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因为只披了件袄子,里衣单薄,姜眠喝完水便重新将衣服补充穿上,也完全不在意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反正她又不是没穿衣服。

    等姜眠将护卫们准备好的衣服换上,茶桌旁的许知久这才转过来脸,“你现在要出去?”

    “嗯,我要回去找个东西。”

    外面的天色渐晚,姜眠又回头看了眼许知久,“我记起来一些身世。”

    许知久视线跌冷,沉默不语。

    这里的护卫的态度敬重,也舍得砸银钱,说不定是玉安县落水的姜氏外戚,面对姜家人,她会放心很多。

    姜眠的安危有所保障后,她会想要更快一点验证梦的真假。

    外面守着的花修如她意料之中地点头,“为了安全考虑,我们与殿下一同前行。”

    “麻烦你们了。”

    姜眠上了马车,许知久也紧跟其后,在她对面落座,丝丝缕缕的冰凉从他眼眸里蔓延,“休想把我一个人留给人牙子,我要跟你一起走。”

    姜眠自动翻译成老婆不想孤零零一个人,她温柔点头,“辛苦你陪我回去。”

    现在的许知久已经撕下伪装,也不再含沙射影地喊她妻主,说话语气冷淡得要命,尤其听姜眠说记起来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自然心底不舒服。

    姜眠与许知久保持着距离,视线却总是落在他的身上,思索着双重人格的表现和症状。

    一般性格会大变,记忆也不相通。

    而且按理来说人格转换只有遇到某种特定的刺激后才会转换人格,并且转变的过程应该会有躯体反应的,像许知久这么流畅的转换让她摸不着头脑。

    关注的视线很快引起许知久的注意。

    漆黑的眼睫抬起,他的身体往后靠了靠,用平淡的声音开口:“看我做什么?我不是他,没那么好骗。”

    “什么?”姜眠一时没懂。

    许知久靠着马车的车壁,也不管她的视线,开始闭上眸子休息,“随便你。”

    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就不肯说了?

    不过姜眠打算循环渐进,对这种性格的人过分亲近肯定会适得其反,指不定又要怀疑她别有用心。

    她咳嗽一声,试探性问:“我有一个问题,就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如果是许小公子,应该会记得她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在隐尘寺的后林里。

    空气霎时死寂。

    许知久好半晌才不耐烦地抬起眼睫扫她一眼,“这种事情,你觉得我会记得?”

    姜眠面对他的态度也没有生气,回想了下她穿越前做的那些梦,貌似次次碰见的都是性格怪戾的许知久。

    难道这个性格的许知久不记得最开始发生过的事情?

    “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先休息。”

    姜眠没有再打搅他,对方明显困倦,却还要咬牙跟着一起出来,看来对她的信任仍低得可怜。

    雾凇凝华,路中央雪色褪去,留下光秃秃的表面。

    马车行进,一路安稳。

    荷花村纷纷从院子里探出来头,马车的阵仗引得众人驻足。

    “这方向,是去找李渔家看病的吗?”

    “应该是的,这个路再走下去,就只有两户人家。”

    “这来头不小,定碰见贵人了,走了大运,诊金肯定不少。”

    她们只敢远远看着,不敢唐突贵人,也怕上前后会搅黄了李渔的事情。

    李渔正巧打完水,她提着水桶往家里的方向走,就听见过路的人议论她的事情。

    转而跑回家中,就见对门停了一辆气宇轩昂的马车,黑色衣裳的一排护卫守在门口,气势威压,与她平静对视。

    马车的帘子被风揭开一家,露出青灯明月的面庞,与往常模样截然不同,姜夫郎眉眼除去疲态,明显状态好转,只是眉眼冷淡,似是情绪不佳。

    许家的人来给姜夫郎撑腰了?

    她这个念头还没退去,就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位女子。

    是姜眠。

    姜眠并未发现马车另一边的人,听见许知久不打算下去后,便一个人往院子里走去,回想着原先埋藏的位置,拿起铁锹就将厚厚的积雪铲掉大半,然后就是挖开湿软的土。

    盒子老化,被土掩埋许久。

    里面的东西倒是保留完整,字迹清楚地记录下来当时她觉得有疑点的地方。

    姜眠蹲坐在坑边,彻底沉默下来。

    之前虽然有猜测,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有点不知所措。倘若她没有和许知久产生交集,许知久现在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结果已经发生,她只能接受现状。

    以往笑话对方恋爱脑的回旋镖重重扎进她的心口。

    寒风钻入袖口,姜眠却感觉不到冷,她轻叹一口气,起身将东西收起来,又重新把泥土推进原处,平整表面。

    她出了门,朝花修招手,直到人走过来她才低声开口:“你们是姜家的人?”

