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颗星
    阮季星一出来,沈轲就看到她了。

    她很喜欢穿浅色、亮色的衣服——这点从小就没变。

    她的房间装修也都是鹅黄、浅粉,一进去,就像掉入了彩色棉花糖堆成的世界,有种夸张到不真实的梦幻感。

    季曼大概真是当公主在养她。

    今天也是浅色系,白色过膝长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挡在她面前,就想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结果结结实实地撞上来了。

    更有意思的是,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是占理的一方,立马收了道歉,追他的责:“你干吗挡我路?”

    沈轲说:“如果你面前是个坑,你还能这么好端端地和我说话吗?”

    “那我还要谢谢你?”

    他坦然地抬了抬下巴,“不客气。”

    阮季星的脸生得特别小,五官却占得很满,不是紧凑,而是不留白,是直接的,不给人反应时间的,而且具有冲击力的美。

    之前她的脸部线条要圆润一些,大抵是婴儿肥褪去了些,轮廓愈发分明了。

    她笑的时候,苹果肌饱满蓬润,显得可爱讨喜;面无表情的时候,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冷感——

    譬如现在。

    阮季星问:“你怎么在这儿?晚上还要上班吗?”

    比起愈发立体的长相,她的性格则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否则,只会出现前半句,便尖锐得像是质问。

    沈轲正要开口,旁边有人喊道:“沈轲,你还不走吗?”

    他懒懒地掀起眼皮,“马上。”

    阮季星一直低头看消息,加上出现的这个小插曲,令她与走在前面的室友的距离越拉越大。

    “不跟你说了,拜拜。”

    她收了手机,小跑着去追她们。

    谢晓羽才反应过来:“欸?你怎么落得那么后?”

    “没注意。”

    拐弯时,阮季星往后瞥了眼。

    沈轲曲肘,搭着一个比他矮小半个头的男生的肩,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腹诽,大晚上的戴什么帽子,装过了吧。

    *

    那边。

    唐天和问:“刚刚那女生不是我们班的吧?”

    “不是,二班的。”

    “可以啊你,沈轲,这么快就认识到妹子了。”

    沈轲淡声:“旧识。”

    “高中同学?”唐天和对漂亮女生难免起探究之心,“不会是前女友、白月光之类的吧?”

    说完,又自我推翻了:“听你们语气,像是不熟。”

    沈轲没作声。

    回到宿舍,唐天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手机,进入游戏,问对床的沈轲:“你平时打王者不?”

    “代打。”

    “那你应该挺牛啊,跟我来一把呗,上号上号。”

    其他两个听了,也说要加入。

    沈轲和他们加了好友,组队打5V5,他打野。

    男生凑在一起打游戏,最常见的场景就是,大呼小叫,国骂一句一句从口里蹦出来。

    但沈轲除了偶尔下指令,一声也不吭。

    很快就赢了。

    唐天和服了,服得五体投地,“你操作真牛逼啊,我叫你哥,你带我升星呗。”

    沈轲给手机充上电,“我去洗澡了。”

    他这才摘了帽子。

    原本还因为赢爽了而激情澎湃的三个男生,不约而同地止住声了。

    一般都说,发型是男生的第二张脸,像沈轲这样的,随便剃个平头,也差不到哪儿去。

    问题是,他头顶有一处近一指长的豁口。

    伤已经愈合结痂了,但因头发还没长长,看着便有些可怖。

    唐天和倒是心大如斗,好奇地问过,沈轲只说是不小心撞伤的。

    怎么个不小心法,才能伤成那样?

    刚开学两天,大家还不熟悉,不好再刨根问底,但或多或少有些猜测,于是觉得,沈轲这人估计挺狠,没事别惹他。

    经管学院的学生基本安排住东苑,一二栋是女生宿舍,三四栋是男生宿舍。

    虽是一个园区,但因早年规划问题,实际相隔不近,要绕过一座山包,才能到女生楼。

    厕所和浴室共用一间,旁边就是阳台和洗手池。

    沈轲洗完出来,唐天和正靠着阳台栏杆抽烟,抽的是利群,普通学生负担不起的牌子。

    他是那种很一目了然的富二代,吃穿用度用的都是名牌,但也不是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奢侈品。

    加个更准确的限定词,小富家庭的富二代。

    唐天和问:“轲哥,来一支不?”

    沈轲说:“谢了,我不抽。”

    唐天和也没勉强他,又问:“你啥时候到的?怎么天天在外面兼职?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留级的学长呢。”

    “就比你们早到一天。”

    “你很缺钱吗?”

    沈轲在洗手池搓洗衣服,瞥他,“我看你是缺心眼。”

    唐天和也不气,“叫你轲哥,听着像哥哥;叫沈哥呢,又奇怪。”

    “干脆叫爸。”

    “去你的。”

    唐天和笑骂,搡了他一把,一下子力用猛了,把他推得撞到推拉玻璃门上。

    沈轲“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眉心蹙得很紧。

    “不至于吧,这么痛吗?”唐天和慌了,忙忏悔道,“爸,爸,我错了。”

    “之前肩膀受了点伤,还没好透,没事。”

    沈轲缓过劲来,说:“我开玩笑的,别瞎叫。”

    “那我叫你什么?”唐天和灵机一动,“老沈吧,一听就像处了很多年的好兄弟,你说是不是?”

    沈轲不置可否。

    这厮是真缺心眼。

    *

    周一,学院举办迎新典礼。

    天没亮就起来集合,参加升旗仪式,然后是领导发言。

    阮季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偏偏只能站着。

    谢晓羽从兜里掏出几块单独包装的绿豆糕,戳戳她,“你吃不?”

