夫妻相拥而泣的场景。
她默默转身,提着东西又返回了院中。
孟祈恰逢此时从自己屋中出来,见宋朝月手中拎着东西往回走,问:“这是何物?”
宋朝月瘪瘪嘴,说话时都带了些伤感:“阿爹阿娘带来的特产,我正欲给王妃姐姐送去,便见他夫妇二人提及了小世子,我不忍打扰,便回了。”
说起来,孟祈也离开的笙歌城这么久,也不知褚玉珩在宫内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负。
孟祈一时的走神被宋朝月敏锐地抓住,她问孟祈:“往后你们起事,那小世子还在宫中,该怎么办?”
孟祈看向宋朝月,并未答她,毕竟此事,他也没有想好如何去做。
“那行,我走了。”
宋朝月提着东西离开,去了他父母亲暂住的屋内。
宋远正站在门边练着太极,宋朝月没打一声招呼开门,这门一下就怼到宋远的屁股上。
宋远哎呦一声,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女儿,他假意生气地斥道:“宋朝月,你进屋能不能敲门!”
宋朝月懒得理他,将那堆特产放到桌子上,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坐在一旁的江念见女儿情绪不佳,抓过她的手问说发生了何事?
宋朝月从胸口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她觉得在万事万物之下,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孱弱,她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帮上北苍王夫妇什么忙,以解他们的分离之苦。
母亲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女儿,你不是神仙下凡,这世间,你亲眼目睹却又无能为力之事多入牛毛,能帮是运,不能帮也莫要责怪自己。”
宋远站在一旁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拍拍女儿的头说道:“你从小就眼窝子浅看不得别人受苦,你帮了这么多人,已经很厉害了!”
离开父母这般久,他们用小时候的话来哄自己,宋朝月心里的愧疚一下涌了上来。
她张着嘴靠在母亲怀里大哭,都是她不好,因为他,父亲辞了官,带着母亲与阿奶背井离乡,拖着年迈的身体来到这天寒地冻的凉城。
如果不是她,他们一家人都还能再泗水城安稳度日。
有了一个宣泄的闸口,宋朝月哭了好半天,宋父宋母也不劝,由着女儿哭着发泄心中苦闷。
最后宋朝月抬起头时,一双眼肿得跟核桃仁一般大,她拿起屋里的铜镜照了照,里面倒映出宋父宋母看女儿那慈爱的眼神。
她的身体仿佛被灌进了一大股力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仿佛都微不足道了。
很快,便到了腊月底。
宋朝月的寄到山泽城和繁城的信有了结果,从这两个地方送来了五千担粮食,不仅有米、面,还有耐储存的蔬菜。
这五千担粮食到时,宋朝月亲自去了城门口接。
自繁城来了四千多担,自山泽城来了七八百担。在城里的灾民看见一辆接一辆盖着麻布的马车朝城中驶来,他们议论纷纷,猜测这是不是朝廷拨冗的赈灾粮来了。
其实,朝廷根本就没能顾及得上北边的灾民,如今的皇帝褚季正为着自己的三弟将要起兵夺权一事焦头烂额不已,底下的人,饿不死就行,还管他们吃不吃得饱。
这些都是宋朝月掏了自己的腰包,朝华家买的和搬空了自己小粮店的粮仓筹来的。
这个年,凉城的灾民至少能吃饱一顿了。
这些马拉车停在了凉城的官府门前,宋朝月提着厚重的裙子走了进去。
“哎哎哎!什么人!”
