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行道问仙
    落花被风席卷,扑面而来。

    容晚立于夙昼身前。

    能否继续修行的答案,容晚和系统都不知道。世间从未有人生剜元灵后走上修行之道。

    “我不知道。”容晚微微侧目,避过少年灼热的目光,道,“三界从未有过先例。”

    “会是……我吗?”夙昼问。

    “也许会是你。”容晚道,“也许永远不会是你。”

    眼下她无计可施,不代表来日仍然无计可施。

    修行之道,本就因人而异,入哪一门道,走哪一条路无关紧要。

    唯有适合二字。

    “这样吗?”夙昼似乎听见破裂的声响,自心口一片片裂到四肢百骸。

    -

    上因界数处仙府灵台,唯有一处终年落雪,为望春山。

    另有一处仙府长夏无冬,无夜亦无月。

    容晚未曾撑伞,拎着一盏泛着灵火的灯笼,步步踏长阶。

    长阶尽头,是一处府邸,外表看起来荒凉无人,牌匾门石上皆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弟子容晚,求师长出山。”

    容晚跪于仙府门前。

    微弱的光亮落在她身上。

    许久,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回罢。”

    “师父……”容晚蓦然抬头,眼眶微红。

    对于仙祖容晚向来敬重和爱戴,从未想过会走到今日,可她心知肚明,被拒于门外自然是有理由的。

    六百年前时任的仙官或许还有些印象。

    当年上因界一场大火,自仙祖仙府烧起,如虹火光蔓延三重天。

    墨色与白色流光似星子般划过天际,直直落入落乌界,砸出一个世纪天坑,至今未曾生息。

    自那一日起,容晚和褚尽欢惊世一战,二人通通被逐出师门,仙祖传音,此生再不相见。

    -

    “师父,容晚无路可走,却又不得不闯一条路,还望师父指点迷津。”

    “容晚。”仙祖半是无奈,又半是严苛地说道,“你我师徒此生永不相见。”

    “师父……”容晚眼眶中的泪花再也忍不住,如雨后露珠般滑落脸颊,道,“我有一人不得不救,仙者之所以为仙,应福泽众生,理应不拘泥于一人生死福祸。可我不得不在意。”

    纵然感念仙祖之恩,但容晚终究想回家。一千五百多年的梦太长,她想回落落涧,去见爹爹兄长。这里好归好,终归是一本书。

    故而为救夙昼,她什么都可以做。

    一如私下人间界,一如那场祸及三界的灵火,一如不晴剑下三千亡魂……

    “师父,您曾说我和师兄此生必折于各自的道心。”

    容晚清冷的面庞上划过几丝疑虑,却并不觉得有所不妥。她仍旧跪得很直,问了一句,“若我的道心是一个人呢?”

    在这个世界里,她唯一的任务就是促使夙昼走向注定的命运,就算含括白月光师尊的扮演,所有的任务仍是以夙昼为中心。

    她必须让夙昼走上修行之道。

    “容晚!”仙祖的声音仍旧是平和淡漠的,却隐约有几分愠怒,“道心在己不在人。过刚易折,不必强求。”

    “师父。”容晚跪下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礼,极重的一道闷声传来,她说,“只求师父指教,来日苦果容晚必偿。”

    片刻的静默后,仙祖终是哀叹一声,道,“落乌界有一遗迹,乃夙州嫡系传承。那孩子若是有缘,自可悟道入仙门。”

    “跪谢仙长。”容晚再行三跪九拜之礼,再抬眸时,仙府灵阶一应消失。

    “容晚,你我师徒缘分今日已尽。”仙祖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散。

    茫茫一片虚无,云雾缭绕,容晚提着一盏熄灭无光的灯,走入茫茫云海。

    此生,师父再不会应她。

    -

    “什么?你居然去找那老头?”衡游得知时,惊得又炸了一炉灵丹。他随手把灵扇甩给小童子,拉着容晚去了内室。

    “容晚,你就把最后一盏灵灯用在那小子身上了?那小子是有多好?还是你欠他什么了?”衡游从未如此动怒,他几乎想摁着容晚的脑袋把她晃醒。

    虽说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少有人知,衡游却是知道不少内幕。

    褚尽欢和容晚师兄妹反目,仙祖为他们二人各自留下三盏灵灯,提灯上灵阶,得其相助。

    三盏灯灭,师徒缘尽。

    “用都用了。”容晚不甚后悔,翻着手中的三界疆域图,问,“你知道落乌界有哪些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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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吗?”

    “不知道!”衡游气得抢过她手中的册子,幻出一只灵毫笔仔仔细细地勾画着。

    每逢出门,衡游总是会勾画好所有的地图,把一切安排妥当,自然容晚相当省心。

    “给。”

    一把灵弦草被递过来,衡游看得眼睛发直,惊道,“哪……哪里来的?”

    灵弦草三界难寻,仙祖洞府前偶有几株,唯有缘分才能摘下。从前衡游念叨许多回,容晚也没拔给他。

    刚想调笑容晚怎么就拔给他了,衡游忽然止声,再没说话。

    往日容晚一拖再拖地吊着他,不过是知道总有机会送他一株。

    如今容晚再也找不到仙祖仙府……

    好半响,衡游在容晚的注视下,挤出一滴眼泪,道,“我真是太感动了。至于遗迹,我还得去书阁调阅藏书,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跨界传书批下来吧。”容晚道,“还得要几日。”

    这些天她和容皓关系紧张,容皓自然不会给她直接批文,走寻常的流程,几位仙官审下来,少说也得三五日。

    “用悬赏令的由头?”衡游大致猜到些缘由,“不然上因宫那位肯定不给你批。”

    “嗯。”容晚点点头,“既然他暗中把所有的悬赏令都分给我,总不能让我违反仙律越界办案吧?”

    “你说的很对,果然是兄妹。”衡游感叹道。

    “所以?”容晚冷冷地说了一声,“又不是亲的。”

    “你可得了吧,仙上。”衡游嘴角一撇,学着容皓装模作样道,“我们那位首座啊,可是把你强破诡道的审判书一延再延,迟迟不肯盖玺印。”

    说着衡游姿势一换,打量着容晚脸上的惊讶,道,“先前每日都呈上去,后来首座不高兴,干脆锁在我老爹的暗室里……还说不亲?”

    容晚一怔。

    关于这份审判书,是她意料之中。

    诡道中和禁狱外的各个暗处,皆有诡秘机关,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容皓和值守仙官。

    先前冲出诡道时,容晚只顾护着夙昼,未曾设法隐藏自己,何况也藏不住。

    她只是——

    不能再让容皓找到机会。

    夙昼若是被送进审判阵,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