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朝回门自有规矩。所以到了未时末,王氏就开始拿捏话头要赶人了。从她今天各种表现来说,对于我在伯府生活,似是非常了解。估计,是在前几日与康姨妈的和谈之中,她获得自己想要消息。所以,在辞别父母的当口,她拽文淡道,
“你记在我名下,便要时时刻刻记得。你之言行不光是盛氏一门荣耀,还有我王氏一门家训。人家不知道的,会说我们王家没规矩。所以你一定不可学那妒妇。伯府长辈众多,你切不可拿乔,要记得自己晚辈身份,孝顺各房长辈,友爱妯娌。如今开枝散叶乃你头等大事……”
王氏的话还没训完,盛宏老爹轻轻咳嗽,王氏再有不满也不敢表现。盛宏老爹只是对着述兄淡道,“我家墨儿从小读书知礼。往后还请快婿好生照拂。”
述兄自然连连称是,说的盛宏老爹笑意盈盈,然后……着实是老爹小看了述兄的说话本事,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脸色开始尴尬。而他旁王氏却是要笑不笑的样子。不过好在述兄话虽多,眼色也好,他在盛宏老爹表现出少许尴尬之后,立即总结性发言,结束对话。
蔚知盟此人话痨属性已是了然。语速不快,声音不大,音调温和,音色极好,纵使这般也经不起多……待我在回伯府的马车上,细细回想他方才的话,忽然明白盛宏老爹尴尬原因了。这丫,讲话也太不留情面。不过如此我倒是心情大好,瞧着他的也是顺眼也能多。这人刚刚起先还是温和,后来索性拽文。盛宏老爹到底饱读诗书,述兄明褒暗贬的跟盛宏老爹聊了聊男人御内之事,老爹瞬间明白。
“娘子何事如此开心,说出来让为夫一同开心可否?”蔚知盟笑咪咪的看着我。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他要是拿出一把折扇摇几下,忽然像是古龙笔下某人……那个看不见的某!不过述兄的视力却是极好的!
“我只是觉得以后有夫君为我挡风遮雨,甚是开心。”我轻轻笑着。虽然对于此人我是吐槽无数,可是短短三日相处,我对他也算有个初步了解。谁还没个装样子到时候。他就是惯会的。或许我在他眼里亦是如此。
“娘子开心,为夫就放心了。不过嘛……以后府里的事儿还是要劳烦娘子。”蔚知盟盯着我的眼睛,又开始试探了。
想着他今日表现,想着以后的日子,我不想要继续在同一件事情上来回拉扯,于是我问,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我,又要我做什么。我要什么你大抵是给不了的。”
蔚知盟愣了愣,忽然又笑,可是这次笑却坦陈很多,他道,
“聪明如你,自然是明白的。我第一次见你便是在广济寺,你们姐妹在亭子嬉闹。本来有人要找你那六妹妹叙话,可却没逮着机会。如此倒是便宜我了。”
他声音很轻,我本来声音也不大,想来马车膈音并不怎么样。
我轻笑着说,“那我们回府详谈了。”
忽的,蔚知盟伸手拦我入怀,他轻道:“这世上许多事儿,不是求就有的。能不能且是看着。你觉得呢?”
我抬头看他,从我这个角度,瞧着他脸,不由再次感慨。是自己的菜,果然是帅就可以。我点头。然后他又在我耳边说道,“其实,回到府里,我怕自己没心思跟聊天了。到底我年岁不小,开枝散叶什么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我已经推开这个刚刚还在感慨什么都可以的。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回到伯府,自然要去见伯夫人,伯爷今天也在。伯夫人一共三个媳妇。一个在外,一个是府里管家媳妇,还有我这个新入门的。立规矩什么的,海氏可是从进门第二天就开始的。伯夫人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让我从次日开始,每日辰时用过早膳再去请安就好。三餐也不用陪着布菜。家里人虽不多,也是各自用饭。要是有什么事儿,也会提前知会我。我轻笑点头。不立规矩就好!
一出伯夫人正屋,蔚知盟便牵着我的手,丝毫不顾及他人眼光。我唯有半低着头,做出害羞装。等到他的院子,却见有人在换牌匾。他对着我笑,“我也喜欢这个三个字,便找人改了,如此,你便和在娘家一辙了。”我抬头,看到半冉居三个字。漂亮的正楷,于是乎,我笑更加假了。没办法,因为有人来围观了。
“述弟如此心疼媳妇。我做嫂子看着真是羡慕。”来人一身光彩夺目,看着我的表情里,更多是幸灾乐祸。她,四房长媳尤氏。
“昨儿娘还在问我,怎得不见湖儿那丫头去找月季顽。莫不是弟弟还把那些个藏着,没叫弟妹见一见,不是怕新媳妇不悦吧!”
