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珣看见穿了元乐的真实身份,但居然也没有多问,他接受得很自然,甚至心底隐隐觉得,好像就应该如此。
他把绷带扔给他,又自然而然的转过身去,随后还嘱咐他动作快些,这毕竟是大冬天的,他刚注意到,元乐那唇色都冻得有些发白了。
祈珣扭头走了几步,然后又掉头回来,把身上的大氅一揭,劈头盖脸的就扔元乐身上了。
元乐把大氅拿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披在了自己身上。
有了马车之后,元乐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虽然还是难受,但好歹不会有腿被磨破这种情况了。
就这样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多月,气候也从极寒,变成了湿冷,直到隆冬快要过去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天极国的皇城。
元乐总算可以松口气了……祈珣的行军速度很快,他们这一路,很少有在一个地方驻扎很久的情况,可以说是基本都在路上了。
他原本在东宫被养得圆润起来的脸蛋又瘦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焉不拉几的,很是营养不良。
元乐虚得不行,一到地儿又开始水土不服,吐了两天烧了一天,灌了几天中药后,才勉强恢复些精神。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被隔离了。
元乐单独住了个院子,这几天里,有一个小太监来服侍他喝药吃饭什么的,然后就没见过别人了,而他好些以后想出门,却发现门口被两个很壮的士兵把控着,看见元乐想出去,就把他拦了。
虽然很茫然,但元乐很快又释怀了——他毕竟是来人家地盘当人质的,会被人限制行动也正常吧。
元乐很心宽的又开始了自己的米虫生活,直到某一天,他爬到墙头看外面风景时,看见外面有宫人在挂灯笼。
元乐这才恍惚记起,已经快要过年了……
去年过年,他还是和爹娘一起的,没想到这就过了一年了,今年估计是吃不到阿娘做的汤圆了,他可能还得独守空房过年……这样一想,元乐又有些惆怅。
惆怅了不过片刻,他看见了不远处的祈珣。
他以为祈珣只是随便逛逛,一会儿就会走,便大剌剌的骑上墙头,努力呼喊‘祈珣’的名字,还一边挥手,让他注意自己。
不远处的祈珣抬头看了一眼,嘴角扯了一下。
他飞身而起,跃上墙头,站在元乐面前,低下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元乐不敢像他这么站着,只好就这样仰着头看他。
祈珣问,“你个敌国的小宫女,怎么敢直呼朕名讳?不怕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宰了你?”
祈珣动不动就要宰了他!
元乐脸上表情瞬间呆滞……
他是真没想到这茬,之前不清不楚的被捎上了,楚微澜也没说对方是什么身份,他对朝堂上的事也不清楚,不敏感,所以一无所知的就被带着上了路。
后来元乐从周围人的口中得知了祈珣的身份,但他一直没什么真实感,因为祈珣不像个皇帝,他总是自称‘我’,出行居然和其他士兵一样是骑马,没有什么大的排场,也没有什么专门伺候的人。
那时候,元乐喊他‘大人’,他也没什么反应,后面听见楚微澜对他直呼其名,他听多了几次,就这么潜移默化的也喊上了他的大名。
没想到,祈珣现在居然跟他清算起来了。
元乐有些委屈,“之前这么喊,你也没说不行。”
祈珣蹲下,都还比他高半个头,“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打算继续对朕直呼其名?”
“不是不是,错了错了,陛下饶命……”
祈珣又想笑了。
求饶都求得这么不走心——他甚至还骑在墙头上没动,都没想过赶紧起身磕个头。
但是祈珣还就吃这套,元乐好像永远都不会被外界改变。
“行了,跟我下去吧。”祈珣又站起来,顺手就把元乐拎了起来,飞身而下,直接就到了庭院里。
他把元乐放下去,心情突然有点不好……元乐这家伙太轻了,他之前有这么轻吗?好像确实是这段时间瘦了太多。
心情正沉重着,一转眼,就看见元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元乐道,“你好厉害啊!这么高这么远!‘嗖’一下就过来啦!”
“……”祈珣噎了一下,心情沉重不起来了。
“别拍马屁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语气很平和,表情也隐隐有些笑意,“明日除夕,你想同朕出去转转吗?”
