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男子年岁不轻,瞧来四十多的模样,不像与女子私奔。
他轻呼口气,朝身后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吐槽,“阿妹,别杵那了,快过来坐吧。”
这是荇菜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称呼:这对中年男女竟是兄妹,不带家丁保镖,独自上路?奇了怪哉。
片刻后,两人做自我介绍,哥哥名唤戴祺,年岁四十有余;妹妹叫戴绮,今年正好四十。
两人是真亲兄妹。这么大年纪外出也是迫不得已,被老父亲逼出门。
戴祺解释道:“羽民国人排外,且多妖族,普通人不敢来。我们兄妹的身家雇不起有本事的修士。阿爹说,与其找不着调的人保护,不如学当年游学在外的阿娘,凭一颗赤胆、兄妹结伴上路。
我们是为完成父亲的嘱托才出远门。”
戴绮紧跟道:“一双儿女本想替我出行。我想啊,这一路风霜漂泊,若真有意外,死就死我一个。哎,都是以前年轻不懂事留下的债,该我们长者还,不耽误孩子们。可是,我是真不想上羽弃城啊。”
荇菜的目光落在两人手旁的行囊,总觉得那里有东西吸引自己。
她奇怪道:“为什么戴绮阿姐不想去羽弃城?”
戴绮整理鬓发,委屈道:“我们千里奔波,为得是送一颗羽族精魄。”耳听兄长咳嗽,她执意道,“这位姑娘心善,颇合我的眼缘,应不是坏人,说说又怎么。
姑娘,我是怕入乡随俗,勾出体内父亲的遗传血脉。我这么大的年纪了,一点都不想变成夜里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
荇菜感觉脚踝铃铛发凉,看向安慰妹妹的戴祺,扬手一摄,从他手边的布包里取出一只盒子。
戴祺兄妹顿时跳起身,拔剑相向。
戴祺喊道:“姑娘,你怎么抢东西,请还回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戴绮巴拉兄长的衣袖,指向荇菜赤足的脚踝:“光……”
荇菜低头,羽雕镯上的一颗铃铛在发光,确切说是铃铛里的珠子在呼吸,正是黑羽的精魄一角打造成的珠子。
她下意识打开手上的木盒,内中躺得正是缺一角的夺魂精魄。此时,这大块的精魄在一明一暗的发光,与铃铛里的珠子互相辉映。
“这是黑羽……的精魄,怎么会在你们这?你们……是他的兄长和姐姐?”
戴祺兄妹面面相觑,年纪大、历事多,很快就镇定地收剑。
两人再次坐下,一言不发,偶尔相看无言,没让荇菜把精魄盒子还回。
荇菜等得不耐烦时,戴绮道:“哥,我们要找的人是她吧。完成任务,我们回百戴吧。”
“百戴国,黑羽逃离的家。”荇菜扬眸,死死地盯向中年兄妹,“说,你们为什么送他的精魄到羽弃城?”
戴祺握拳又松,仰面道:“自从黑羽取走父亲的精魄,又把他的精魄强行塞入父亲的体内,父亲就一直良心不安。
父亲忍痛取出精魄,说:这枚精魄缺一角,黑羽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有割舍不下的人。没有精魄,为父只是像你们的母亲一样,做一个普通人。
没有精魄,黑羽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变白,得不到旁人的喜爱。”
戴绮偷窥荇菜的容貌,比自家的女儿大几岁,样貌也过得去。
她接话道:“父亲让我们带黑羽的精魄寻去羽弃城。没有妻子的黑羽,最终会落叶归根,回到黑羽一族。
我不敢去黑羽族,我怕自己变得像他一样黑。哥,我们就到这吧,我想回百戴,我想孩子、外甥他们了。”
荇菜眨眼,有些不明白黑羽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黑羽的诉说中,他完全是亲友不爱、被嫌弃的存在。
“他……怎么和黑羽说得完全不同?”
