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枝到家比往常做饭的点儿要晚些,家里没人在。
估计萧远山今天也不会赶中午的时候回来,那就只有她和老爷子在,白春枝打算简单炒盘野菜,刚刚清清肠胃。
正愁要不要再加个汤时,老爷子也踩着饭点儿回来了,还给她带了两个野鸭蛋,正好白春枝看院门口的染浆叶能摘了,打个蛋汤好了。
吃过午饭,白春枝继续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春枝呐,你出来一下。”
正在和冬天的大棉被作战的白春枝,忽然听到没午睡的老爷子在喊她,忙放下被子出去。
“怎么了,阿公?”
“快来!”见白春枝出来了,老爷子忙招手让她到八仙桌这边,“来,这个你收着。”
白春枝走近了才看到老爷子手上还多了个小巧的盒子。
“什么呀?”
黑色的木盒看着就有些年头了,白春枝怕里头的东西太贵重,有点不敢收。
“拿着!”
见白春枝愣着不动,老爷子语气不免有重了,他可不喜欢搞些假模假样的面子戏,既然拿出来了,就说明他是真心想给的。
“……”
看突然被塞到手里的盒子,白春枝不自觉掂量了一下,还不轻了,再抬头对上老爷子不容拒绝的眼神,她想说的话又被噎回去了。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老爷子没卖关子,看孙媳妇收下了,示意白春枝打开看看,然后慢慢讲起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原来,这些可都老爷子大半辈子攒下的宝贝了。
老爷子当年虽是一路要着饭过来的,但他能够活命的本事就从来没丢掉过。
在这座山的护佑下,不说多如鱼得水,荒年田地里什么都没有,大伙儿没办法一个个的都往山上逃,挖树根啃树皮,老爷子那时可是带大家朝深山走的领头羊。
何况,还有后面那十年。
老爷子从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你看看,应该是值些钱的。”
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这些身外之物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老爷子能跑山里打猎物,那也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自然是不能白送了,他也没细看,通常是别人给什么他拿什么。
这么些年,慢慢也攒了不老少了。
一开始大家都是为了活命,老爷子总不能看着人在他面前饿死,后面则是为了给萧远山娶媳妇,没想到,那小子也没用上,这不就留给他曾孙了么!
老爷子不太懂这些,估摸着一盒子的老物件,就算是破铜烂铁也该值几个钱吧?
白春枝却是能认得几分的,老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木盒里的耳环戒指是金的银的都有,还有就是玉扳指、平安扣什么的,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
“……”
白春枝粗粗看了一下,哪怕这里有一半是假的,那还有另一半了。
真是了不得了,老爷子手上居然还有这么些好东西,不怪她听白母念叨过,猜萧家肯定是有些家底的。
原来都在这儿了。
“阿公,这——”
深吸了一口气,白春枝还是不敢做主先收了,将木盒推给老爷子,让他等萧远山回来再说。
“嘿,你这孩子!”
见盒子转眼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老爷子立马要吹胡子瞪眼了,没想到他这宝贝还有送不出去的时候。
“给你,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想法,臭小子回来了你也不用跟他讲。”
瞧着白春枝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老爷子也缓了缓语气。
“别怕,现在日子宽松了,没人查这些东西,拿出来也没事儿。”
主要老爷子还是担心他们要搬到镇上以后,虽说他相信自家孙子的能力,总不会让一家子饿死,但多些钱财傍身,人都要有底气些,腰杆也能挺得直点儿。
道理白春枝都懂的,可她听完后,还是连连摇头。
“诶,我这东西还烫手不成?”老爷子一看跟孙媳妇说不通,又有些急了,“家里的这些,以后还不都是你们的?”
老爷子昨晚上没说,今天单独拿给孙媳妇,不是没想起来,他考虑的是,这个家还是得白春枝来当,过日子嘛,总得精打细算才行,免得一股脑儿的让孙子嚯嚯完了。
“你不要,那也是留给我末儿的,你先保管到。”
“……”瞧老爷子又提了孩子,白春枝不禁有些好笑,但想想还是推了推,“那您先收起来,等孩子出生了,您这个做太公的,再亲手好了。”
白春枝来这儿以后,还没怎么去镇上逛过,顶多是赶赶集市,添置些日用品,市面上金价多少,她也不太清楚,但老爷子一下子拿出满满一盒来,就不可能是小数目。
那她哪儿敢接啊,都不晓得往哪儿藏好。
见孙媳妇这么说了,老爷子也不再勉强白春枝收下了,抱着他的“烫手山芋”回了屋。
萧远山是傍晚才回来的,还拎了两根排骨,白春枝先跟他讲了她二哥一会儿要过来,老爷子那一盒子宝贝,暂时没说。
“家里有事吗?地里忙不来?”
“不是。”白春枝摇摇头,就每家那点自留地,白家那么多人哪儿用得着萧远山去帮忙了,“二哥打算去外面打工,可能心里没底想问问你外面的情况吧?”
