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渴望……唯独没有半分愧疚或忏悔。
良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王肄,问:“你的先祖们,没有发现,那个匠人是当时失踪了十几年的先皇帝吗?”
“那个匠人一直用的他人的身份。只有第一个被献祭的人喊他的名字,才和那个失踪皇帝的相同。但这里的人避世多年,很少与外界往来。也是后来生活好起来之后,很多人外出做生意,才听说多年前有皇帝不见了,名字还恰好和那个人重合,可是年龄对不上,而且当时他已经被……也无法对证。”
良玹点头,想起之前他们这些人不用传讯,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默契配合,“那尉镇如此大的面积,如此多的人口,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传达信息的?”
“我们……我们这人多,相互之间其实也认不出全。但我们和外面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可以通过各种气味,感觉到对方是不是有危险,需不需要帮助。各种情况我们一闻就知道。而且我们这里一部分人,可以在脑中相互传递简短的想法。”
良玹了然。
难怪尉镇可以做到如此齐心协力,极为排外,原来已经被异化得如此严重,思维已经开始呈现一体的趋势了。
王肄见她不再提问,淡定地坐在那里神色莫测,他急切道:“姑娘,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过去的那些东西,都是记录在我家家谱里的。具体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但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多少报酬我都付得起,这里的一切我可以全送给你……”
言语之间,极尽卑微。
如果不是眼下两人之间还有东西隔着,他恐怕要扑到良玹面前抱着她的腿,声泪俱下。
良玹沉默着,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他不断卖惨祈求,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许久才幽幽道:“王肄老爷,没听说过吗?自作孽不可活。”
王肄一愣,目中露出绝望,不甘地道:“你分明说过,只要我全都告诉你,你就能放我一条生路。你不能出尔反尔。”
良玹嘲讽地笑起来,窗外的雷光映亮她漂亮的眉眼,“我只是说可能,没有真的答应过你。”
“你!”王肄凶相毕露,满面怨毒,指着她咒骂道:“贱人!老爷我这么好声好气的求你,你……”
良玹抬手,撤掉了屏障。
一瞬间,恐怖的吸引侵袭王肄的全身,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像是有种巨大的诡异力量,要将他全身的骨头,活生生从他的血肉中抽走一样。
他现在没了毒咒辱骂的力气,连话也说不出来,只顾倒在地上嚎叫,止不住地抱着自己来回翻滚,但也无法缓解那种极致的痛苦。
“好好感受吧。这是你们崇敬多年的神灵,对你们发出的亲切呼唤。”良玹幻化出一面水镜,让王肄在挣扎痛呼之间,仍能瞥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不是喜欢他人最绝望的状态吗,如今看看自己的,是不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享受了数百年,作恶多端了数百年,如今这点惩罚都远远抵不上他们犯下的罪孽。
良玹摸了摸耳朵,重新设下屏障,可这次只隔绝了王肄的声音。
她望着一旁摆满珍奇异宝、嵌了玉石为装饰的豪华器物架,理着事情的原委。
当年螱村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莫名失踪十几年的在位皇帝,来到了这里,看中了这里人的恋旧和无路可走的窘迫。
他原本的形体其实早已异变,人形也只是个分身,用来哄骗螱村之人,一步步成为自己忠诚的奴仆。
真正的建筑名师——他的好友被他骗来了螱村,成为了第一个被献祭的受害者,因为地处偏僻,此后再无消息。
那个石桥,原本就不可能建成,是因为有他作为怪物的力量的加持,才能屹立这么多年。
所有的地动、异象、恩赐也同样是他的异能造成的,一边威胁生命一边刻意进行引导,让所有人对神灵一事深信不疑。
之后他因为莫名的原因陷入沉睡,却已经有了这么一群无比笃信他的人,用神灵的光辉将一切行为合理化,为他卖力效命,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享受源源不断的、死的活的“供奉”。
而螱村的人在财富和怪物的不断影响下,观念和外形越发扭曲。
在吞食怪物的血肉之后,更是被完全同化,成为了怪物的一部分,拥有了些许异于常人的影响能力,虽然不强但对付、恐吓普通人绰绰有余。
