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聚的水流蜿蜒向下,最后被冰雪阻隔,隐没在半透明的薄层之下,白亮的场景里出现的黑色身影突兀,意味不明。
新政下,未批准私自设立的学堂遭到封禁。
官兵气派地进入学堂,如若是搬出来成箱成箱的物件,那学堂尚且有几乎获得文印继续经营。
“抱歉,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官兵语气冷漠,眉眼犀利地打量着这寒酸的地方,对着底下人摇头。
王夫子拦住她们要张贴封条的动作,塞过去荷包,“我会尽快办下来学堂印章,能否再宽限几日?”
官兵拿起荷包掂量了下,嗤笑:“前几日不是提过醒吗?再给你宽限几日?若是被查出来,你觉得我有几个头可以砍的?”
“查封了吧。”
她冷声说完,张贴封条的人也将王夫子推开,毫不客气地把封条贴得严实。
“提醒你一句,这封条平民撕开就是掉脑袋的事,若是想解开,以你们的情况,是做不得了,还是早日离去吧。”
或许是看在荷包的面子上,官兵说完便带着身后一众人离开。
“私自开设学堂,未得批准,本就是不合规矩的,新令也已经下了这么久,如若不是这里偏远,恐怕早些日子就查封了。”围观的人这样说着。
众人散去,红褐色封条面前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身影。
而就在镇上的街道,新开的学堂如火如荼,招收各个地方无处可去的学子,只是这价钱总归是有些叫人肉疼的。
“三两,还是你孩子的一辈子,我想你们会认真考虑清楚。”
学堂办理人摸着下巴,见面前几人实在是囊中羞涩,她还是体贴地继续开口:“既如此,你们若是实在想进学堂也不是没有办法,走那边与我们俞氏钱庄商讨也可。”
提出来的建议是很明显的借贷意思。
底下的女人一咬牙,蹲下来身,“囡囡,你和阿娘保证,你一定会认真对待功课的。”
年幼的孩子不明白大人眼底的权衡和期许,但在众人鼓励的眼神下,她下意识地不敢反对,迷茫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进入了新的学堂。
新政下打击的不止是学堂,还有因学堂封禁而四处谋生的夫子们,她们大多已经年老,突然要转换地方谋生对她们来说,并不合适。
不过夫子们的工钱并未改变,新政保证了夫子的吃穿用度,甚至于还提供了嘉奖措施,于是各地各处都带动了活跃性。
尽管学出来考取功名是很难的,但若是能当上夫子那也是能保证一家生活的。
夫子的门槛一提再提,如今只有秀才以上方才有教导孩子和书生的资格。
姜眠失业了。
这几日因为官兵的动作,学堂暂且停了几天的课,她也因此得出空闲,但笔墨纸砚极其的贵,现在她也没办法给许知久带新的绸带和绣针。
许知久的绣工很好,托人一层层地售卖,最后进了纱影阁,价钱也水涨船高,如今家中用的都是许知久刺绣挣的钱。
姜眠也走上和原主一样啃夫郎的道路。
“妻主是怎么了?距离科考应该还有时间准备,我捎人去买了关于科考的书,还有附加是上一次考题的记录。”
少年的手抹着药膏,把自己准备的书本放在桌前,眉眼都是温和,“妻主要专心为科考准备,其余的我会看着办。”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天,姜眠却觉得事情度过得很快,从就业到失业貌似也只有十天不到。
眼前的人大多时候还是一副这样温和的模样,大约是被夺舍了,这位和她相处起来要轻松且更有话题。
“谢谢,但是只有一年多,恐怕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是太短了。”
原本精心学的算盘也没有在学生面前展露出来,她费尽心血教导的书本在课上被官兵踩在地上。
连带着学生,所有人都被轰出了学堂。
姜眠收起回忆,她看向重新拾起刺绣的少年,走近了些,抿唇不带痕迹地道:“你昨天不是说不刺绣了吗?”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的许知久停顿,指尖却未松开针线,垂眸大概是在回忆,他轻摇头:“妻主,家中开销不小,昨日许是糊涂了。”
“昨天你还咬我。”姜眠睁眼说着瞎话,她起身靠近了些,眉眼轻挑,“难道也是糊涂了?”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许知久指尖的物件掉落,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妻主?”
