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只是看着有不少年头了,原本是干净的白玉材质,眼下表层却染上了一些浅黄与红褐色。

    良玹拿包着它的绒布尝试着擦了擦,没有任何效果,这颜色经年累月早已无法祛除。

    章上刻着的,只有一个“康”字。

    与他们之前依据顾静思所说的线索,排查出的姓名,正好可以对上。

    “是前几天无意间拾到的。当时它大半埋在土里,位置又很荒凉,我拿走后留下了信息,但一直没有人来找我。我都把它忘记了。”宁息问:“昨天你……”

    他微妙地停顿一下,温和疏朗的面容露出些许异色,如轻云笼月,逸致朦胧。

    “你开玩笑说,我弄坏了你的东西。我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别人遗失的物品。”

    “很贵重吗?放在我这里是不是不太好?”他目光澄澈如镜湖,清可见底。

    让良玹觉得,他是真的一概不知。

    但他为什么会正好在眼下将这印章交给她?是巧合还是诱饵?

    那东西隐世多年,应该是不会知道祛邪师的事情,更不会故意来给她们设陷阱。

    如果只是自主意识很强的人偶,那或许,她真的可以相信他。

    良玹抬头道:“交给我吧,我可能认识,这东西的主人。”

    “好。”宁息答应得毫不犹豫,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东西交给她,会不会被她私吞。

    良玹不语,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静了片刻,宁息轻笑,卓然静雅,一如谪仙出尘,却乖顺地微微低头,似乎全心全意地臣服于她,“怎么了?”

    闲适的风吹过耳边碎发,良玹眸光流转,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没事,陪我一会儿吧。”

    人呢,总是要珍惜眼前的,不是么?

    她伸手抚过他的臂弯,缓慢地下移,蜷起两指勾住他的尾指,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由无措到羞赧,却并没有躲开。

    心中越发觉得有趣,牵住了他的手,两人的体温交织,沿着血脉传递入心间。

    良玹拉着宁息走下石阶,在一旁的树下靠坐着,放松了全身的筋骨,懒懒抱怨道:“唉,昨天没休息好,困死我了。”

    语调轻快婉转,仿佛就在他耳边撒娇一样。

    宁息抿唇,似乎喉间有些干涩,道:“你可以先在这里歇一会。”

    “好啊,那肩膀借我用一下。”良玹也不客气,侧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他身上只有很淡的皂角味,带着些许独属于他特殊的气息,并不难闻,给人一种安心舒适的感觉。

    不知为何会让人联想到绵绵细雨滴落在鸟羽上的样子。

    她忽然唤他的名字:“宁息。”

    “怎么了?”

    良玹问:“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他声音低缓,催人入眠,坚定道:“嗯,会的,我会一直守着你。”

    良玹弯唇笑起来,双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膝头。

    真好,这里的小怪物还会哄人开心。

    比现世那个不知道可爱多少呢……

    阳光穿过枝桠叶片,洒下婆娑树影,拢在两人身上,像是一场暌违多年的迷离幻梦。

    时间缓缓流淌。

    宁息安静地等待,侧头就能看见肩侧之人秀挺的鼻梁,和细密的黑沉眼睫,柔软的脸颊是健康的红润颜色,漂亮得轻易就能引起……食欲,恨不得立刻张口,将她吞吃入腹……

    风将她的碎发吹拂到脸前,扫着鼻尖和唇畔,宁息眸光微暗,抬手轻轻将发丝别至她耳后,指尖微弯,离她的面庞近在咫尺,停顿片刻,终究还是离开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

    时间似乎又过得很快。

    良玹睡了半个时辰,才悠悠转醒,眼前模糊一片,弥漫着幽深的暗色。

    她缓了一会儿,眼中才终于终于注入生命力一般,有了鲜明的色彩,绿意葱茏,晴天白日。

    只不过,这些也是虚假的。

    良玹直起身,侧目对上了身畔之人的视线。

    “不再多休息一会吗?”他问。

    “不了,还有些事要做。”良玹眉眼弯弯,笑得甜美动人。

    她自然地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你不是阴阳先生吗?我记得你平日里很忙呀,我就不再继续浪费你的时间了。”

    一番说辞冠冕堂皇。

    “不……”

    “今天谢谢你了。”她拍拍他的肩膀,将人往来时的方向推,“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休息够了,就毫不留情地赶起人来。

    宁息皱眉,想再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了嘴,道:“好。那再见。”

