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了断
    韩仲昌带着紫瑛本已向着长风镖局的方向离开,却恰好在街角看到魏彦成带着扈从赶往杜宅。

    经历过上一遭魏彦成的突然发难,紫瑛不免担心文远骥的安危,是以央求韩仲昌带她跟上去。

    魏彦成带着手下跃入墙内,韩仲昌和紫瑛摸到墙边,听到了他和文远骥的对答。当魏彦成信誓旦旦说自己才是最爱她的人之时,紫瑛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驳斥了他。

    既已现身,她也想趁此机会和魏彦成好好做个了断。韩仲昌略一用力,带着她落到了文远骥身前。

    眼前是自己一路上渴望尽早见面的紫瑛,魏彦成不由得又踏上两步,想牵住她手。却见紫瑛立即向后退开,对他避如蛇蝎。

    他这才意识到,她自墙外而来,显然是已经被人救走。于是,因看到紫瑛而露出的些许喜悦和柔情目光立刻冷却下来。

    “你要离开我?”

    他想尽可能保持冷静,却还是在这句话的尾音泄露出些许颤抖。

    “不然呢,等着被你关上一辈子吗?”

    面对他,紫瑛也有一些哽咽。

    “你误解我了,我不是要关着你,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承诺过你,要一辈子呵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呵!”听到这儿,紫瑛不由得发出冷笑,“你所谓毫不委屈的生活,就是被你圈养在这儿,做你的解语花、金丝雀吗?”

    “我……”

    魏彦成瞧着她因为气极而有些狰狞的面容,一时间有些语塞。

    “那我明确告诉你,”紫瑛忍住难过,尽可能大声道,“我不愿意!我不喜欢被人圈养,没有人喜欢失去自由!”

    “可我……我是真心爱你,想娶……”

    “够了!”紫瑛大喊道,“爱我?利用我的信任接近我爹,给他下毒,这叫爱我?掳走我的妹妹欲不利于她,这也是爱我?明知我在乎那帮孩子,却还囚禁他们下毒逼迫他们,难道也是出于爱我?!!你会爱一个利用你、欺瞒你、害你所爱之人的人吗?”

    一直在后方默默听着的齐熙宁,此刻也按捺不住气愤,开口骂道:“说得好!你的喜欢和爱根本不值一提,想用几句屁话就迷惑紫瑛姐姐,当她是没心没肺的傻子吗!”

    魏彦成额上青筋暴起,又不好对着紫瑛发脾气,便将怒火转移到了敢帮她说话的齐熙宁身上:“齐熙宁!把你那一套小姐脾气收起来,否则……”

    “否则什么!”齐建霄马上站了出来,将女儿护在身后。

    魏彦成立马熄火,可神色依旧不服。

    “熙宁姑娘不平则鸣,所言句句在理。同为男人,对魏公子这种‘爱人’的手段可不敢恭维,只怕是说出去也会贻笑大方!”陆文渊同样看不下去,帮腔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耻笑我!”

    齐建霄在金陵极其左近颇有声望,魏彦成自然不敢和他叫板,但陆文渊无门无派,也不是什么江湖上的成名高手,魏彦成便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某虽是一介无名小卒,却也知道不得强迫他人,难道魏公子不知?”

    对于魏彦成的轻蔑,陆文渊并不在意,仍是带着轻笑回应。

    魏彦成咬住后槽牙,正要发作,文远骥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瑛儿不愿待在此处,那我等便告辞了。”

    “不行!他不能走!”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对的话脱口而出,魏彦成将手高高举起,两边的手下顿时围拢了过来。

    “杜彦成,聚在这里的要么是我长风镖局的人,要么是长风镖局的好朋友,适才在黑暗黑暗之中难辨敌我,你的人不小心伤了我们两个,我暂不与你计较。若你再敢伤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长风镖局必不与你干休!”

    魏彦成咬牙怒视着他,不肯退一步。

    齐建霄又道:“杜家商号买卖虽大,却也无法在金陵商场上横行霸道。若你还在乎你母亲辛苦打拼下来的这幅家业,我劝你最好别和我作对。我夫人定然也不会放任她的丈夫女儿被人欺凌。”

    后面这段话更具威胁,宋家的在商场上势力不亚于杜家,且打通了官府那边的关系,的确得罪不起。魏彦成若想保住在魏崧泽那边的地位,绝不能少了他身后这层势力。

    紫瑛直视着他的眼睛,目中满是厌恶,这令魏彦成很是恼怒。但此时此刻,他贸然出手不但没有胜算,还会招惹宋家,于己不利。

    没关系,只要我拿下宝藏和天魄门,紫瑛就还是我的!他对自己说道,继而无奈回收,手下纷纷撤向两侧。

    文远骥双手作掌,隔空向面前外墙推出,一段白墙轰然倒塌,恰好便是可供人出入的门户。

    紫瑛阔步向外,路过魏彦成时头都没有偏转一下。在她之后,江珺翊、陆文渊等人也快速步出了杜宅。

    “文远骥!”

    文远骥走在最后,脚尚未迈出杜宅,就听到魏彦成冲自己吼了一声。

    他眼睁睁看着已入瓮中的文远骥就这样大刺刺地走了出去,心中不甘:“你别得意!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未了解。”

    文远骥转过半个身子:“难道说,事到如今魏菘泽还不肯放弃宝藏?”

    说到魏菘泽,魏彦成的神色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不光是宝藏,你的门主之位也得交出来。”

    文远骥嗤笑出声:“好,那文某便在太白山恭候你父子二人大驾!”

