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挣扎
    姜宁晚抱定孤注一掷的念头,来到福康堂。甫一入内,春喜惶惶然跪地,上首两位裴府主子,居高临下。

    姜宁晚跪地道:“求老太太开恩,放我离去。”

    老太太未曾料到她开口便是这般,不禁蹙起眉头。

    银珠上前欲扶姜宁晚起身,她却执意跪地。

    裴铎的视线数番逡巡于她冷若冰霜的面庞,扯了唇角,笑了,确实是个犟种,遂伸手狠摁隐隐作痛的额角。

    姜宁晚全然不顾上方冷锐的视线。

    恰在此时,二太太梁氏进了屋:“都跪在地上作甚?快些起身。”

    梁氏噙着笑意走过来,她的视线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姜宁晚。

    梁氏落坐于一侧的座位,又道:“快些起来吧。”

    春喜犹豫片刻,起了身,而后伸手去扶姜宁晚。

    梁氏满面含笑,招呼春喜上前。春喜迟疑着挪动脚步,轻声道:“二太太。”

    梁氏拉过春喜的手,轻轻拍了拍,上下打量一番,赞道其长得清秀可人,且性子活泼,甚是讨人喜欢。

    春喜得主子夸赞,心中惶恐,连连道谢。

    梁氏笑着让人上前,欲送她一套头面。春喜顿时愣住,此等物件太过贵重,她一个丫鬟如何能接?下意识便要婉拒。

    却见梁氏笑着看她,而后说出一句令她胆战心惊的话:“三爷屋里那个秋鹦手脚不干净,被我打发出去了。你这般活泼乖巧,三爷见了定然喜欢,你可有此意?”

    春喜骇然跪地,连连推辞,她年底就要归家成亲,怎能如此?

    姜宁晚立在一侧,双手攥得越发紧了。

    “诶,我瞧着你甚好,你且仔细思量思量。”梁氏安抚春喜说道。

    言罢,梁氏看向姜宁晚:“前几日,底下的人探得几分你兄长的行踪,你兄长似是往西北方向去了。那地方如今可不太平,混战不断,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有去无回的境地。”

    “不过,你且放宽心,你既待在这国公府,那便是国公府的人,国公府自会尽力保全你兄长。”

    梁氏说得意味深长。

    姜宁晚扯了扯唇角,只觉干涩异常。

    她复又跪地,道:“二太太,老太太仁慈,曾答应今年年底便放春喜归家成亲。”

    梁氏抿了一口茶,一旁的老太太此时方才缓缓道:“似是有这么一回事。”

    春喜连连磕头,道:“老太太,奴婢爹娘年前来与您求过的。”

    老太太略作思忖,方才道:“是了,确有此事。”

    “多谢老太太,多谢老太太。”春喜不住地感恩道谢。

    待春喜磕完头,梁氏道:“采芙,过段时日你便准备准备,住进铎哥儿院子里吧。”

    住?春喜疑惑地抬头,却见采芙深深地垂着头,看不清其面容神情。

    下一瞬,她恍然大悟。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老是跪着,老身看着不舒坦。”老太太开口道。

    事毕后,姜宁晚僵着脊背离开,身后那道视线如影随形。

    晌午时分,睿渊堂。

    裴铎手握一卷书,斜倚于榻上,只是他似是并不用心,一手不住敲击案几。

    门外传来一声通传,裴铎方才掀起眼皮。

    旺顺上前禀道:“二爷,采芙姑娘正与绣房众人用饭呢。”

    言罢,他小心窥视主子的反应,却见他家二爷唇角扯出一抹笑,瞧着并非善相。

    裴铎扔下书,起身。旺顺为主子轻拍衣摆,忽闻头顶上方传来主子问话:“不哭不闹?”

    旺顺知晓他的意思,遂笑道:“二爷,瞧您说的,她要跟的可是您,这有甚可哭可闹的?”

    旺顺暗自嘀咕:那采芙若是被指给三爷,她便知二爷究竟有多好了。

    裴铎冷笑一声,她那晚的哭闹声可着实不小。

    旺顺知自家爷所介怀的事,小声道:“二爷,那采芙姑娘年纪尚轻,又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乍一见您,难免为您的威势所慑,胆小了些,倒也情有可原。”

    若不是那晚被她指着鼻子骂,裴铎便要信了旺顺这番说辞了。

    她胆小?不,她胆子一点都不小,他瞧她桀骜难驯得很。

    裴铎淡淡道:“威势?爷面容可怖?”

    旺顺瞪大双眼,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赶忙道:“哪能啊,二爷……”

    “行了,闭嘴。”

    裴铎不耐地摆了摆手,不想听他的恭维言辞。

    姜宁晚确实是安安静静地与众人一同用饭,她丝毫未留意绣房中众人看向她的神情。

    她心中装着事,老太太为何突然相中了她?起初,老太太并无此等心思,裴府二爷亦从未对她有何留意关注。

    姜宁晚绞尽脑汁,翻寻一切可能的缘由。容貌?不可能,似裴府这般钟鸣鼎食之家,若欲求容貌出众的女子,数不胜数。

    那她还有何呢?有何可供他们惦念?