还没迈过门槛,便被门口的府卫拦住。
宋朝月示意其中一辆车的车夫将盖在粮食顶上的麻布扯开,她挑了下眉,意气风发。
“送粮的。”
她话音方落,在官府里的刺史大人便小跑着走了出来。
他面带笑意,见宋朝月如见救星。
那些粮食进城时他便收到了消息,据说是一个女子带来的,他想说要是这样粮食能免费发给那些灾民便好了。
如今心想事成,这女子竟将载着粮食的车马带到了官府面前。
他先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敢问姑娘,这些粮食是……”
“我自其他地方购来,准备免费发给城中灾民,还请刺史大人帮帮忙。”
荀康时的脸顿时笑如秋菊一般,他连声应好,将宋朝月请进了官府之中,还给她泡了一杯自己都舍不得喝的上品的雨前龙井。
宋朝月坐在堂后屋内,面前烧着炭火,听荀康时同她说这五千担粮食的安排。
其实宋朝月本来送了东西后就想走的,谁料这位刺史大人连茶都泡好了,她也不好抚了人家的好意。
慢慢品着这龙井茶,听刺史滔滔不绝说着要将粮食如何分配。
听到最后,宋朝月感觉耳朵都在嗡嗡地响了。
她放下已经空了的茶盏,站起身来同荀康时道:“刺史大人您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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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民女便不再掺和了。唯有一愿,还请大人能叫城中百姓今年过年能吃上个饱饭。”
荀康时听罢,感动得眼泛泪花,他郑重其事地保证,一定会将这些粮食好生安排,全都送到灾民手里。
宋朝月出了官府,一个心好似飘到了云端,嘴边也哼起了歌。
门口被载着粮的车马何围观的百姓挤满,可她还是一眼看到了站在其中的孟祈。
他看着她迈着轻俏的脚步走出来,脸上熠熠生辉,嘴角也不自觉带上了浅笑。
宋朝月穿过人群,走到孟祈身边,微微仰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宋老板是如何办成一桩大事的。”
宋朝月晃了一下脑袋,笑着哼了一声:“怎么样,可看明白了?”
孟祈宠溺地回道:“看到了。”
躲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宋明泽嘴里叼着一根干草,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咦咦咦,又看明白了,成天就吃准我阿姐喜欢他,要是他敢不娶,看我不揍死他!”
一旁倚在墙上的鬼娘子斜眼睨着蹲在地上的宋明泽,用她那收起的武器天罗伞的伞尖戳了戳宋明泽的后背,不耐烦地问他:“你说找我出来有要事,如今咱们都在这儿蹲了快半个时辰了,要事呢?”
宋明泽站起,拍了拍脑袋,方才被孟祈气糊涂了。
他笑了笑,从胸前小心掏出一个盒子,这盒子流光溢彩,泛着寻常物质难有的光泽。
鬼娘子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由贝母打磨所制,她警惕地后退一步,肉眼可见地提防于宋明泽。
“你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宋明泽有些羞怯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正静静躺着一条泛着银光的手镯。
“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鬼娘子不可思议地指了指镯子,又指了指自己,面露难色:“送给我的?”
“嗯嗯。”宋明泽有些不好意思看她。
熟料下一刻鬼娘子便语出惊人:“你送也送个贵重点儿的金啊,玉啊什么的吧,送我个这?”
她将那细细的银镯子举起,又嫌恶地扔回了盒子里,转身就走。
那一瞬,宋明泽感觉到自己的心被这鬼娘子狠狠蹂躏,甚至对方还不甘心扔到地上补了几下。
他揣上盒子,有些生气地朝她吼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鬼娘子脚步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前走。
最后没办法了,宋明泽边追边喊出她的真名:“元若!你再往前走我真的生气了!”
鬼娘子这才停下,转过身。
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卷走了她的帷帽,露出那张清冷面无表情的脸。
“你终于肯承认了,鬼柳!”
宋明泽跑上去,陪着笑脸,“元若!我又苦衷的。”
鬼娘子才不管她什么苦不苦衷,一个飞身跃上了旁边的屋脊,迅速消失不见。
宋明泽站在原地喊道:“你记得过年的时候到王府来——不然我就把你哥哥丢到黄泉凼里跟那个老头子作陪——”
没有人回应于他,只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一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