    “殿下在说什么?”

    花修皱了下眉,还是摇了摇头,安抚道:“殿下莫急,等明日主子到了就会知晓,东西如果找到了,便和我们回去吧。”

    姜眠回头看了眼屋子,“好。”

    看起来像是怕她跑路一样,花修又将袖口的金条塞进她的手里,像是给三岁小孩贴小红花似的。

    姜眠不是不喜欢金条。

    但她之前在姜家体验过奢靡的生活,所以并不是嗜钱如命,但她倒也不嫌多。许知久看起来很喜欢,不如这根金条也给他。

    她想着便重新上了马车,见对方已经在车上睡熟,这才没有打搅。

    马车重新上路,四面只有车轴转动,磕碰石子的细碎声音。

    一头长长的墨发拂在他的脸庞,散乱地垂落,素朴简单的簪子早已经固定不住这团墨色,现在松散地插在发丝之中。

    冰冷明净的瞳眸被密密的睫毛覆盖,露出一张无害且俊秀的脸,像是被花花绿绿包装掩盖好的荆棘花束。

    姜眠关注着他的状况,摇摇晃晃的路途不免担心老婆没坐稳摔下来。

    她真该死啊。

    之前居然是那样的态度。

    她才这样想着,就见人因马车的摇晃往车中间倾倒,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地伸手把人抱住。

    只是才把人抱怀里,还没有捂热,怀里的人就像刺猬一样的无端恼怒,挣扎起来,“无耻下流,松开我。”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外面的人听见,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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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也隐约传来几声花修的咳嗽。

    姜眠倒是不避讳,把人抱回原位,又拍了拍他的衣袍,“好了,干净了,继续睡吧。”

    她的动作仔细温柔,没有太过亲近,但也超出了普通男女之间的接触,眉眼里流露出来都是干净的关心。

    许知久的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无法压抑住这横冲直撞的感受,于是蹙眉脸更冷了。

    “你很奇怪。”

    他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紧扣住姜眠的视线,唇瓣只有一点润泽,羊脂玉的脸颊被帘子压出来少许红印。

    扯出来一抹讽刺的笑,又想起来当初一股脑相信对方的蠢样子,指节用力地攥紧的袖子拉远距离,“你想起来的身世是什么了吗?”

    显然从姜眠方才提起身世开始,他的态度就变得格外奇怪。

    “我记起来我以前是玉安人,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日子。”

    “玉安?”许知久面容平静,漆黑的瞳孔终于压抑不住泄露恶意和戾气,“既如此,那你凭什么说你不是她。”

    如同早已经破损的美玉,通体死寂灰暗,脆弱固执,所以即便再次摔碎也无关紧要。

    姜眠理解了下他的意思,将新得来的金条塞到他的手里,“事情繁杂,难以解释,不过你的判断我不会干涉,不信也没关系。”

    以鬼怪之说解释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更别提万一那狗东西又将她挤出去,那受伤的可是她自己的老婆。

    姜眠塞完金条就重新坐了回去。

    许知久眼皮垂下。

    他的试探始终没有结果。

    对方就像是一团棉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拳下去又温软地弹回来,甚至可能还会蹭过来帮忙揉揉打累的手。

    少年眉眼低垂,宛如窗前一支伶仃白烛,默然的姿态似是将至燃尽。

    马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终于是改变了态度,他抬起衣袖轻声咳嗽了几声,将金条收入囊中,微弯着疲倦的眉眼,“妻主说的,我自是相信。”

    “方才是我太过意气用事,误会了妻主,之前的休书不知为何被撕毁,不知能否再写一封?”

    姜眠点头同意:“好。”

    之所以同意得这么快,完全是在为对方着想,万一受了什么欺负也能拿着休书立刻离开,不至于被钳制住。

    许知久是在故意示弱。

    态度转变生硬,又是那样的性格,真心实意地相信她才奇怪,顶多是勉强信了一丁点。

    “那等回去便给你写一封,不过先说好,以后只要觉得不舒服,你都是可以随时走的。”

    姜眠刚说完又想起来许知久与家人断亲一事。当时她病重,婚事从简办完,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断亲的。

    现在来看,当时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许知久弯起的弧度又深了些,“其实休书只是为求心安而已,妻主这么说,是想赶我走吗?”

    低低的音线在空气里起伏着,落入姜眠的耳中,总能听出来可怜兮兮的意味。

    许知久说的是实话,即便是拿了休书,那个家伙也不会听他的,还是会重蹈覆辙地来找眼前的人。

    姜眠:“不会赶你走。”

    直到回到宅子里许知久也保持着这样的模样,也没有以往那样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