    自回来后,春喜便一直望着姜宁晚。起初,她为采芙高兴,毕竟那可是二爷。然兴奋过后,便见采芙面色苍白,毫无喜色,她当即敛了笑意。

    她见采芙吃得食不知味,凑上前担忧地问道:“采芙,可是身子不适?要不你先去歇息一下,我给你留些饭菜,待你醒来再吃。”

    春喜甫一开口,姜宁晚惊了一下,随即转头,直直对上春喜担忧的面容。

    电光火石间,她忆起春喜曾与她说过的话。

    八字,是八字。

    在她的身契落入裴府之前,老太太一直待她和善,二太太亦无恶意。

    然而,她的身契到了裴府之后,却迟迟未交到她手上,那上面写着她的假八字。那个八字怕是出了问题。

    姜宁晚想到问题的关键,猛地起身。

    她要去言明,那个八字本就是她那对假父母胡乱编造,如今又成了坑害她的工具。

    春喜被姜宁晚的起身吓了一跳,待她回过神来,已然不见人影。

    姜宁晚直奔福康堂而去,旺顺站在檐下,远远地便瞧见了她的身影,当下眉心一跳,这可真是稀罕事了,这姑娘昨日对二爷避之不及,今儿二爷刚来老太太这儿用膳,她便赶过来了。

    旺顺脸上带笑:“采芙姑娘。”

    姜宁晚连眼角余光都未给他一个,径直站到了门跟前。

    陈妈望见了她,心里一惊,并非她胆小,实在是这位采芙姑娘一看便是来者不善的模样,不知待会儿会闹出何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妈赔着笑:“采芙,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老太太跟二爷正在里头用膳呢,现在可不方便见你。”

    姜宁晚果断道:“无事,我在此处等候。”

    陈妈劝道:“采芙,这日头这般大,你在这儿站着,哪能舒服?先回去吧,等二爷他们用完膳,你再来也不迟。”

    姜宁晚不为所动,陈妈心中直叹气,与她面对面站着,生怕她跑进去。

    银珠正拎着食盒,准备进去,恰见陈妈在那儿垂头丧气,她对面站着采芙。

    她脚步微顿,而后才掀起毡帘,走了进去。

    老太太听闻外面有窸窣动静,抬头问道:“何人来了?”

    银珠回禀道:“是采芙那丫头在外面。”

    老太太摩挲着手中扳指,随即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吧,莫要晒坏了。”

    银珠出去唤姜宁晚进屋。

    姜宁晚刚一入内,便感受到了令她反感的视线。她稍稍抬头,便能瞧见那个裴府二爷端坐在正前方。

    老太太见她避开铎哥儿的视线,眉心微皱起,但仍缓声道:“采芙丫头,这个时辰过来,还没用饭吧,在这儿用一些?”

    姜宁晚并非是来用饭的,她是来说清误会的。她有条不紊地将所谓八字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燥热。老太太一言不发,颇为沉默,未表明信与不信。

    但老太太的反应让姜宁晚明白,果然是那八字有问题。

    老太太沉默,倒是一旁的裴铎轻笑了一声,问道:“依你所言,你那八字是糊弄人的?”

    姜宁晚虽不喜与他说话,但也点了点头。

    她的躲避、不喜一一落在裴铎眼中。他冷冷逼视她,这就是旺顺口中的胆小。他真该让那瞎眼的奴才进来好生瞧瞧,为了躲他,这个混账东西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说。

    裴铎还从未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糊弄过,他起了身。

    他的身量很高,自然而然地会给人带来压迫感,姜宁晚抿唇。

    裴铎走近她:“你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姜宁晚不信这个混蛋不懂。

    裴铎还真不懂,他佯装不明白,对着裴老太太笑了笑:“祖母,这丫头着实得我心。至于她那八字合不合,于孙儿而言,实非紧要之事。多谢祖母为孙儿寻得这般合心意的丫头。”

    裴铎虽是唇角含笑,但眉眼极冷。

    这个王八蛋,混蛋,他分明是想堵死她的退路。

    姜宁晚指节攥得发白,若视线能杀人,裴铎已经化作齑粉。

    裴铎伸手理了理襟口,拱手道:“祖母,总兵府中尚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孙儿便不陪您用午膳了,晚间再来拜见祖母。”

    老太太微微颌首,嘱咐几句。

    裴铎迈着大步,气势凛然,径直从姜宁晚身侧路过。恰在他经过的瞬间,姜宁晚敏锐地听得一声冷笑。

    “好好准备准备,进爷的屋。”

    在即将踏出屋之际,裴铎侧头对她叮嘱一句。

    姜宁晚冷冷地盯着他。

    裴铎一甩衣袍,便大步流星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