    “我拿一个就行。”阮季星接过来,“谢谢啊。”

    “嗐,谢什么呀,本来就是你爸送的。”

    仗着人多,不易被注意,谢晓羽拆开一块填进口里,“大清早的,早餐都来不及吃,饿死了。”

    戚蓝个子高,站在后头,谢晓羽想给她分,余光往隔壁班队伍一扫,顿住。

    “欸,戚姐,你看那人是不是营业厅那帅哥?”

    戚蓝向后瞥去,“嗯”了声。

    谢晓羽说:“原来他也是工管班的啊。”

    隐约听到这句,阮季星下意识回头。

    密密匝匝的都是人头,她随意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继续犯困。

    好不容易撑到结束,他们又被带去和军训教官见面。

    工管这级一共四个班,合并成一个连队。

    两位教官笔直地站在正前方,两腿岔开,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

    男教官说:“立正!稍息!今天上午,我们简单认识一下。我是你们的连长,我姓郭,旁边这位是副连长,她姓何,你们可以叫我们郭教官、何教官。”

    谢晓羽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激灵,“完了,感觉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会很难熬。”

    阮季星说:“……我现在退学复读还来得及吗?”

    郭教官锐利的眼神瞬间射过来,她们立马噤声。

    “有些规矩提前说好,任何人不得留长指甲,佩戴首饰,染发,披发,衣冠必须整齐,统一穿黑袜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每个班选出一男一女两位军训负责人,有谁主动请缨?没有的话,我就随便点人了。一班!”

    有两个人举手。

    郭教官把他们叫出来。

    “二班!”

    对于一切尚且陌生,大家都不太敢当出头鸟,纷纷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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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意料之中,冯清莹举手了。

    在军训期间负责管理班级事物,对之后竞选班长有很大优势。

    她目标明确,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选出军训负责人后,郭教官说:“待会儿我建一个群,通知大家下午的集合时间。全体都有,解散——”

    阮季星瞬间蔫吧了,耷着脑袋打哈欠。

    谢晓羽问:“你去食堂吃饭吗?”

    “我好困,想回去补觉。”

    她睡不惯宿舍的床,这两天失眠没睡好,今天又起得太早,脑袋要栽到地上了。

    谢晓羽说:“那我们帮你打包吧,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阮季星无精打采,摆摆手,“我先走了。”

    阮季星像一缕游魂,拖着步子回宿舍,没有注意身后跟着一个人。

    直到她进了楼,那人才离开。

    *

    唐天和一回宿舍就看到沈轲躺在床上。

    个子高也有个子高的坏处。

    学校的床统一长一米九,他一米八六,腿都不能伸直,只得曲着。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昨天睡得晚,想休息。”

    沈轲接代打,快两点才睡,满打满算,睡了也才不到四个小时。

    “早说啊,我帮你带饭回来了。”

    “没事,我不饿。”

    沈轲翻了个身,面朝墙,不想再搭话的意思。

    唐天和很识趣地不作声了。

    枕下的手机响了声,沈轲拿出来,是老板给他结前两天的薪水。

    基础工资一天八十块,提成按人数算,一个人两块,一共一千一百多,估计是所有兼职的人里最高的。

    老板又问他,之后还有没有空去坐班。

    沈轲给拒了。

    他闭上眼,很快睡沉,连另外两个室友进门的动静都没听到。

    梦里的意象芜杂繁乱,血,啤酒瓶,刀,尖叫,从楼顶探出的绿植,雾霭沉沉的天。

    “沈轲,沈轲。”

    唐天和站在床边叫他,“两点了,要去集合了。”

    沈轲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有些怔忪。

    他翻身下床,用冷水扑了两把脸,才清醒了些。

    *

    下午太阳很大,空旷的操场几乎没有一点荫凉地方。

    等待的时候,不少人摘了帽子用来扇风。

    阮季星跺了跺脚,吐槽着:“这鞋底怎么这么硬啊。”

    谢晓羽问:“你没垫鞋垫吗?”

    “垫了啊,还是很硬。”

    “不是,我们垫的是……”说到这里,谢晓羽压低声,“卫生巾。垫两层会好很多。”

    “卫生巾?”阮季星茫茫然,“但是我没带诶。”

    谢晓羽急道:“你声音小点,好多男生在呢。”

    阮季星奇怪道:“不就是女生在生理期用的卫生用品吗?就跟纸巾一个性质啊,为什么要避讳?”

    谢晓羽张了张口,答不上来。

    好像只是习惯避免在公开场合,在异性面前说这个词,并没有深思为什么不可以说。

    因为长久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正说着,看到一行男生走过来。

    落在最后的那个尤为打眼。

    教官要求穿戴整齐,学校发的军训服很宽松,他将裤腿扎紧,腰带束腰,衣袖叠到手肘处,工工整整地。

    倒真有军人该具备的板正的身形了。

    然而,因步调散漫,应付同伴时的笑似是而非的,一身迷彩服也没能遮住他那股的落拓不羁的气质。

    身边的谢晓羽说:“今天早上升旗我就看到他了,他应该是一班的。”

    阮季星不确定地问:“工管一班?”

    “对啊。你说是不是好巧,跟我们是同学。到时候可以打听打听他叫什么。”

    冯清莹插话:“他就是沈轲,以六百六十五高分进工管的那个。”

    阮季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