戴祺自嘲般哂笑:“我懂姑娘的意思,在黑羽的眼里,我和戴绮不是好哥哥好姐姐,父亲也不是好父亲,更遑论本就不喜他的母亲。
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我九岁那年,妹妹七岁,父亲抱回一个漆黑的婴儿,说是路边捡的同族,见他可怜就抱回家养。当日,母亲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发现全家都不喜欢这个孩子,用羽族的法术迷惑我们。我们真得以为这个通身漆黑的孩子是他和母亲生下的弟弟,不幸返祖了黑羽族的血脉,连母亲也这么认为。
但是,即使这样,依旧改变不了母亲讨厌黑羽,讨厌他的肤色。
我和妹妹年岁小,母亲不喜,我们也不敢喜欢他。更不要说带他出去玩,同镇伙伴各个嫌弃、害怕他,骂他是灾星、野孩子。”
戴绮接话道:“黑羽很善良,只是我们懂事得太迟。有一次我从山坡上滚下去,他抱住我,垫在我的身下,替我被石头划破手臂。
我一直想和他和解、和平相处……但是,一切都晚了。”
戴祺道:“那次事后,母亲越发变本加厉地咒骂黑羽是灾星。因为他,妹妹才受伤。黑羽不堪受辱,孤身离家,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他叹息了声,“前段时间,一身雪肤白衣的黑羽回家,二话不说取走父亲体内的精魄。在我们的惊诧愤怒中,他又把自己的精魄强行塞入父亲的体内,言句:恩断义绝。”
“精魄离体得一个瞬间,他暴露自身依旧没有变白的事实。他走后,父亲把真相告诉我们,又对黑羽留下的精魄难以释怀,才有我们两个加起来近百岁的老人被赶出家门,携带精魄上路的事。
父亲,心伤啊。他爱黑羽。黑羽离家多年,父亲时常外出寻他。
当年,为大家都接受黑羽,他见人就用法术迷惑旁人,导致根基发虚,常年体衰。
黑羽这么大点,惧怕母亲威严,不敢上桌吃饭。半夜里,父亲偷偷御使黑鸦给他送吃食。这家伙恐怕到死都以为父亲同大家一样不喜他。其实,父亲只是太爱母亲,不忍她生气。”
荇菜捏紧手里的精魄,耳听他们一句句说起当年的点滴事迹。
原来,在他人的视角,黑羽曾被人默默地爱着、喜欢着、照顾着,只是黑羽不知道。
“若他能听到这些,应该会很高兴。”
两兄妹面面相觑,似乎在下一个决定。
戴绮鼓起勇气道:“姑娘,铃铛里发亮得是……”
“正是这枚精魄缺得一角。”
“黑羽他……”戴祺试探道。
“他很好,好得让人仰望。有一天,他会回家,去看望你们的父亲。”荇菜切齿含笑地说。
戴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戴祺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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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后半夜,两兄妹悄悄起身,往来路跑回去。
荇菜睁开眼,举起手里的夺魂精魄,长叹口气:“现在,我相信自己是女主角。睡在大马路上都有人送宝,夺魂……精魄啊。”
她想起当初在青山洞窟,初见黑羽时,他拿此精魄试探分身的做法。
有此精魄后,荇菜就可以辨别那些没有眉尾红旋的人是不是黄椒的分身。
两日后,羽弃城的大街上,荇菜一脚踢开挨上来的面具怪,另一手拔掉把面具系带塞进手的羽族翅膀,有戴面具的羽族从天而降把她提拉起飞,荇菜翻身勾腿就踹他下颚,眼见面具要掉,逃命似飘飞离去。
历经波折,荇菜插满头鸟毛,气喘吁吁地躲进一家客栈。
客栈掌柜戴着一只黑狐面具,露出黑色的唇、雪白的牙,像是一排日光灯,嘿嘿笑说:“姑娘,上等卧房,免费供应。”
小二面具后的双眼死死地盯在荇菜露在外面的双足,口水不自觉地滴落。
荇菜没能从他们戴面具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眼白包裹的眼睛是真得油亮发光。
她深吸口气,僵笑道:“多谢,不住了。”
“姑娘,别走啊。不免费,不免费……”
荇菜裹着凌乱的衣衫,吊着一帮戴面具的黑羽族男女老幼,逃命似地离开羽弃城。
“天啊。黑羽,当年你的爹妈,不,养母恐怕是被迫上床,才能让你养父这般敬小慎微地伺候她。你给我营造的黑羽一族的滤镜是彻底碎没了。”
羽弃城的城墙外,荇菜回头望向城门。
追着她的黑羽族男女“切”了声,各自如常地返回城中。
“这究竟是为什么?”荇菜无法理解他们不敢走出羽弃城的行为。
“因为羽族皇室不喜欢黑色。你见过哪只高贵的凤凰羽毛上有乌黑的羽色?”
荇菜回眸,来人混血的深邃面容,穿淡金色的绸衫,搭配白色的六翼翅膀,像极西方神话里的六翼天使下凡。
“你是……客串?”
“客什么?”男人在惊讶过后摆正眯眯笑的表情,继续道,“在下羽族皇室御用大星官,青鸾族黎耀。”
“呵呵呵……”荇菜忍不住大笑。作者奇葩,好好的青鸾搞六翼翅膀,没办法不让人笑出声。“对不起,你继续。哈哈哈……东西方合并,没脑洞硬掰,哈哈哈……”
黎耀差点维持不住笑面,抿唇咧口:“姑娘,你这样不太礼貌。对了,你不要因为我帅就心动。我们羽族只会娶两种女子。”
说完勾唇,自以为俊出天际。
荇菜轻咳,撇眼后重整面色,还是忍不住想要笑,假装低头抚弄裙衫,迎合道:“哪两种呢?呵呵……”
“天资,国色。”黎耀满意她的识相,又不满她要笑又强忍的姿态。
“哦,天资出众,利于后代。国色貌美,赏心悦目是吧?不愧是以情和色闻名大陆的花心……鸟族。”
“姑娘真是……”黎耀长吸口气,保持眯眼笑容,“好一张利嘴。不知道三不沾的姑娘怎么惹到十方山寺出动千人数的和尚围在我羽民国的边境。”
荇菜终于笑不出来,僵张脸:不就是惊雷带十几个和尚吗?怎么出动千人这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