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抻到伤口了?”良玹撑住他的身体,靠近了能闻出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温和不附带攻击性,没有什么血腥味或者其他难闻的气息,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是洗衣服的皂角还是沐浴的澡豆呢?她分不太清。

    不过至少可以说明他的伤口没有绷裂的迹象。

    她随口调侃:“那你昨天是怎么自己穿上的?”

    昨天不是还挺倔犟,非要坚持自己一个人沐浴梳洗干净,换了新衣服才行吗?今天怎么穿个衣服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宁息似乎听成了拒绝的意味,别过头,垂着眼帘,声音闷闷地自觉道:“我知道了,我再试试。”

    良玹笑道:“试什么呀,我也没说不帮你啊。一会伤口真裂开怎么办?”

    反正已经孤男寡女、一方只穿中衣共处一室了,就帮人帮到底吧。

    伤成这样,她还能对病号做什么不成?

    她轻轻拍拍他的腰,像是哄小孩一样的放松语气,说:“起来点,既然这么疼就先回床上坐会儿。”

    宁息因她的触碰不自觉颤抖一下,收起了低落的表情,配合地自己出些力气,任由她将自己扶回床边。

    良玹让他缓了片刻,自己去把下装穿好。

    她拿了他的上衣,走到他身后,先穿过左臂,拉着衣领向上小心地提到受伤的肩部,将布料轻靠上他的伤处,再留出些许裕富的距离,一手拎着固定在那里,防止在穿另一边时不小心拉紧衣物而触碰到伤口。

    小心又细致。

    宁息非常听话地跟着她的指挥动作,忽然问:“你之前出任务时,有受过伤吗?”

    “当然没有,我很强的。”良玹很快回答。

    “……”宁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认真,道:“没有就好。那些穷凶极恶的东西……幸好你没有被它们伤到过。”

    “是啊,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别人也不会受伤。”她语气有些沉重,道:“不过其实很多时候面对怪物,都很凶险的。只不过身上我们身上的庇护,可以为我们抵御绝大部分怪物的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一般情况下,只要小心一些,或者身手好一些,就不会出现问题的。”

    而宁息这个伤口……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最需要小心的就是,怪物的特殊手段,还有……同为人类的伤害。”

    宁息抬起右手穿进袖中,像学堂里认真听讲的小孩子一样,好学地询问:“特殊手段和人类的伤害,都是什么?”

    “比如,实力不足,却又仗着自己不会受多少伤,非要和怪物耗着,导致被怪物困住,难以挣脱。最后还要再加派人手前去搜寻营救。”良玹捋着他身后的衣料,整理着领子,手不经意地轻轻划过他的脖颈。

    宁息眼睫轻颤,抑制住心绪,将精神集中在她的话语上。

    “或者,被永远留在与现世断掉连接的扭曲之地,无论是被虚无吞噬,还是继续与怪异之物缠斗,都再也没有被寻回现世的可能。”良玹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她的手放在他没受伤的右肩上,迟迟未动,似在回忆,“至于人类的伤害,那更是……有些是无心的,有些是有意的。为了自己为了利益,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守住那条名为道德的线。就连那些怪物不也是,他们曾经既然是皇室贵族,那也一定是人类,最后变成这个模样,为祸世间,又何尝不是一种同类相残。”

    良玹微微低头,将头轻靠在他的背上,“宁息,不是所有人,都真的能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好。有一些人……美好平静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糜烂卑劣的心。”

    她很少有这般低落的时候,宁息能感受到她悲伤的情绪,像是冬日的落雪,那么苍白轻飘那么悄无声息,却如海潮一般,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淹没难以喘息。

    他有一瞬的恍惚,久远以前的某一天,她也是如现在这般,不自觉地语气凝重满含伤感,“宁息,人这种生灵很有头脑,他们比这世间绝大部分的其他生灵都更为聪明,所以才能一直发展长存、繁衍扩展,甚至创造出许多丰富有趣的事物。但也更加狡猾多变,更会伪装。有些阴暗会一直埋藏在心底,一旦展露会让你防不胜防。所以你要努力去学着辨别,不要被他们欺骗。”

    宁息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忍不住抬起右手覆上放于自己肩上的手,微微歪头,像是依靠着她的手一般,“这世上的人,总是如此。有肮脏,但也有美好。你不就是为了守护那些好的,才会一直奔波劳碌么。”

