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她便是各位的同窗,还望各位和睦相处。”
紫檀讲台后,纤弱的少女扣着手指,低垂着双眸,满脸紧张地说道:“我……各位同窗,我名谢流梨。”
魏灵萱端坐在位置上,言语不善道:“夫子,她是什么来头?为何可以半道加入学堂?”
李夫子解释道:“流梨原是上届师姐,因体弱暂时休学,直至前段时间身子恢复才回到学宫。流梨品学兼优,各位要多多向她讨教。”
“讨教?”魏灵萱低声念了一句,嘴角忽然浮现起了一抹不明的笑意。
从那以后,谢流梨就陷入了无尽的噩梦之中。
原本华贵精致的青鸾殿,每每入夜,却又是另一幅场景。大殿中时不时传来尖锐的女声,烛台尽数熄灭,唯有那始作俑者的手中,举着一只晃眼的火把。
魏灵萱闭着双眼,仰头聆听着耳边传来的虚弱声音:“李萤。”
李萤“啊?”了一声,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谁让你停了?”
魏灵萱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她睁开双眸,却在看清谢流梨时瞪大了双眼!
怒意被疑惑冲散,魏灵萱起身推开李萤,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流梨的腹部,蹙眉道:“你……”
谢流梨察觉到魏灵萱的目光,羞愧的偏过头去。
“李萤,你们先出去。”
李萤摸不清魏灵萱的意图,只好先带着几位同窗出了藏书阁。
魏灵萱注视着谢流梨闪躲的双眸,眼底映射出火光:“谢流梨,你未曾婚配,为何会有孩子?”
魏灵萱见过自己母亲怀胎十月的模样,她再清楚不过腹部密密麻麻的淡粉纹路代表着什么。
谢流梨双唇颤抖:“我不想告诉你。”
“其实,我对你的私事也并不是很感兴趣,”魏灵萱轻笑一声,“我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烛玉潮。”
烛玉潮并不是软弱之人,她在学宫中如鱼得水、掩去锋芒,甚至从不谄媚讨好他们任何一个人。
魏灵萱从不认为烛玉潮这样的流民,有资格做她的同窗。
这一次,魏灵萱终于找到了机会。
谢流梨明显读懂了魏灵萱的意图,她眼瞳颤抖:“我与她虽同寝而居,可烛玉潮从未理睬过我,对我从来都是视而不见。魏灵萱,你想要的我做不到。”
魏灵萱笑意加深,唇边的酒窝凹陷下去:“做不到啊?那我就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到那时候,整个蕊荷学宫都会知道你当初休学根本不是因为体弱,而是出去和男人乱搞了!”
谢流梨回到寝所后,却见屋内还亮着一只蜡烛。开锁走入后才发现烛玉潮已经睡下了。
是忘记熄了吗?
谢流梨蹑手蹑脚的走向烛台,肚子却忽然叫了一声。
对方的床忽然有了动静,谢流梨循声而去,却见烛玉潮起了身,在自己的包裹里翻找着什么。
谢流梨抿了抿唇:“抱歉,吵醒你了。”
烛玉潮摇了摇头,递给谢流梨一只凉透的烧饼:“我没睡。”
“你失眠了吗?”
烛玉潮觉得有些好笑,她压下嘴角,并未否认:“对啊。”
谢流梨双手接过那烧饼:“谢、谢谢。”
“嗯,我睡了。”
烛玉潮说完,当即就要盖上被褥。谢流梨双眼微张,鼓起勇气道:“烛玉潮,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下次带给你。”
等了几秒,谢流梨并未得到烛玉潮的答复。
她心道:那人睡得这么快吗?
却在转身之时,听见被褥里传来的沉闷声音:“……我嗜甜。”
那日往后,烛玉潮多了个给谢流梨留门的习惯。
可有一日,烛玉潮完成课业回到寝所后,却发现烛台下压了张字条:我夜里在藏书阁清扫杂物,今夜不归。
烛玉潮将字条攥在手心,心中隐隐有了不安之感。
她犹豫再三,还是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
待烛玉潮气喘吁吁地赶到藏书阁,谢流梨正坐在杂乱的书籍之中,而一旁的同窗还在不停从书柜中扯出卷轴,砸向谢流梨的头部、腹部。
魏灵萱靠着墙打了个哈欠:“浆糊呢?”
“在这儿。”李萤走上前去,她微微倾斜手中瓷瓶,向谢流梨的头上倾洒……
下一刻,烛玉潮攥住了李萤的手腕!
魏灵萱嘴角瞬间有了笑意,她假意劝说道:“好啦,玉潮,你这是做什么?都是同窗。”
“魏灵萱,”这是烛玉潮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藏书阁古籍历史悠久,怎可允你随意损毁?”
“不是我损毁的,而是她呀,”魏灵萱抬手指向谢流梨,她娇笑一声,“不过,既然你来了,那也可以是你,烛玉潮。”
不知从何处伸出的扇柄捅向烛玉潮的腰窝,她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连痛觉都渐渐成了麻木。
魏灵萱看向门外的李夫子,食指举在唇边,轻声道:“嘘。”
李夫子愣了愣,随即转身跑走了。
魏灵萱看着落荒而逃的李夫子,不觉握紧了手中的火把。她俯身对谢流梨道:“是你叫他来的吗?”