元乐还没见识过天极国的风土人情呢,闻言自然是连忙点头。
祈珣见他直接答应,心里也松了口气,感觉养这么个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那朕明天明天来接你。”
元乐又拉住他,“那,那陛下,我家主子一起吗?”
祈珣皱眉,“你要和他一起?”
元乐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不敢说话了。
“那你和他一起吧。”
祈珣只说让他们一起,却不再提出宫的事儿……
当夜,就有一群宫人冲了进来,把元乐打包带走,带到了另一个有些破烂的小院子。
元乐终于见到了楚微澜,他还感叹了一下,祈珣说话还挺算话的。
“主子!”元乐跑过去,亲昵的想贴他,却被楚微澜拦住。
他咳嗽两声,然后才笑着解释,“元乐别离我这么近,我感染了风寒,小心传染给你。”
元乐这才看清,楚微澜脸色苍白,比平时更虚弱。
他身子早被毒药坏了根底,这一顿长途跋涉,他也没比元乐好受在哪里。
但真正说起来,他不愿意被元乐贴近的原因,是他心里有些东西过不去……来到天极国这么多天,元乐被祈珣带走做了什么?
他本就是疑心重的人,元乐这是第一次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还过了这么多天,再联想到他和祈珣原本那次交集,楚微澜就不得不多想。
不过元乐很好骗,他没有注意到楚微澜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回避。
但元乐也没有违背楚微澜的一只,保持着距离,担忧的看向楚微澜,“有太医看过吗,主子吃药了吗?现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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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严重吗?”
元乐眼底的担忧不是作假,楚微澜心底那种隐隐的膈应感又有些减轻,但他还是问了自己在意的问题,“你和祈珣……待在一起?”
元乐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但他是个老实孩子,楚微澜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他来过一次,然后我说想和主子在一起,他就把我放过来了。”
楚微澜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乐儿还记得孤,是有心了。”
元乐认真道,“主子是我真相信的人。”
在这异国他乡,他和楚微澜才是最亲近的人,他信任楚微澜,就算是在东昇皇宫那会儿,他也无比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楚微澜‘嗯’了一声,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被人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他好像有点担不起。
……
除夕这天,元乐是和楚微澜过的。
祈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就对楚微澜有了意见,把元乐送过来后,就把原本照顾楚微澜的宫人调走了,两人待在那破烂院子里,和住冷宫没有区别。
不过元乐依旧乐观,他性子活泼,硬是缠着门口的侍卫,要他们帮忙带点食材。
那侍卫被缠得没办法,只能说一句‘等着’,然后大步离开了。
得到消息的祈珣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心,但最后还是点了头,“给他吧,”
元乐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食材。
但他其实不太会做饭,只在节日里图好玩,帮着他娘捏过几次汤圆,他们那里,大的节庆都是要聚一聚,然后吃汤圆的。
院子有小厨房,元乐尽自己所能做了顿年夜饭,其实就是两碗汤圆,两个简单的家常菜……好在祈珣还不算太缺德,晚上还是给两人送了餐,才让这顿年夜饭看起来没那么磕碜。
吃了饭,外面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楚微澜对此是不感兴趣的,元乐却很想出去看看。
楚微澜对他总是纵容的,便披了件厚衣服,与他到了庭院里。
这里绝对是个冷宫,位置偏得离谱,他们这里只能看到一点烟花边角料,不过元乐也很知足了。
他望着天空,双手合十开始许愿,许完还侧过头,让楚微澜也感觉许一个。
“我没有愿望。”楚微澜平静的说。
元乐惊讶,但也体贴的没有追问什么,“那我的愿望分给主子吧。”
楚微澜淡笑,“那你许了什么愿?”
“当然是对我们来说都好的愿望……我希望,明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能回到自己的家。”元乐毫无负担的把刚才许愿的内容说了出来。
楚微澜眼眸动了动,然后打趣道,“小笨蛋,许的愿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否则就不灵验了。”
元乐突然就紧张起来,“那,那我重新许?”
见他真信了,楚微澜又有些于心不忍,“没事,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
他想,既然是元乐希望的,那他无论如何,也会帮他实现。
何况,这对他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