    良玹愣怔一下,将手抽了出来,拍了拍他右侧的胳膊,笑道:“你似乎把我想得太善良了,我可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我只是希望那些恶心人的东西,能早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顺便赚很多很多钱去吃喝玩乐而已。”

    她绕到他面前,神态已经恢复正常,没有分毫方才莫名袭来的无奈感伤。

    她抬手将他的领子顺好,动作温柔又细致。

    两人的身高差了不少,她做这些动作时需要微微仰着头。

    他的视线就顺势落在她脸上。

    即使做这种小事,她的神情也是专注而认真的,清雅美丽的脸庞,轮廓柔和的眼眸,似乎只要轻轻垂眼,悲悯爱怜之意便会从中流露。

    他想起曾经,那时候她教自己怎么穿人类的衣服,也是这样,认真耐心。

    但不同的是,当时他们的视角并不是现在这般,她需要弯下腰,才能完成那一系列教导示范的动作,“这样将手臂伸进来就好。记得理好领子,不然会很别扭也不规整。然后将两边这样交叠,系好扣子。”

    她将衣带打着结,多余的部分在指尖绕上两圈,再将另一根穿过,留下富余。然后拿起腰带,双手绕到他的背后,再回到身前,将腰带束好。

    那时她低垂着漂亮的眉眼,最后收尾整理,两手放在他的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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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上一拍,带着轻柔浅淡的笑意望着他,“这样就穿好了,很简单的,对不对?”

    当时的他尚且不明白,心中涌动着的、挣扎得像是要冲破胸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直到后来他越来越了解人类,才明白,那种复杂的情绪,名为喜悦与渴求。

    在很多年以前,他刚化身为人类,用着一副外表温和无害的外表,连情绪到底是为何物都不明白时,就已经在肖想着她了。

    “喜欢我给你买的这身衣服吗?”良玹闲聊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将衣领整理交叠打着结,白皙的手指十分灵活地绕了两圈衣带,另一根穿过拉紧,系了个活结。

    宁息没有犹豫地答道:“嗯,你的眼光真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良玹拿起腰带,让他把手抬起一些,双手绕过腰身时身体前倾,凑近他的胸口,宁息别开视线。

    “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板正的服装呢。”

    “嗯?”

    “你一直穿着那种宽袍大袖的衣服,看上去像个教书先生,我就误会你只喜欢那种打扮呢。但是买的时候成衣铺没有适合你的那种衣衫。我只好挑别的了。看到这身时觉得应该很适合你,就买回来了,还好你不反感。”良玹束好腰带,拍了拍他的腰侧,收回手,“好了。”

    这身衣袍相对来说收紧了不少,没有那些多余宽松的布料,墨蓝的浓重深色,腰带一束,轮廓线条一下子分明起来,勾勒出他脊背板正,肩宽腰窄的身形,显得干练大方。

    只不过碍于伤势的位置,他没有办法梳好发冠,只将自己的长发简单地以布带束在身后,显得有些松散,反倒添了一份平常没有的漫浪随性。

    良玹觉得这样还不错,也就懒得给他再从新梳,满意道:“累吗?可以休息一会,既然你执意要和我走,那一会就该出发了。”

    *

    介于宁息的伤势,不适合颠簸,遁术也不敢用的太频繁,路上放慢了不少,等到落脚的城镇时,天色已经渐暗了。

    倒不如说今天天气本来就不太好,一路上一大半时间天空都是阴云笼罩,不见太阳。

    眼下这个镇子相比之前的絤镇来说,规模要小了不少,但是人数并不少,光是往来进出的镇口,都十分热闹,似乎都是些镇上做生意的百姓,有些拉着车架,因为怕突然下雨,上面货物用防雨的毡布盖得严实。

    大家排着队等着过一条小石桥,桥这头立了个石碑,刻着镇名,过了桥就进镇子了。

    桥下河水湍急,拍打着桥桩,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良玹望着地面出神,踏上石桥的瞬间,耳边嘈杂的水声忽然扭曲变形,隐约夹杂着奇怪的杂音,随后变得越来越清晰。

    居然是断断续续的哀嚎和凄厉尖叫,声嘶力竭,直穿进脑海,“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