钱财的富裕,也让他们能够更顺利地作恶,更好地掩盖自己的恶行,同样也为了维护共同的利益,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当年,最先迈出的王家先祖得到了怪物的认可,成为了“蚁群”之中等级最高的,在此后的数百年里话语权极高。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和身体变化,他们的感官也同样受到了异化的影响,逐渐变得迟钝,难以分辨同类和正常人,才有了如今那些格外奇怪的规矩和行为方式,需要通过言语来确认,通过正常人无法察觉的气味和标记来传递信息。
如此反过来想,那这个怪异之物,恐怕也和“白蚁”有很强的关联。
不然不会通过白蚁来进行各种行为。
屋外的天空雷闪阵阵,像是有无形的手,不断撕扯着整片天穹。
良玹坐在椅子上,阖着眼眸,耐心地等待。
赵贽此前与她协商,决心以身涉险,势必要追溯根源。
她则暗中通过术法、器物维持住他的心神不受侵蚀,同时也在“献祭”的过程中,窥见了怪异之物的一角,真正找到了隐匿于此的怪物。
现在她终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怪物因主体苏醒,而不再隐藏的气息。
就在……
骤然间,惊雷响起,作为尉镇当下仅剩的一个活人,她将会受到所有的攻击。
但没关系,她已经找到了它生前的名字。
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多久。
只是……
忽然之间,一阵强烈的震荡袭来,地动山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
良玹已然离开地面,踩着红线浮在空中,青玉铃铛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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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在这恐怖的灾变之中,显得格外悦耳。
脚下,整个尉镇的地面都开始崩裂,开出一道道极深的沟壑,原本鳞次栉比的别致房屋,在这诡异的力量下,像豆腐块一样瞬间碎裂,悉数塌陷。
王家的豪华大宅也同样难以幸免,无数荣华富贵刹那间深埋土下,化归于无。
仿佛是一场可悲至极的轮回,一切从深埋土中开始,最后也终将回归地下。
而地层翻涌,露出的景象却更是令良玹不忍再看。
数不清的尸首出现在一座座塌陷的房屋之下,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都是死状凄惨。
如今更是只剩下一具空壳,空洞的眼眶、薄薄的皮囊,内里的脏器、血肉连同灵魂一起,全部被啃食干净。张大的口中、撕开的胸腔间,诡异生长出的、红白相间的血肉凸出,有生命似地跳动着,向外伸展着直通地下深处。
细密的虫蚁穿梭爬行在尸身各个部位之间,像是那些血肉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那些遇难者的皮肤在沙土的浸染下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但那些大片大片染成异色的土和狰狞扭曲的体态遗骸,无一不在显示他们曾经承受过怎样非人的痛苦,让他们满带着不甘与怨恨再也离不开这里。
*
赵贽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一花,再看清周围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尉镇之外,不远处就是那座石桥,尉镇的一切就被这座石桥隔绝。
如今尉镇的人早已无暇顾及其他,再也没人会阻碍外乡人的离开。
“赵贽,你终于出来了,快走。”
赵贽回神,看到身后站着的是李青云,和这次同样来尉镇执行调查任务的同僚们。
还有近两日,良玹他们从其他尉镇人家里暗中搜寻,偷梁换柱救出的那些“活祭品”。
他们被尉镇的村民通过购买得来,偷运到尉镇中囚禁在家里,准备之后举行仪式。良玹在看到王家的那些尸体后,连夜挨家挨户搜寻,终于将这些刚被白蚁卵寄生的可怜人们,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如今恢复得都很顺利,但是仍然身体虚弱,需要其他人搀扶着才能走。
所有的人都按照计划,从尉镇平安撤离出来,在这里暂时歇息等着赵贽。
宁息也站在一旁,神色依旧冷漠,目光却望向尉镇。
“良玹还在里边,她一个人……”赵贽不愿意走,但石桥前已经升起了一个结界,晶莹剔透,流转着各种看不懂的符号纹路。
李青云皱眉问宁息:“宁先生,到这里还有危险吗?要不你回去帮她吧。”
赵贽有些急躁地看着他,“你不是她的同伴吗?都不担心她吗?怎么就答应她自己留在里边?”
宁息道:“我先送你们离开这里。”
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她将保护其他人的任务交给自己,信任他的同时,也让他没有了留下的借口。
何况,他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走吧,你们平安了,她才没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