“怎么这个点儿想去了?”
外出打工怎么回事,萧远山是有专门了解过的,也是跟近来的政策有关,响应国家号召,南下务工搞经济建设。
但人家有意愿的,大多翻年就去了,这个时候怕是有些晚了,不大好找人结伴一起。
白春枝不太清楚这些,她听说这事还是先前广播有提到,没想到还真有人那么积极了,看来她二哥先来找夫君问问是对的。
萧远山时常往镇上跑的,偶尔还会去趟县上,市里也去过那么一两次,得到的信息总归比他们一直待在村里的人多些。
天才擦黑,白春枝他们刚吃好饭,她二哥二嫂就来了,还带了小毛一起。
收拾完桌子,白春枝想他们夫妻俩都来了,估计为这事儿也挺上火的,倒水时专门给俩人的碗里放了两朵她去年晒的菊花。
“哎哟,小毛毛,你可不能碰呀,烫手手哦!”
菊花黄白的鲜亮颜色一下子吸引了小毛毛,白春枝眼看她二嫂要抱不住企图爬到桌上的孩子,赶紧给接走了。
“哇啊啊——”
远离了花花,小毛毛不满的叫了起来。
白春枝在五斗柜的罐子里取了一颗大白兔,这还是萧远山在县上的百货大楼买的,将小毛毛哄好了,她才跟着坐在边上听他们聊。
白二哥其实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他打听了不少,连他们隔壁大队的人是去的哪个工地都打听了,还留了个电话。
只是他本人确实没出过远门,火车都没坐过,在哪儿买票也不知道,还有就是怕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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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确实,没出去过的人,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萧远山点点头,怎么坐车再转车这些都好说,只提醒白二哥要走的话,记得提前去买火车票,剩下的,就是讲讲他在外省商人哪儿听来的各种消息了,至于想不被骗,那就一定要谨记——
“天上不会掉馅饼。”
“还有一个,出门在外不要轻信旁人,这人也包括你的老乡,有的人可能就是专门骗熟人。”
萧远山补充完这句,白春枝看她二嫂脸色又都白了一分,这怕是要打退堂鼓了。
“我就是去打工赚钱,肯定不会乱信其他的。”
白二哥倒是比较坚定的,本来他对打工只有些模糊的概念,听妹夫说完,也没那么茫然了,反而还挺有信心了。
萧远山看白二哥跃跃欲试的样子,笑了笑,这心态也行,最后给了点他自己的经验,出门在外,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思考。
“好!我记住了!”
白二哥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妹夫一直挺信服的,眼下更是,觉得萧远山不愧是当初敢单枪匹马跑市里买化肥的人。
送走白二哥一家,白春枝跟萧远山在灶房烧水,顺便把老爷子的宝贝说了说。
“……老爷子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萧远山失笑地摇摇头,完全没想到啊。
他翻了翻记忆也只记起,前几年家里要卖下这头老黄牛时,竞争的只有大队支书家,说明,村里其实都不富裕,但老爷子有护林的满公分,又会打猎,也就没多想了。
现在看来,有那一盒子宝贝的老爷子,确实是有底气。
“那明早你跟我一起去镇上吧?”
“明天?”
白春枝有些奇怪地抬头,不是说还没有准备好么?
“嗯。”萧远山将热水舀出来,重新添了些才解释道,“我今天去了趟打家具的张师傅家,他那边有两套上好的成品,我本来想再瞧瞧,干脆明天就给定下好了,你也来看看还差什么?”
“那行,早些搬过去也好,村里广播又在说了,就是不知道这个雨什么时候下下来。”
白春枝撤了火,想了想觉得也是,既然定了那就尽早行动起来,不然心头一直挂着这个事,搬走了也安心。
老天的事,他们管不着,老爷子的宝贝,萧远山却准备去问问了。
“你小子想干嘛?”
老爷子正准备泡脚了,孙媳妇弄的这艾叶,他从冬天泡到夏天,每晚都睡得好,哪天不泡还不习惯了,见萧远山进来倒完热水还杵在那儿,总不能是来给他洗脚的吧?
不过瞥一眼这小子的神情,老爷子心念一转,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看萧远山眼不是眼的。
自打臭小子结了婚之后,反而是没以前沉稳了,跟他媳妇儿说笑就算了,还把玩笑开到他这老头子身上,只是老爷子嘴上说的嫌弃,心里其实挺受用了。
他从没隐瞒萧远山是他捡到的孩子。
毕竟他不说,小屁孩儿大了懂得多了也会问他要父母,他上哪儿去找,且这村里又从来不缺嘴碎的人。
所以,老爷子坦坦荡荡,没必要瞒着什么。
现在老爷子的感受就是跟孩子更亲近了,而不仅仅只是那点相依为命的缘分。
但萧远山接下来一句话,让老爷子觉得,这亲情,不要也罢。
“滚!给老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