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山才要将粥碗拿走去洗,转身就瞥见了门外走来的身影,他碗也顾不得手,欢快跑过去接人:“姐姐,你回来了!”
陆允洲之前还奇一个小孩子如何能在茫茫的大山中生存,现在听他叫姐姐顿时就明白了,他们是一家人住在一起的,眼看着身处的小小一间木屋,料想这家人的日子应该并不宽裕,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收留自己,并且给自己煎药,可见是这家人的善良,陆允洲心里对救命恩人越发感激了。
周禾擦擦汗,边进屋边往下摘身上的背篓,嘴里还问着:“今天他的情况有没有好点?醒了么?”
还没等周小山回答,她人已经进了屋,然后就对上了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
陆允洲见那姑娘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就又翘起了唇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道:“你醒了,吃东西了吗,喝药没有?现在感觉如何?”
她一下问了好几个问题,陆允洲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个了,只定定的望着人发呆。周禾转头看向弟弟,用眼神示意:这人没烧坏脑子吧?
周小山赶紧道:“额,那个......”坏了他刚刚忘了问对方名字了,这个当面称呼他这人那人的也不礼貌啊!
支吾了一会儿才指代不明的说道:“刚刚才醒,吃了一碗粥,刚刚正准备吃药呢,姐姐你就回来了。”说完背对着陆允洲,伸出食指先往他那边指了指然后又点了点自己的喉头,最后摇了摇头,那意思这人现在不太方便说话!
周禾却会错了意,啊?这人是个哑巴!
望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周禾满脸的一言难尽,先受伤后溺水自身还能说话,这可真够倒霉的。
陆允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转眼的功夫,那姑娘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忽然就充满了同情。
陆允洲从小到大从别人人眼中见识过的情绪不少,憎恶有之,鄙夷有之,倾慕艳羡亦有之,当然自他十六岁之后见到最多的情绪就是恐惧或愤怒了。
同情,这倒是第一回,尤其传递出这种情绪的还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姑娘,自己是什么地方让她有了同情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陆允洲好奇的同时也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思。
周禾没再继续追问,她微笑着冲对方点头示意之后,便自顾坐到火塘边休息。
周小山给他姐用竹筒倒了杯水,这里仅有的一个陶杯给陆允洲占了,周小山便用竹子。做了些临时用的。
周禾将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将杯子递还给周小山:“我去看了咱们之前找到的那棵杏树,杏子已经开始熟了,喏,我还摘了些回来。”
周禾冲着筐子的方向努努嘴:“你不是早就想吃杏子了么,快尝尝。”
周小山听了果然十分开心,转身就去背篓里翻找,拿起一个黄澄澄的杏子就往嘴里塞,很快他的表情就变成眯眼皱眉,连脖子都缩到一起了,偏生嘴里还含糊着:“呜呜,好酸,好吃!”吃完一个还去拿另一个。
周小山自己吃杏,也没忘屋里的另外两个人,给自家姐姐和被救回来的英俊大哥哥每人都抓了几个,同时还体贴的对陆允洲说道:“你先喝药,喝完了正好吃一个压一压嘴里的苦味。”
陆允洲嘴角抽了抽,他情愿嘴里有苦味,也不想吃这酸的骇人的杏子。
周禾也不吃,直言:“太酸了,我刚摘的时候已经尝过,你喜欢就自己吃吧。”
周小山还真自己接着吃,知道手里的一把酸杏子全都吃完了,才心满意足,招呼他姐吃饭。
周禾打趣他:“难为你还能想起没吃饭,我以为这酸杏子就把你肚子填饱了呢。”
周小山嘿嘿笑,又追问周禾他们啥时候还去摘杏子周禾喝着粥歪歪头想了想:“再过两三天吧,等咱们从县城回来,到时候第一茬果子应该就都熟了。”
吃完饭周禾轻轻扯了周小山一把,示意他跟自己出来,出了门又往远处走了几步,估摸着屋内听不到自己说话了,周禾这次站住脚步问周小山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怎么知道救回来那人是个哑巴?
