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边无际的红。
烈焰和血肉混杂在一起,焦味从房屋的碎屑中发散出来,烛玉潮被刺激地眼泪直流,她忍不住退缩了。
此时此刻,烛玉潮脑中闪过无数场景。
前世的。
她背着谢流梨奄奄一息的身体走出火场,却没能等到那人睁开眼,自己便先行离去。
今生的。
她眼前浮现出那本曾在闻棠屋中看到的,名为《五行刑记》的卷轴:自发丝开始燃烧,最终被火焰吞没,连骨骼都被碾碎……
烛玉潮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主人当心!”
一阵清风刮起,付浔将烛玉潮揽入怀中,躲过了即将蔓延的火势。
烛玉潮低下头:“抱歉,我走神了。”
付浔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先去找王爷吧。”
烛玉潮很快便看见了楼符清的身影,他穿梭于火场之中,正组织着人群有序地撤离。
而烛玉潮来不及发问,很快便和付浔加入了楼符清的行动。
附近尚有呼吸的百姓很快被疏散撤离,楼符清将烛玉潮带出火场,语速极快道:“这里没什么人了,我去里边儿看看,娘子莫要乱跑。”
“紫萝呢?”烛玉潮问。
“不必管,”楼符清眼神闪躲,“倘若魏灵萱当真在蕊荷宫,紫萝便是板上钉钉的知情不报。”
烛玉潮立即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楼符清异常:“你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
楼符清垂下双眸:“我不知道。”
烛玉潮扯住楼符清的袖口,垂眸低声道:“王爷,算我求你了。”
一封褶皱的花笺出现在烛玉潮眼前,烛玉潮匆匆将其从楼符清手中拿过,却见那花笺上简短地写着‘火中’二字,其下附着一片带着余烬的紫色布料。
是魏灵萱的字迹……和紫萝的衣衫。
楼符清眼皮微颤:“我不愿瞒你。”
烛玉潮认真对楼符清道:“紫萝绝不可能背叛长乐。就像云琼之你,王爷难道会去怀疑他的衷心吗?”
“我不可能让你涉险,你懂不懂?”楼符清语气强硬,他扯住烛玉潮的胳膊,眼底的火焰被不明的水光晕染开来,“此局凶险,有我就够了!”
烛玉潮看着楼符清的神情,不禁一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楼符清言简意赅:“我目前无法洞察全局,只知一二。这火是父皇授意,兴许我们都被算计了进去!”
话毕,楼符清看向烛玉潮紧皱的眉头,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妥协道:“我替娘子找紫萝,可以吗?”
烛玉潮沉默片刻:“我明白王爷的意思,可无论如何,魏灵萱想见的人是我。我不去,她怎么会露面呢?”
下一刻,烛玉潮反握住楼符清的双手,恳切道:“相信我一次,可以吗?让我亲自面对魏灵萱吧,无论输赢。”
楼符清有些失神,他紧握的右手渐渐松开,在烛玉潮手中塞了一物。烛玉潮毫不犹豫地再次转身,冲入火场之中。
烛玉潮的眼被蹿起的火苗刺伤,她闭了闭眼,未曾放弃寻找紫萝的身影:“魏灵萱,出来!我来了,你躲在那里当什么缩头乌龟?”
话未说完,烛玉潮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在这样敌暗我明的情势下,倘若魏灵萱再不现身,烛玉潮也对她无计可施!
可她赌,她赌魏灵萱不会让自己轻而易举地死去。
越往前走一步,烛玉潮的身体便被炙烤地疼痛一分。在她意识开始模糊之前,那人终于从天而降。
只见魏灵萱攀着一个魁梧男人的脖子,她双脚并未落地,嚣张地冲着烛玉潮歪了歪头。魏灵萱的整张脸都被湿巾遮盖,唯露出了一双眼含笑意的眸子:“好久不见。”
“紫萝,在哪里?”烛玉潮坚持不了太久,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魏灵萱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你真的来救她了?为了一个婢女?你还是闻棠吗?”
烛玉潮狠狠瞪着魏灵萱的眼,并未开口。
“好啦,软软,”魏灵萱拍拍身下那健壮男人的后颈,“再待下去要出人命了,带她去地窖。”
被称作“软软”的男人快步走入了一间尚未被大火覆盖的屋子,魏灵萱抬手,在书柜内部扭动机关。
“咔——”
地面翻起,此中是深不见底的石阶。
烛玉潮观察片刻,跟着魏灵萱走了下去。
地窖口关闭,魏灵萱扭过头,自顾自地介绍道:“他叫武软,和武柔一样,是我的左膀右臂呢。”
说完这句,魏灵萱的语气猛然变得阴冷:“你杀了武柔还不够,还要置我于死地?我何时派人去动过你这条狗命啊,闻棠!”