蔚知盟不动声色的挡在我面前,对着来人笑,“得嫂子真是爱说笑。那些个不过玩意儿,怎么能留着让我家娘子不舒坦。”
尤氏故作惊讶,“你把湖儿弄去哪里了!她,她,她是娘身边利妈妈的的小女儿啊!”
“让我想想。你说的湖可是湖水的湖?我怎么记得我哪里好像有好几个都叫湖儿的!承蒙大家照顾,我那儿人多谁不知道。这个人一多,我就记不住。你们也是知道,我记性不好,不如你说说,我给她的编号,兴许我还记得。”
蔚知盟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在他身后偷笑。然后他捉狭道,“其实就是六日前打发。都交给了庄子上一个管事儿,让找人牙子卖了。现在你去找我二嫂子,兴许还能买回来。不过可别找我出钱,哪有自卖自买的!”
说着,蔚知盟拉起我往小院走去。
我忽然感觉,这丫是真的深得我心。有时候,这世道就是比谁更无赖。虽然这家情况复杂,可是我忽然觉得自己比起明兰着实轻松不少。老公的态度决定一切。
然后,蔚知盟居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催我去换衣梳洗,然后自己也去。等到再在我面前出现到时候,已经换上家常衣服,拿出棋盘要与我对弈。好吧,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说了。如此,用过了晚膳。他亲自泡了一壶茶,与我对坐。
他笑,“三日一过,明儿来这里人便会很多。娘子可备好了见面礼了?”
我不由轻笑,“庶房的婶娘真是小气。这就着急忙慌的要回礼了?”
“可不?还会给你一两个伺候的人,你怎么想的?”蔚知盟喝茶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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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眉,“夫君可否别动不动就问我怎么想的行不?”
蔚知盟扬了扬眉毛。我继续说道,
“虽然庶房婶娘严格论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长辈。可到底长辈赐不可辞,又不是拿我的月钱,多一个两个无所谓。不过么,通房,姨娘,丫头各有等分,如此月钱自是不同。这个可不能搞混了,没得说我贪墨。”
蔚知盟竖起拇指,笑容却是深不可测的样子。
果然,次日我请安回来,第一个来的便是四房的舫氏,她既然来自然不会一个人。她带着长媳尤氏,小媳妇贾氏。只是贾氏的相公是庶出。然后每个媳妇身后都是两个标致丫头。我轻笑,自然茶点招待。
半冉居的正堂我布置的很简单。没什么华丽装饰,多宝阁上物件也是精致,却不金贵。就是让人搬空我也不心疼的布置。另外,我拿出来待客的茶壶杯盏,装蜜饯的碟子,也是最普通官窑烧的白瓷。摔了砸了买新的就是。古代规矩,她们是不好去我卧房的,那是要拆家的节奏。
期间来回的客套话就不说的。舫氏虽是婶婶,到底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两个隔房嫂子纵使想要跟我说什么也要拿得住。然,这贾氏二十有三,未生育。所以话题自然转到这个上头。舫氏或许那些年被人奉承惯了,似乎不知道收敛。她娘家早前获罪,哪怕现在查明,到底也是丢了官职。她早就不是什么一品大员家庶女了。
“述儿媳妇,你到底年轻。照顾述儿我着实不放心。他可是伯爷的老来子,满府里谁人不疼。这两个丫头,惯会照顾人的。今儿就给你了。”
我轻轻而笑,倒也不起身道谢,只是问道,“也不知道这两个姑娘在四婶婶跟前是几等丫鬟,如今给我总要升一升才好。如此告知了二嫂子,下月月钱也要加上一些。”
舫氏脸色一僵,倒是那尤氏心直口快,“述弟妹真是说笑。这给了你便是伺候……”
她的话没说完被舫氏眼神制止。
舫氏端起茶,打量起我。她或许觉得自己庶女出生,我也是。她这个老庶女拿捏我这个小庶女实在简单吧!我假装看不到,自顾自的吃茶。半晌,她才道,
“这个两个当不得大丫头,按照我那儿,还是二等即可。”
“那就谢谢四婶婶了。”我这才站起身轻轻行礼答谢,坐下后我笑道,“我陪嫁人着实不多。如今多了两个帮手甚好。我昨儿还在盘算着办冉居的人手,如此轮班起来正好。”
尤氏忽然掩帕而笑,“弟妹莫不是要把她们安排去管着小丫头洒扫吧!”
我瞧着尤氏笑更加开怀,“我不知道这个两个姑娘先前做什么的。难不成是四婶婶跟前值夜的?”
尤氏脸色一僵,我知道了,怕是这两个今儿我不要,她就要带回去了,所以才这般失言,还不断言辞挑衅。然后没多久,这房婆媳就告辞了,走之前我看到原先在贾氏身边两人走到尤氏身边。贾氏在出门口的时候,转头对我嫣然一笑。
好吧!这老妇,原来跟华兰婆婆是一卦,就给儿子塞人呀!也不怕养废了一门。当然是他们四房的一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