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
奶奶总是笃信般微笑着和小信介这样说着。
年老慈祥的声音会逐渐上扬轻缓，直到最后一丝笃定般的虔诚弥散在空气中。
看着小信介平静认真地打扫，称呼，学习时，奶奶都会露出慈爱的笑容：“有人会一直看着信介的。”
小信介会缓缓露出一个和缓礼貌的笑容。
“嗯。”
他逐渐地，不在乎什么神明。
也不觉得有什么人会一直看着自己。
只是依旧，一丝不苟的完成每一件事。
不做多余的事，冷静沉着。
重复，持续，细致。
构成了北信介的行为准则。
即使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木质廊道，北信介也能面不改色地拿着抹布，一寸寸地，连同缝隙都擦拭干净。
不因为神明，不是因为谁的注视，而是，他喜欢。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吗？
恐怕连笃信的奶奶也没有办法证明给他看吧。
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北信介这样想着，温柔的笑意却从金棕色冷静的海洋里漾起。
他胳膊上挎着奶奶自己编织的竹篮，篮内放着两颗水灵灵地带着泥土的萝卜。
目光划过，再飞越稻田，从绿意接向蓝天。
今年也会是丰收的一年。
北信介这样笃信。
忽然，他瞭望的目光顿住。
正是盛夏拐入秋季的时间，所有植物都拼了命的在凋谢前积累养分，盛极繁复的绿意拥簇着身着古典振袖的少女。
红黄间色的和服在两袖各占一边，绚烂至极的工艺织金镶银，只沦作少女随性的陪衬。
穿着整齐的振袖，却赤裸双足，像猫科动物般在青草地上躲避跳跃。
明明有心簪钗却任由蜿蜒如火的长发披散。
她低头，于繁花最盛处，摘下赤如鲜血的茑萝。
是神话与现实的怪诞组合。
是往日日复一日的奶奶笃信的颂言。
都在此时此刻，于耳边响起。
嘛，他当然知道对方并非山精野魅。
北信介走近少女，害怕惊扰到对方，本就温柔的声音更显和缓。
“你怎么不穿鞋？是迷路了吗？”
少女手执红花茑萝，缓缓回神。
时风忽起，北信介眼中的世界只剩下惑人的红。
少女有一双水洗明镜般棕绿色的眼睛，此刻如同不知人类险恶的小兽把他盯着猛瞧，然后咧开嘴灿烂一笑，“不想鞋子穿就扔掉了！”
不似山里的野魅。
倒像是稻荷神座下的红毛小狐狸。
神明休憩，一眨眼，小狐狸裹着衣裳，哒哒哒地跑来了人间。
你随手窄了一朵浓稠艳丽的小花，听见荒郊野外的竟然还有小孩在，好奇地回头。
你：震惊！毛笔成精了！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你这个毛笔怎么不按规矩办事？
嗷，你反应过来这是霓虹。
那没事了。
你对着他如同沾了墨水的毛笔头发看了又看，满足了好奇心后，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北信介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不要在外面光脚，会受伤。”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这个毛笔头站在这里，你就觉得对方强得可怕。在对方冷静的视线里，你生不出一点反驳的念头。
于是你给他看你红底椿花的手袋，打开，“喏，袜袋没有扔掉。”
北信介摇头，“穿上袜带也不能确保小路上的碎玻璃不割伤你的脚。”
你呆滞，“应该不会吧？我刚刚走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发现碎玻璃。”
北信介金棕色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你一眼，再次走近一些，在你前方30cm左右的地方站定，弯腰。
你：？
等他再起身时，手上拿着一颗生锈的钉子。
你：！！！
好危险！
北信介似乎是从你炸毛的反应中得到了什么乐趣，他浅浅笑了一下：“没有找到碎玻璃，但是钉子更危险。”
“这里原来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后来拆了变成的现在的样子。一些零碎的东西没有收拾干净就散落在周围了。”
北信介一眼就看懂了你脸上“为什么钉子会在这里”的表情，语气舒缓沉静的为你解答。
你：“哇，你知道的好多。”
你为毛笔小哥比了一个认可的大拇指。
他被你逗得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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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意从他沉静的海洋里溢满出来。
“因为这块地是我家的。”
北信介指着篮里的萝卜，“这个也是在前面那块地摘的。”
“拔萝卜！”
你睁大眼睛，觉得非常新奇，“我从来没有拔过萝卜！”
北信介沉思，“拔萝卜倒是很好满足，你可以跟我去拔。”
你一下抓住对方的胳膊，喜形于色“真的吗？真的吗？现在可以去吗？”
“去倒是没问题。”北信介多少有些苦恼，“但是你要穿着和服吗？”
你一下蔫头耷脑了起来，“说的也是呢。而且……”
你像是准备过河淌水一样提起裙摆，抬起脚，灵活的脚趾头还在跳舞：“我现在不敢走路了，害怕变成小美人鱼。”
北信介：“噗。”
他把篮子递给你：“帮我拿着吧。”
你疑惑地接过，然后就看着毛笔头背过你半蹲下神身。
“没办法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他扭头看你，认真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上来吧。”
你：背背！弥生safe！
你轻巧地趴在了毛笔头的背上，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然后并不费力地直起身往前走。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忽然反应过来，先入为主的一直叫人家毛笔头，结果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不过，为什么对方也不问？
懂了。
你歪嘴一笑，对方是I人。
“北信介。你呢？”
“西园寺弥生。信介可以叫我弥生。”
北信介嘴角噙着笑：“你交朋友的速度真是快。”
“因为对方是信介嘛。看起来就很可靠。”
北信介的背并没有牛岛若利的宽广并且充满背肌，但是自有一股莫名的稳重与安心感。
平稳，坚定。
“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哦。”
“姑且，我也是一个喜欢排球的男生，上肢力量训练不会白做的。”
“我也喜欢打排球诶！”
“那我们可以一起打。”
“太好了吧，信介！简直就是天使！”
“哈。”
北信介被逗得乐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