“妻主许是记错了,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他轻轻摇头,避开这样近的距离,耳垂连同脸颊红透,指尖收紧,眉眼略显慌张。
姜眠退回原位:“好吧,不过你之前确实咬过我,你看看这里还有印子。”
少女抬起手臂,上面覆着浅色的痂,抹着白色的药香,她的眉眼有几分容易察觉的笑意,眸子清亮,可说出的话语却意外的缠绵。
“对不起妻主。”他低头正欲坦白自己的病症,却发觉袖口一片墨迹。
又是那个人留下来的信息。
原本以为是病症,但貌似是身上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很符合鬼怪之说,与他以前在闺阁看的话本一致。
迥异不同的性格,以及恨不得将妻主饮血茹毛的态度,手臂的墨色小字在警告他,不准他与妻主过于亲近,说妻主很坏的人。
许知久并不想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寄居在他身上的鬼怪,他反倒是担心鬼怪伤到妻主。
“没事。”少女放下手,袖口也跟着垂下,将伤口掩饰,“我打算写些东西,或者是镇上重新当夫子,你在家里如果缺东西就告诉我。”
写东西,例如一些注释和分析。
她在这种方面擅长,写话本子倒也是可以,但姜眠更希望能多接触到古书,毕竟她是文学系的专业,如果能更多了解,回家后对于史书研究也将会更深刻。
真是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学习。
学堂暂时关闭了,夫子昨日沮丧地告知了这个消息,劝说她们尽快寻些别的谋生,她暂时开不出价钱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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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继续教学下去。
说是关闭了,但封条还是被揭开了,她们讨要不到印章,夫子打算一分不收继续教下去,这不在官府的管辖范围内。
姜眠摇头,抛却掉脑海的想法,她继续对许知久说道:“那我今日先去镇上其他的学堂看看。”
他温和地点头,起身将准备好的吃食放进姜眠的手中,“妻主注意安全,我会等你回来。”
仿佛真正的妻夫相处。
但姜眠却需要担心下一次回来遭到另一个许知久的迫害。虽然觉得对方是鬼怪的想法很离谱,但她都能穿越到别人身上,这样一体二魂的也能说通。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姜眠到了马车旁,与颜宁碰面,落座摇摇晃晃。
“原本要订牛车的,但近些时间都只剩下马车,价钱还要低些,只需要四十文,所以就定下来这个了。”颜宁解释了一番。
姜眠点头表示明白。
之前那送货的小厮也是驾驶的马车,所以她并未怀疑,而是奇怪缘由,“马匹并不便宜,为何是这等价钱?”
“好像是马的主人为了筹钱,马匹则被扣下来抵债,多余的便不知道了。”
颜宁将窗帘掀开,与姜眠保持一定的距离,说清楚接下来的安排:“晟明堂是致意姐介绍的地方,同之前的学堂大抵无异,昨日我已看过。”
“招收的条件克扣吗?”
颜宁摇头:“对姜夫子来说应当不成问题,基础条件的秀才便已经排除许多人了。”
她摸着骨节有些紧张,还有别的想说的话,但碍于现在的情势她又无法开口。
姜眠点头:“那就试试,如果不行,再寻其他办法,辛苦你带我跑一趟了。现在我已经不是夫子了,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姜眠,我叫你姜姐姐可好?”颜宁感觉舌头打了个结。
姜眠应了一声。
毕竟客套的姐姐妹妹称呼很正常。
她将马车的钱给了马夫,马夫挠头正要说些什么就被颜宁的眼神压了下去,转而只好顺势接下。
颜宁则是跟着下了马车:“马车钱多谢姜姐姐,晚些时我寻到了差事定会还给你的。”
“没关系。”
一下马车,颜宁在前面熟悉地带着路,四周都有摊贩的吆喝声,比之前学堂的位置要好太多,一路上能瞧见不少做生意的伙计。
姜眠观察了下,大多数都是女子,她们摆着吃食和一些家里必备的东西,即便是下着毛毛细雨,她们也仅仅是支起来布棚遮挡。
学堂开在了较为热闹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一些字画笔墨的摊子,还有书生在门口不远处补着课业。
见到她们的视线,她也不防备,大大咧咧地对比着另一位的课业端详。
“对了,这里也招收教学策论的夫子,待遇会更好,相应的要求也会严苛。”颜宁了解过晟明堂的基本信息,所以哪怕现在是第二次来这里,她也能将各种事情讲述清楚。
姜眠收回视线,与颜宁一同进入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