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会前情郎
    午间时分,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春喜忙完手中的绣活,抬眼瞧见孤身坐在榻上的姜宁晚。

    她略作犹豫,这才移步至姜宁晚身旁,问道:“采芙,你身体好些了么?”

    春喜瞧着姜宁晚一直面容郁郁,满心担忧,在她看来,姜宁晚这般模样,定是身体不适所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他缘由。

    此时,张妈带着人从外间进来,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春喜闻声望去,当即睁大了双眼,只见张妈身后的几个丫鬟个个手捧漆制托盘,托盘之上摆放着时新瓜果,那瓜果色泽鲜艳;还有女子所用的香膏口脂,一个个精致的盒子;还有簪子首饰,古朴典雅。

    “采芙,这些是二爷差人送过来的。”张妈声音中的喜色毫不掩藏,那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赶忙招呼众人将东西一一摆在姜宁晚面前,那些物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春喜看了眼张妈,又看了眼姜宁晚,只见张妈脸上喜气腾腾,而姜宁晚却无甚表情,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

    张妈拉着姜宁晚的手,满是慈爱与欣慰,将方才旺顺来送东西时说的话一一告诉她。张妈轻拍姜宁晚的手,感慨万分地说道:“采芙啊,你这个孤女终于熬出了头,苍天有眼,这般好的运道让你赶上了。”

    下午时分,骄阳高悬于苍穹之上。哪怕二爷差人送来了这般多的好东西,可张妈却依旧瞧见姜宁晚神情恹恹。

    她与春喜一般,皆认为姜宁晚定是身体还未好全。正巧老太太那儿吩咐了下来,要为她多置几件时新衣裳。

    张妈心想,她许久未曾出过门,这会子又身体初愈,出去走走,透透气,对身体恢复定是大有好处。

    府外停着一顶小轿,周围有几个丫鬟婆子守在那里。不知情的人远远瞧见,还以为是府中的主子们要出行呢,殊不知,仅仅是一个绣房内的丫鬟、婆子要出门罢了。

    张妈见了轿子后,神色中顿时染上喜色。她感激地望了一眼旺顺管事,只见旺顺笑咪咪地回视着她。而后,旺顺管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旺顺管事可是二爷身边的大红人,张妈何曾见过他这般客气的模样。她当即受宠若惊,连连作揖,慌乱之中,余光扫见采芙脊背挺直的模样,她赶紧拉了拉她。

    姜宁晚却纹丝不动,只神色莫辨地立在原地。张妈见旺顺管事离开后,方才直起身来。

    底下的丫鬟们见状,赶忙上前扶她们二人上轿。

    张妈哪里习惯这般,赶忙连连摆手,她可受不起这般的礼节。坐进轿中后,张妈长舒一口气。

    她今儿也算是享受了一把主子的待遇,但心中着实慌张。她这大半辈子伺候惯了人,哪受得了别人伺候她。

    张妈又是心虚,又是半带欣慰地看向一侧坐着的姜宁晚,缓缓说道:“采芙啊,今儿也是托了你的福,张妈才有这般待遇。”话语中满是感慨。

    见姜宁晚默默地望着窗外,张妈并未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依旧在一旁滔滔不绝地继续道:“采芙啊,二爷这般看重你,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可得好好想想,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你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才是,来日待你寻得兄长,你兄长还可以一并入裴府。你若是一直得二爷的欢心,你兄长说不准能做上府中管事呢。到那时,你们兄妹二人的好日子便长久了。”张妈言辞恳切,满心都是为姜宁晚着想。

    一路上,张妈颇为语重心长,嘱咐了姜宁晚诸多事情。

    姜宁晚半靠在软榻上,眼眸微垂,无人知道她心中此刻在想些什么。

    终于,轿子停在了铺子前。此玉林阁乃是陵府最富有盛名的裁衣铺子。

    抬眼望去,那铺子门庭若市,装饰得极为奢华。

    入得内来,满是名贵的绫罗绸缎,色彩斑斓的布料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绫罗如雪,绸缎似霞,高贵、奢华。无足够的家底之人,光是站在这铺子门口,便会望而却步,自惭形愧。

    张妈正准备领着姜宁晚一同进去挑选一些名贵的布料,她甫一踏入,便远远瞧见斜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张妈眯眼,看了又看,随即一拍脑袋,是那个李书生。

    待看清了人,张妈立刻就想起了她先前为采芙跟他做媒的事情。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张妈心中难免涌起一丝别扭。

    那李书生住在她家隔壁,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小伙子心地着实不错,为人谦逊有礼,勤奋好学。