谢流梨恐惧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蠢货,”魏灵萱嗤笑一声,“我是什么人呐?李夫子敢说我的一句不是吗?如果他敢,我对你做的事早就该公之于众了,不是吗?谢流梨,看你现在的神情,心里一定很愧疚吧。可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谢流梨捂着嘴无声落泪。
玉潮,对不起,我害了你。
“不过,君子一诺,”魏灵萱忽然两指并拢,对谢流梨低声道,“我魏灵萱对天发誓,绝不会透露谢流梨的秘密。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魏灵萱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即起身向门外走去:“李萤,走了。再待下去,你们就替她俩打扫藏书阁。”
人潮散去,谢流梨静静地等待着烛玉潮的审判,后者却什么也没说,她在谢流梨面前蹲下,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对不起,我明白自己是一个很懦弱的人,直至今日才有勇气站出来,对不起。”
烛玉潮袖口中的一张纸条随着她的动作飘散落地。
谢流梨伸手将它捡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计划,”烛玉潮握住谢流梨的双手,认真说道,“这张纸上的内容即便不完备,可我想了许久。流梨,你相信我吗?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可次年学期伊始,闻棠出现以后,烛玉潮不得不被迫更改自己的计划。
李夫子:“闻棠小姐是蕊荷闻氏嫡女,对蕊荷学宫向往已久。”
魏灵萱先冲闻棠笑了一下,随即向李夫子问道:“都知学宫先年学文,后年学武。不知小棠为何不与新生一道从文学修起?”
闻棠一身热情的红衣,话语却并不热情:“你是刺史的女儿,魏灵萱。”
“是我。”
闻棠点点头:“幸会。”
说完这句,闻棠绕过魏灵萱,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谢流梨身上。
“……你找我?”
一个月后,闻棠终于逮到机会,将谢流梨叫去了藏书阁。
经过上回的事,谢流梨对藏书阁多了几分恐惧。她明白自己不该来,可闻棠来到学宫的这一个月对自己的关注实在太过紧密,这让谢流梨心中不安,况且……
闻棠上下打量谢流梨,开门见山道:“我没想到易泽师兄喜欢的会是这样一个孱弱的女子。”
谢流梨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站稳:“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叫谢什么?”闻棠蹙眉思索道,“谢流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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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吧?你喜欢师兄,我也喜欢师兄,所以……”
“我不喜欢。”
谢流梨说着便要逃离此地,却被闻棠抓住手腕!
“我还没说完!”闻棠厉声道,“谢流梨,我和易泽已经在一起了,但他迟迟不肯和我成婚。我猜想,是不是因为你?如果你愿意原谅易泽,无论是做妾、还是让那个孩子叫你母亲,我都很欢迎。”
旧事重提,谢流梨的脸色变得惨白:“闻棠,你误会了……是易泽让我离开的。”
闻棠显然不信,她还在谢流梨的耳畔说些什么,谢流梨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谢流梨刚来到蕊荷学宫时,并不弱柳扶风,反而夜夜挑灯夜读,每月课业都名列前茅。
而楼易泽,正襄的大殿下,未来的储君。即便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恶鬼少爷,可仍有不少人因为他俊美的容貌和神秘的权力投怀送抱。
即便不投怀送抱,楼易泽也会想方设法得到对方。
可楼易泽没想到的是,就那么几回,谢流梨竟然怀孕了。
楼易泽并没有让谢流梨打掉孩子,而是在历练结束以后秘密将谢流梨带回了皇城。
在仆从的严密看管之下,谢流梨在宸武外的一座府邸将孩子生了下来,之后又被楼易泽送回了蕊荷的家中。
母亲以为谢流梨早已离世,如今再见女儿,脸上不禁多了一抹惊喜之色:“流梨?”
“母亲。”谢流梨双眸红透,却已将眼泪流尽。
“啪!”
身后皮鞭挥动,将谢流梨的脊背打的皮开肉绽。
“俊霖,做什么呢?你姐姐刚回来。”母亲虽是责怪,却未有丝毫阻拦的动作。
谢俊霖不屑地俯视着谢流梨:“不管你去年一年做什么去了,你最好趁早去学宫。你是不知道学宫一月给家里多少银两吗?”
谢流梨不解:“学宫……不是只有流民出身之人才会给予补贴?”
“对啊!父亲留下的那点钱够花吗?谢流梨,我实话告诉你,两年前若不是看你有点儿文学造诣,流民又有银两拿,谁会送你去学宫?”
母亲嗔怪道:“俊霖……”
“我今日就去学宫,告诉他们谢流梨没死,明早就能继续上课。”谢俊霖往地上抽了一鞭子,快步出了府。
母亲将谢流梨抱在怀里,安抚道:“流梨,熬出头就好了。母亲不能没有你。”
谢流梨的双目空洞:“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什么?”
“闻棠,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谢流梨从记忆之中抽离出来,她漠然地看向闻棠:“闻棠,我不会答应你的请求。玉潮还在外面等我,先走了。”
楼易泽、谢俊霖、魏灵萱……他们熄灭了谢流梨人生的最后一盏灯,烛玉潮却在灯枯油尽以前将它们再次点燃。
所以,她现在不想死了。
可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闻棠为了阻拦谢流梨的离开,竟不惜推倒烛台,大火在二人身前蔓延!
谢流梨只得撕扯裙角布料捂住口鼻,往外冲去,却被闻棠轻易推倒!
布料沉入火焰之中,闻棠慌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别动!我踩着你过去!”
这般的理所当然。
谢流梨勉强翻过身,躲开了闻棠的动作。谢流梨咳嗽着起了身,却因吸入尘烟两眼一黑!
“不要睡,流梨!”
谢流梨的脸颊被轻轻拍打,她勉强睁开双眸,烛玉潮模糊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烛玉潮将沾湿的衣衫盖在谢流梨的口鼻,然后快速将她背在了身后。
谢流梨再睁眼之时,自己正躺在藏书阁外的草坪之上。而烛玉潮紧握着谢流梨的右手……
已失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