周小山听的一脸懵,自己啥时候说过那人是哑巴?
周禾大为惊诧:“那我刚刚跟他说话你给我使眼色,还指着嗓子摇头,这不就是再说他不能说话吗?”
周小山这才知道他姐是误会了,赶紧解释对方只是嗓音嘶哑难听,一开口又会不停的咳嗽,而周禾一上来就问了那么多问题,所以自己才会给姐姐示意,那人的嗓子不好。
原来是个乌龙啊!
周禾又问周小山他都问了什么,对方姓甚名谁在怎么会受伤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小山摇头,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呢!周禾拉着他的手返回木屋,打算亲自问一问这人。
陆允洲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周禾这样的姑娘,,言语爽利落落大方,半点没有因自己出身不足而产生忸怩之态,那无波无澜的坚定沉稳的眼神,便是与世家贵女相较也不逞多让。
周禾二次进屋,先是关心了陆允洲的伤势,解释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又告诉他直到康复前都可以留在这里养伤。这
先是释放了一通自己的善意,然后才开始询问陆允洲的姓名来历。
陆允洲已经又有了些疲态,他伤势不轻又流血过多,吃饱喝足之后身体便不由自主的想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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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救命恩人有问不可不答,陆允洲哑着嗓子大概说了说自己情况。
姓陆名允洲,宣城人氏,自幼跟着家里走南闯北做些小生意,这次到梁山县也是为了谈生意。哪知途中碰上了劫掠的山匪,自己学过功夫又有忠仆庇护才侥幸逃得一命,至于一同来的仆从已经全然失去了联系,生死不知了。
说到最后陆允洲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起来,周禾不想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也懒得探究他这话中里各有几分真假,既然他这么说那自己便就这么听吧!
救他本是出于一时的怜悯之心,事后才发现这人来历或许没那么简单,可是救都救了总不能再将他扔到溪流里,只能盼着他早些养好伤快点离开了。
周禾点点头,似乎对陆允洲的话深信不疑,见他面容倦怠便主动终止了话头,让他多多休息。
接下来的时间陆允洲留在木屋中休息,周禾姐弟则继续为生计奔波。
昨天手忙脚乱一通折腾,周禾压根就忘了去收鱼篓子,正好趁着下午有空过去看看,还有陷阱和套子也得去看看,万一有猎物落网,明天正好拿到县里试试价格。
临到申时初周禾带着半篓子的鱼和一直已经被折断脖子的野兔,返回木屋。
屋里静悄悄的,陆允洲似乎一直没有醒来,周禾想了想决定还是叫醒他:“天色不早,我们该走了,走之前我会将门窗从里头锁好,这样便是你一个人留再此,夜间也不会有危险。
这罐子里还有些粥,你若饿了就自己热些来吃,还有这药明天还得再吃一次,不过明天家里有事,我们姐弟就不能过来看你了,你得自己照顾自己,可以吗?”
最后一句话周禾其实问的很心虚,陆允洲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太好,自己却还要他熬药煮粥的自己照顾自己,想想也挺不近人情的,可是她也没办法呀,家里的情况真的不太好,如今又多了一张嘴吃饭,再不想法子多挣些钱,他们很快就要回到吃糠咽菜的日子了。
陆允洲面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点点头很顺从的说:“可以的,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明天应该还会恢复一些。”
周禾听了挺高兴的,虽然对方不论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改变决定,但是陆允洲这样懂事好说话,她便有一种自己果然没救错人的感觉。
临行前周禾在弟弟身侧耳语两句,自己则提前避了出去。陆允洲红着脸任由周小山扶着方便一回,然后也记住了恭桶的位置。
急慌慌的赶路下山,又到镇上晃悠了一圈将抓到的鱼卖掉,姐弟俩回到家天边已经一片灰暗,周禾就着微弱的天光简单弄了点吃的,吃饱喝足姐弟俩开始规划明日去县城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