    她这个做长辈的,当初嘴上说着要为人家做媒,满心热忱地想要促成这桩好事。可这倒好,人都还未见着,事情便就这么泡汤了。

    都是隔壁邻居,张妈觉得自己理应去赔个礼,毕竟这事自己做得也有些不妥当。

    她扭头看向姜宁晚,说道:“采芙,你且先进去看看,我到斜对面去一下,一会儿便过来。”说完,张妈便抬脚朝着斜对面走去。

    李书生几日前便进了城,他家境贫寒,此次进城是为了来到城里的书铺子,为里面的人抄书以赚取些许银钱贴补家用。

    他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袍,虽略显破旧,却也整洁干净。

    书铺老板与他是旧相识了,见他来了,笑着问道:“你小子这遭不是来与人相看的吗?怎么,又来这儿找活干了?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小子可得多上些心才是。”书铺老板微微扬起眉毛,脸上带着几分调侃。

    闻言,李书生扯出一抹苦笑,心中满是无奈。他哪里能将实情与书铺老板一一道来呢?

    前几日,他刚刚进城,便遇见几个人。那几人神色匆匆,上来就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袋银子。

    那银子沉甸甸的,让他心中一惊。来路不明的财物,他岂能收?当即他便摇头摆手,坚决不肯接受。

    站在几人中间的人当即嗤笑一声,告诉他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李书生活了这么大,从未做过违法犯纪之事,也从未有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当即便愣在了原地,心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直到那几人将张妈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李书生才恍然大悟。

    他神色木然地抱着银子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

    书铺老板见他神色似有几分为难,倒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李书生正准备掏出纸张,开始今日的抄书工作,却闻得后面响起一道人声。

    他一扭头,便见到了张妈。他愣了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张妈,您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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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妈本来心里惶惶不安,生怕李书生见了她,会心里对她有几分怨怼,对她无甚好脸色。可现在,见他面色如常,张妈松了口气。

    她满脸歉意地说道:“李元啊,这次相看的事情,是张妈没处理好,耽误你了,好孩子,张妈心里蛮过意不去。”

    “下次,等下次,张妈看见好的姑娘,定会再为你张罗张罗。”张妈急切地道。

    李元摆摆手,微笑着道:“张妈,这次的事不成,与您无关,您放心,我李元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

    主人家看中了府中的婢女,张妈又如何能说上些什么呢?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张妈见他那般通情达理,心里愈发愧疚。她连连道:“你放心,你的亲事,张妈定当再为你寻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李元见她这般坚持,倒也不好驳她的意。他微微点头,道:“那就多谢张妈了。”

    “张妈。”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张妈下意识地回头,便见姜宁晚静静地站在那里,正看着她。

    张妈转身后,李元也见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女子。他愣了一瞬。

    阳光下,女子青丝如瀑,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腮凝新荔。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看呆了的时候,当即脸色发红,心中涌起羞愧。他是正人君子,怎能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他当即拱手,恭敬地说道:“姑娘好。”头埋得很低,在为方才的失礼赔礼。

    张妈没料到姜宁晚这般快便选好了,她看了眼李元通红的脸,又看了眼姜宁晚,赶紧将她拉在身后。

    采芙现在是二爷的人,可不能出了什么落人口舌之事。张妈道:“李元,采芙来寻我了,我们便先离开了。”

    她便是采芙?李元直起身,眼神落在地上。

    张妈拉着姜宁晚转身离开,李元握着笔,立在原地

    城拐角处,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旺顺站在车旁,眉心直跳,心中满是恼怒。这小子胆子可真是怪大的,竟敢一直盯着他家二爷的女人,而且还满脸通红地盯着,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那采芙姑娘也是个胆大妄为的,明面上说是出来裁衣裳,可实际呢,分明是出来会前情郎的。

    她这般胆大,就不怕玩脱了吗?她家二爷岂是好脾性的人?

    旺顺皱着眉头,心中对张妈也满是埋怨。张妈这是怎么回事?带人出来,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是想让他家二爷头上染些绿吗?做事这般不周到,平白叫人火大。

    再看那书生,眼神过于含情脉脉。人都走远了,还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看什么看?再看小命就没了。

    身后的视线过于冷冽,旺顺只觉得脊背发凉,仿佛有一把利刃抵在自己背后。他不敢回头,甚至恨不得离二爷八丈远,生怕触了二爷的霉头。

    他惴惴不安,心中七上八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缓缓转了身:“二爷。”

    “把人带上来。”

    得了吩咐,旺顺立刻跳下马车,动作迅速无比。他怕自己要是跳得慢了,他家二爷会直接踹他下去。

    他一边快步走去,一边在心中暗暗摇头。那采芙也真是该,惹谁不好,非要惹他这个阎王主子。这下可好,有她苦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