听到这个半生不熟的名字,烛玉潮蹙眉道:“武柔不是我杀的,那是陛下的命令。倘若你不派他将李萤灭口,又何来今日?说到底,不过都是你的指令罢了。”
魏灵萱情绪激动:“武柔说过多少次了,他没杀李萤!闻棠,你是把我当魏长乐了吧,我怎么会做那样的蠢事?”
魏灵萱没必要在这样的情景下骗人。可烛玉潮依旧难以理解:“他的长鞭在李萤脖子上留下的血痕呢?你无法解释。”
“伪造它的,一定是个十足谨慎而富有伪装的人,”魏灵萱似乎有些闷,她将面上的伪装都卸了下来,对烛玉潮莞尔,“你身边有这样危险的人,竟还被蒙在鼓里啊。真是可怜。”
烛玉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魏灵萱那一双鬼魅的酒窝了,惧怕感从骨子里流淌出来,使得烛玉潮脚步略有虚浮。
她绝不能退却。
“那你想怎么对我?杀了我?”烛玉潮问。
魏灵萱语气带笑:“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松就死掉的,你了解我,我一直都是很有诚信的呀。”
果然如此,幸好如此。
言语之中,武软已走至一地道出口。
“认得出这儿是哪里吗?”魏灵萱兴致高涨,语气也变得有些激动。
在周暮给烛玉潮的地图里,此处应当有一栋清雅而幽静的楼阁。而此刻,只剩残骸,似是被人刻意毁去的。
烛玉潮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啊,真是可惜了,”魏灵萱张了张口,“这是我打听了好久才找到的地方。”
烛玉潮面无表情道:“我没兴趣跟你扯这些,紫萝在哪儿?”
“喏,”魏灵萱指了指前方,“你过去瞧瞧吧。”
魏灵萱所指之处,是一处柳树。
柳树之下,一袭紫衣双眼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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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紫萝。
烛玉潮连忙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还好无恙。
紫萝听见声响,蹙着眉睁开眼:“……王妃,你……”
“武功还在吗?有中毒吗?她对你做了什么?”烛玉潮急切道。
听了这话,紫萝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没有,都没有……王妃安心……咳咳……奴婢没有……”
“我明白,你不必多说,”烛玉潮偏头对魏灵萱道,“放紫萝走。”
“好呀,”魏灵萱轻笑道,“不过,你可得好好待在这里。”
烛玉潮闭上眼:“只要你放她走。”
“我何时在乎过一个婢女的生死?”魏灵萱嗤笑道,“紫萝,你走吧!”
紫萝起身,试图挡在烛玉潮身前,烛玉潮却先一步拦住了紫萝的动作,偏头说道:
“我不是以前的闻棠了,比起保护我,你更应该回去与王爷汇合。”
紫萝稍一愣神,读懂了烛玉潮话中的深意,感激地对烛玉潮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见紫萝的身影消失不见,烛玉潮心安几分,环顾四周,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魏灵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霎时,烛玉潮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随即她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然转身!
“闻棠!”
烛玉潮循声而去:那是一个没了四肢的清秀男人!
“你……是谁?”
话音未落,越来越多呼喊着“闻棠”的男声袭来,烛玉潮忍不住往后跌了一步,又被人揽住了腰。
烛玉潮立即转身将人踹倒在地,下一刻,烛玉潮飞身而起,飘飘然落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她俯视着魏灵萱:“你究竟想做什么?”
魏灵萱看着烛玉潮的动作,不免有些恍然:“你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未落,烛玉潮便朝着魏灵萱的方向抛出三根银针,武软一个侧身挡住了烛玉潮的攻击。
魏灵萱捂着嘴吃惊道:“闻棠,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做的恶事,竟一个都不记得了吗?这里可是你的刑场啊!”
刑场?
“你,闻棠,这辈子最爱干的事不是当活菩萨,而是折磨人!《五行刑记》的招式,根本不够你使,对吗?”魏灵萱抬手,指向一个男人,“这个,是睡腻了施以宫刑的。这个,是一夜情之后被你送去花楼的。啊,还有这个坐轮椅上的,是一句话说错,便被你砍去四肢的。”
烛玉潮咬着牙,猛烈的恨意源源不断地从心头冒了出来:“你为了让我身败名裂,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是你应得的,闻棠。”魏灵萱虽是仰头与烛玉潮相望,眼中却布满了轻蔑的神情。
男人们攀着树爬了上来,烛玉潮为自保,只得放出暗箭。
“咻咻——”
闻棠留下的情人都是些少胳膊少腿的柔弱男人,烛玉潮还未出剑,眼前便接连倒下了两人。
可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人。
她要杀了他们吗?
杀,以绝后患。可难保魏灵萱以此要挟,请君入瓮。
不杀,这些留下的人会不会把闻棠的事情捅出去?
烛玉潮陷入了两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