    良玹目送这他走远,在他回眸时,向他挥了挥手。

    这一次,她一声不吭,没有再说“明日见”。

    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她才转身往顾家的宅院里走。

    良玹在宅院里溜达了半圈,终于在一角花丛找到了正在赏花的徐亦辉、傅闻氿还有一个陌生青年,走近了,听到他们在聊养花的技巧。

    日头渐高,光线有些刺眼,她找了个阴凉地站着。

    等他们交谈完,青年离开,她才走过来,将那个用绒布包着的印章拿出来,递给徐亦辉他们看。

    *

    即使早已知晓结局,但当一切真正到来时,依然会觉得突然又残忍。

    似乎是因为祛邪师们布下禁制,且阿罗刻意不再压制。

    怪异之物感知到了强烈的生者气息,进而对良玹等人进行了数次攻击,却皆被禁制防下。

    这罕见的反抗之举,轻易激怒了它。

    灾厄降临只在刹那之间。

    前一瞬还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维持着平静和乐假象的地方,顷刻之间被黑暗包围,地动山摇,巨大的噪音充斥天地间,声震如雷鼓。

    傅闻氿的葫芦结界穿过扭曲之地与现世的连接,将这里的顾家宅院整个笼罩其中,抵挡下了怪异之物搅起的混乱恐怖之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但也只是一时之功。

    翻涌的黑气如浓云似大雾,明月、灯火仍在明明灭灭,却再也映衬不了周围的任何事物,好似明亮的辉光在诞生的那一刻,便被这浓郁的黑暗吞噬掉。

    更为可怕的是,那黑气看似虚无缥缈,却如有实质一般,一下一下撞击着法器的结界,连带着整个大宅都在向各个方位,无序地剧烈震动,砖瓦噼里啪啦地从屋上掉落,廊柱嘎吱作响,窗叶乱甩,各种物品更是来回乱撞。

    这么大面积的区域,却像是孩童手中的玩具,任由主人摇晃摧残,以至于零件掉落碎裂不堪。

    徐亦辉抬手召出铜质灯笼,灌输法力,顷刻间那小小的灯具看不见火苗,却竟能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一下映亮了近半个扭曲之地。

    随即她双手结出繁复的咒印,轻喝一声:“收。”

    数道飘忽不定的羸弱幽光自地面飞来,进入灯中。

    虽然傅闻氿的结界坚固非常,但并不代表不会有意外发生,她只得立刻将所有散落此间的灵魂,收入她的法器里保护。

    而大院中的于虹慧,手忙脚乱地将那些凝聚了无数前人心血的手记、图纸整理放进包裹之中。

    看着满地不堪的狼藉和倒伏的人,虽然仅认识了不到一天,虽然明知他们早已死去,但如今亲眼目睹,她仍不禁悲从中来。

    那是芸芸众生之间源自世界伊始、与生俱来的共鸣,是对生命骤然消失的不舍与恐惧,对残忍暴行的愤怒与无力。

    在那冷漠却强大的东西面前,他们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哪怕是在对方的掌中极力逃窜求生,对方也能在弹指一挥间让他们成为飞灰消散无踪。

    “于姐,呆在结界里,千万不要出来。”良玹浮在高天之中,俯瞰着虚假的絤镇。

    即使没有现身,但依旧能看出,他们的正面相抗更是让怪异之物暴怒起来。

    它直接亲手撕开了自己营造多年的假象,似是万千怨魂哭嚎的嘶鸣骤然炸开。

    良玹看着远处的建筑街巷,霎时间碎裂开去,化作纷纷扬扬的残砖碎瓦,满街行走的造物遵循着“人”的本能尖叫哭嚎,可还没来得及逃窜,一个个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筋骨瘫软在地,变回了人偶的模样,被塌陷的房屋掩埋,被飞溅的砖瓦砸断躯干……

    良玹忽然想起那个仿造出来的宁息,心中不禁有些惋惜,或许应该留下他,带着他的本体回去,也好过葬身在这种混乱邪异的地方。

    但扭曲之地诞生的东西,随扭曲之地一起埋葬进永远的虚无之中,才是正确的归处。

    何况这里的人偶,都是由那些活生生的人的血肉,培养出来的木材所制,即使后来再怎么乖巧,也没有任何意义。

    怪异之物在收束曾经分散出去的力量,接下来估计就是更猛烈的袭击了。

    良玹朗声念出了一段话,声音随着法力加持,传得极远极清晰。

    那是一段史书的评判,讲述了一位君王如何昏庸无道、德不配位,结尾清清楚楚点明了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