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手腕、指骨、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待夙昼走近容晚,他抬起手腕给她看,他眼神甚是委屈,仅看了容晚一眼,便飞速地垂下头。
好像在说“姐姐我真的好痛”。
忽然间,好多年时光似乎一晃而过,容晚似站在乌衣巷的榕树下,小夙昼睁着明亮的眼睛与她笑闹。
他小时皮肤白嫩,却总爱往榕树上爬,有一次爬到一半被树上的鸣蝉吓得不敢动。容晚起了兴子逗他,鼓励他跳下来,反正容晚总会接住他。
谁知道他磨磨蹭蹭不肯下来,一直磨蹭了快半个时辰。容晚耐不住性子抱他下来,小孩细细的手臂环着她的脖颈,软软的一团挂在她身上。
那时候的他,有一双委屈到要哭的眼睛,泪花盈在眼眶里,哭唧唧道,“姐姐,我真的好痛。”
明明隔了好多年,容晚却忽然想到这一幕。
禁狱里照明用的冰灯,在昏暗的光线里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夙昼眼里映射着五彩的光。他在等她说话,无悲无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我一知情,便立刻来了。”容晚解释说。
“真的吗?”夙昼垂着的眼眸忽然抬起,深暗的瞳孔里划过一道光。
等到容晚点头,夙昼忽然笑了,不是从前的冷厉感,也无一丝邪意。
这清澈又明朗的笑意,容晚望见了心头却有异样的感觉,她目光落在少年血迹斑驳的腕间,忽然问道:“我抱你回去吧。”
像小时候一样。
抱?怎么抱?
来不及仔细思考时,光影变换间,夙昼化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团子,原来的麻布衣裳大大咧咧地盖住了他的身子。
夙昼忽然看不见容晚的面庞了,他明明站在地面上,却才与容晚齐腰高。
眼前容晚腰间那块精致斐然的琉璃白玉,怜光二字刻于其上,他小时候在画册上见到过。
忽然被抱起,夙昼下意识地环住容晚的脖颈,想到自己满身血迹脏污时,却猛然松手,软软嫩嫩的声音,“脏。”
“不会。”容晚轻拍着他的背,又从灵境中取了件大氅,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夙昼在清冽茶香的环绕下,放松了身体,乖乖地窝在她怀里。
离开禁狱时,容晚抱着一个奶团子,顺着破出的冰道闪身而出。
恍惚间听见几个仙官儿的感叹,“怎么又是一个大妖!”
“这都多少个了?哎,又出来一个,白色流光,罪仙。”
闻言容晚轻声对夙昼说:“听到了吗?罪仙拐带的小朋友。我们俩也被算进通缉名册了。”
长久的沉默后——
在踏入望春山的那一刻,夙昼下定了决心,坚定道:“我会变强。”
适逢雪后初晴,和煦的日光落在他脸上,少年的斗志在这一刻如旭日朝阳般升起。
“不急。”容晚看向来迎的碧落,问道:“衡游留住了吗?”
“是。”碧落势要接过容晚怀中的小团子,却被她挡了回去。
“他伤的重,不易挪动。”容晚脚步很快,瞧见苗圃里的衡游时,语气中透出几分欣喜,“衡游,你快点看看他。”
蹲在苗圃里的男人便是衡游。他是落乌界中人,一袭镂银黑衫,腰侧挂着一把环柄直刀,以及一副放大镜。
走起路来,直刀与镜片相碰,叮当作响。
衡游的动作慢吞吞的,视线落在容晚苗圃里,手指虚虚地划了一大片。
“全送你。”容晚急切道:“治好他你搬空望春山都可以。”
衡游瞬时喜笑颜开,将留影珠塞进灵境里,笑道:“说话算话,不然打架。”
随后他接过容晚怀中的夙昼,看见内里的粗糙麻布,感叹了句,“看来北峰那些仙官真是听你的话,果然一点照顾都没给。”
“废什么话。”
衡游环抱着夙昼,明显感到夙昼身子一僵,抬手拍了下他的臀部,“怎么?不愿意让我抱?那还有什么好医的?她抱着你直接等死好了。”
在容晚的冷厉目光下,衡游指尖按住夙昼的灵脉,仔细地探了又探,神色大变。
想到衡游向来嘴快,容晚惊觉他要说些什么时,为时已晚。
当着夙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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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衡游道出了无比惨痛的真相。
“小朋友,你这灵脉全断,元灵尽碎,怕是穷途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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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日里,夙昼总是静默着,什么也不做。自从容晚带他回了望春山,他便再也没有出过屋子。
整日闷在屋子里并不好受,容晚担心他无聊,搜罗了许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他却连碰也不层碰。
前些年他喜欢的话本、木偶,还有各类名剑,如今他连一分目光也不曾分出去。
虽然容晚不曾告诉他,衡游那日说的话已十分浅显。
夙昼明白自己再无修行的可能。无论修魔修仙皆是以元灵为媒介,而他被容皓生剜了元灵。
怎么还能有机会呢?
所谓的那句“我会变强”,不过是一个笑话。
夙昼再没同她说过一句话,腕间和脚背的伤痕也绝不让容晚看,更别说是碰或上药。
血淋淋的窟窿就这样留了下来。好在他如今被封了周身大穴,并不会痛。
禁狱里服下的金丹虽灵,却差了几味药,衡游几经传音试探,也没从容皓那里问出来。他成日里往望春山跑,丹炉、药田全都挪来了望春山。
就算容皓再迟钝也知道他救的是谁。
容晚又一次扣响夙昼的房门,尽管无人回应,她径直推门。
窗前的少年静坐着,他穿着人间界的素色长衫,胸襟前的系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望春山大多是下雪的,极冷极寒,凡人之躯难捱。
故而容晚在屋内安置了数簇灵火,灯、盏、炉映得屋内一片火红。
“喝药吗?”容晚端着药碗过来。
夙昼转身背对着她,指尖紧扣着窗楞,他背光而立,遮住了容晚视线里的大半阳光。
知道他心里有怨,容晚便由着他。衡游来施针时,他极力挣扎,扎错过几次穴位。可偏偏施针时夙昼又得清醒着,容晚便也不勉强他了。
可服药时夙昼总是找个借口支开容晚,转头把药倒在容晚的花圃里,不过几日,浇死了几十株灵植。
他虽活着,却如同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