    魏彦成又转向停步看着自己的齐建霄:“齐总镖头,此乃我天魄门内部纠葛,长风镖局应当不会干涉吧?”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齐建霄深吸了一口气,淡然开口:“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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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熙宁在打斗中受了外伤,一离开杜宅她便喊起痛来。齐建霄和江珺翊同时上前,同时伸手,同时着急道:“我来看看。”

    这场面着实惊掉了文远骥的下巴,原来这小子……他心中暗笑,没有发话。紫瑛虽在沉思之中,见此情景也不免勾了勾嘴角。陆文渊同珺翊同在长风镖局半月有余,二人之间的亲密模样见过不少,对此并不惊讶,只是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齐熙宁将受伤的小臂伸向珺翊,指着上面的两寸有余的伤口道:“那群打手就没打算让我活命,你看这伤口有多深!”

    江珺翊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臂,将脸凑上去细看,点头道:“最深处足有一分,虽说长风镖局不缺上好的金疮药,但恐怕会留疤。”

    “那可不成!”

    “你别急呀!”江珺翊立刻抬头,对上此时眼尾嘴角露出些许娇俏的齐熙宁,“我们去问问王三山老前辈,之前瑛儿肩头受伤却未留疤,据说就是他老人家的功劳。”

    “是吧,瑛儿?”他又大声询问紫瑛,紫瑛点了点头,“王老前辈不光是制毒高手,医道亦是不俗,定不会让你留下疤痕的。”

    “那你替我去求他老人家。”齐熙宁的眼睛依旧只看着江珺翊一人。

    齐建霄被晾了半响,心里不痛快,猛地咳嗽了两声,想让女儿矜持一些。然而齐熙宁根本不理会他的打岔,自顾自地牵起江珺翊的手往前走了。

    齐建霄的脸登时黑如锅底,陆文渊惊讶不已,谁能料到名震江南的齐总镖头竟也有这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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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风镖局在一日之中多了快二十个人,既有老又有小,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除了燕山派子弟三人,余下的孩子们都以为是原先寄居的寺庙遭了盗匪,所以要挪去新的地方。这些孩子们年纪尚小,刘从毅不想他们过早经历江湖险恶,便没有将真情告知。

    宋氏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不仅命人打扫出了两间极大的客房,准备了新的被褥,还让人早早备下了肉菜点心。

    刚刚到来时孩子们不免还有些紧张,一双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瞧向各处,手和脚却一动也不敢动。可一见到各色佳肴和新鲜的吃食,这份紧张就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再加上一旁的宋氏和善亲切、有问必答,孩子们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

    刘从毅带着两个兄弟,向宋氏郑重行礼,以燕山派遗孤的名义感谢她仗义援手,还如此体恤孩子们。

    宋氏摇头轻笑:“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出力的都是各位镖头和我家的厨娘,你们要谢呀也该谢谢他们几个。”

    刘从毅同两个兄弟对视一眼,颇有些窘迫道:“谢夫人指点,晚辈知道了,我们一定会的!”

    “哎呀,我不过是说笑两句,你怎么认了真?”

    宋氏笑容明媚,如春风般和煦,三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间疾苦,一点点善意就足以让他们红了眼眶。

    看到他们眼中含泪,宋氏也颇为动容,她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柔声道:“比起说一句谢谢,我更希望你们永远记得危难时有人帮过你们。等你们也可以保护别人、照应别人的时候,不要吝啬才好。”

    三人均无声地用力点头。

    “好了,未来的事暂且放下,快去吃点东西吧,熙宁他们去想办法救文门主的女儿了,咱们都得吃得饱饱的,等他们凯旋!”

    “好!”

    恰在此时,乐青澜带着王三山、章煦和齐雅雯也到了长风镖局。

    紫璇假装跳湖逃跑,将魏宅内的守卫引去,骆雁声趁机救出了王三山师徒,将他们带到了事先与乐青澜相约的接应之所,在那里遇上了将齐雅雯带过去的苏茂霖和瑾瑜。

    乐青澜将三人引至提前准备好的马车,便一路疾驰,先去了一处隐秘之所暂避。天魄门众人脱险后,骆雁声将真情说出,齐建霄便派了一队人去接,直到此时方到。

    乐青澜洒脱,齐雅雯率直,都与王三山脾气相投,又有章煦在一旁插科打诨,短短几个时辰,四人已经处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交。听闻紫璇等人已被救出,四人皆兴奋不已。

    “我就说嘛,有我师父和紫璇在,肯定没问题的!”

    乐青澜眉飞色舞,王三山也大笑着附和:“这下魏菘泽那小子可笑不出来!”

    齐雅雯只勉强笑了两声,随后就立刻向来人问道:“瑾瑜呢?你们可见到他了?”

    “瑾瑜似乎和他的父亲早就逃了,我们出来时二人都不在。”

    “逃了?”齐雅雯蹙眉沉吟,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番对话被章煦听到,他凑过来,向齐雅雯道:“夫人不如想一想,方兄若成功逃出,会去何处躲避,再托人去问一问便知端详。”

    “你说的很对,”齐雅雯茅塞顿开:“第一个可能的地方便是湖州。等到了金陵,我让哥哥赶紧派人去湖州打听。”

    第二日,齐建霄派去的人尚未回话,杨邠便亲自来了,还带来了方乂安的死讯。

    她与方乂安和离多年,早就没了夫妻感情,可乍闻他已离世的消息,还是不由得呆愣了片刻。怅惘之余,也只能回一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