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不念于念
    书页翻飞声停滞——

    泛黄纸张落满灵纹,当话本的终章被撕碎,未尽的故事走向尽头。

    掌间怎会空空如也,明明前一刻容晚还环抱着夙昼,他在缭绕云雾里握着她的手,叫她不必念他。

    “不……不要——”她几近溺死在云海里,眼前尽是刺目的血红,刺耳的警报声一遍遍重响,违规通报敲响一次又一次。

    “回家快乐——”

    “回家快乐!回家快乐……”

    低沉的、高昂的、沉痛的、雀跃的……

    纷乱声线重叠,又是一个不眠夜。容晚猛然坐起,披上长衫,窒息的感觉久不消散。她起身推开窗扇,夏夜的风凉爽,淡淡荷香袭来,其间又夹杂着桂花的香气。

    灵力浇灌的桂树常年盛开不败,容晚抬手,纷白的灵力向年轻的树涌去,缠绕着树身久久未歇。

    回家那日所载的桂树,迄今已有整整九年。这树须得由播种者灵力浇灌,起初长势并不喜人。因为归家的容晚以十九岁的身体承载着一千六百年的灵力,灵脉堵塞,她只能一日一日地浇灌灵血。

    诡道禁阵并未跟着容晚回家,单薄的灵脉在无数阵印下飞速成长,她完全恢复灵力在第七年夏日。

    那一夜,仅有碗口粗细的桂树一夜间枝繁叶茂,竟有参天之势,双人牵手亦无法环抱。

    很长一段时间里,容晚和今夜一般,总是坐在屋内出神,又或者坐在落落涧最大的荷塘边,夏看碧荷,冬看残荷。

    反反复复地回忆当年那日,她怎么都觉得今时只是一个梦。于是破除幻境的阵印、打破梦境的阵印、看破虚妄的法术层出不穷地落下去,什么都没有变。

    这里是家,她回家了。

    可为什么不快乐?

    初日时,容晚仍坐在塘前水边,荷叶随风擦过她踝间,赤足躺着水往水中央去。她需要沉溺的感觉,在濒临窒息的时刻,有片刻空白,那一刹那里,她不会想起他。

    这一次,沉溺的时间太久。

    恍惚中被捞上来时,容晚听见上学的弟子们嘈杂而担忧的声音,还有一个焦灼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晚晚,晚晚!”容朝帮她烘干衣裙,将她半拥在怀中,打发走围观的弟子们。他小心翼翼拭去她的泪,“又想起那个梦了吗?”

    那一千六百年的前尘,她曾在回家的第一日,对亲密无间的哥哥坦然相告,容朝轻轻环抱着她,说:“哥哥永远同晚晚在一起,哪怕这里是梦,哥哥是梦,我们晚晚也要做个好梦,等梦醒了,再说梦外的事。眼下,和哥哥一起做个好梦?”

    ……

    “哥哥,我想他。”容晚抓住容朝的手,宛如求生一般,“我真的好想他。”

    头痛欲裂,下一瞬,睡意袭来。容晚记得她倒在容朝的怀里,容朝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在给她无尽的支持。

    在医祖祠醒来时,小医仙跳着蹦过来,递给容晚一碗汤药,热气腾腾。“小姐的梦魇这一回格外凶险,如今用再珍贵的灵药也少见效,公子日日发愁,这些年在整个人间界遍寻灵药,这不都寻到王城里去了。”

    “哥哥去王城了?”容晚接过药一饮而尽,“他去王城寻药?”

    “公子本就是今晨出发,送来小姐便去了。这些年,野生的灵药公子能寻的统统寻过,如今只好去打劫各门各派的灵境啦!”小医仙接过药碗,又铺开银针,细细为她扎针。

    小姐得父兄母亲爱护,少有灾病,自从九年前那一夜,夜夜梦魇,不得安眠。如今整个人间界皆知灵药灵植可换第一仙门一诺。

    “今日用了新药引?”心口的闷痛缓和许多,容晚闻到熟悉的灵植气味,清苦悠长。

    “今日多添一味苦草,单用是再普通不过的药材,做药引却能令药汤再上一个品级,遇上好医仙,生死人肉白骨也有可能。”小医仙施完针,正欲离开,可小姐得脸上划过泪,她的眼睛盯着那碗残余的药汤,一动不动。

    “小姐?那我先去种灵植了?还要浇水呢。”

    多么熟悉的药用、味道,容晚眼前浮现一人的面庞,细碎的元灵在原野中飘荡。

    临跨出门槛时,小医仙抱着药碗和药箱,听见小姐呆呆地发问:“这药引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

    真奇怪,小姐从小不学灵植课的,也不学史,怎么今日问起。小医仙不需要想明白,他木然点头,“对呀,这一味药既常见又便宜,随手一栽便能活,就按着味道叫了苦草。而原名听起来太贵气,渐渐地不用了。”

    “是什么?”

    “灵——”小医仙一拍脑门,将药碗药箱堆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本厚重的书,翻到某一页,“又名灵弦草,常见于原野,有月光照处。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名字却很贵。”

    “许是从前珍贵吧。”容晚竭力维持着声音平稳,禁不住那透露出来的委屈,“你能不能把这本书借给我一段时间?”

    “啊?”小医仙头脑简单,有些费解,却将书递过去,“这是灵植课的高阶典籍,少有弟子能到此阶,藏书阁里有好多本,都落了灰。呐,我这本可是千年前传下来的手抄本,传说在医祖案前放过呢。”

    递过书,小医仙出门在院子里哼哧哼哧浇水。容晚一念间,隔绝一切的阵印落下,她凝视着书的封面——

    少时曾无比繁杂陌生的上古文字,如今于她而言浅显易懂。此间繁复古老的文字,是她在上因日日所用的。

    指尖轻轻碰上第一页的落款,一个游字。容晚笑中含泪,“我就说,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人记得你。”

    下一瞬,骤起的传送印自脚下生发,容晚不顾容朝的告诫——因她灵力太过强盛,容朝不许她随地起传送阵,毕竟如今的人间界,只有三两老祖可达如此境界,而容晚修仙不到二十年。

    疯狂的想法涌动,所有的期待与疑问似乎将要得到答案。如果衡游真实地存在过,那阿弥呢?他呢?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何以至此?

    藏书阁的灯火燃过三日三夜。

    依着记忆重塑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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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灵器,帮容晚延缓百倍的时间。但三百个日夜的苦读,仅有一点点收获。

    那时的一切都没有文书记载、没有历史传承,关于上因落乌的一切,好似从未存在过。更没有什么三界之争的记载,连上仙一词都不曾见过——

    此间世界没有上仙、没有仙魔,唯有人与妖。

    所幸,关于衡游留下的所有医书典籍,灵植画册,炼丹药方……通通传了下来。那时,她对衡廷肃有怨,未尽的书册落款处,只提了一个单字,游。

    如今世人以医祖之名为他贯姓,史称祖游。而藏书阁中唯一与他相关且可考的史书,提到一个名字,在一篇手书悼词上。

    那是一篇怀念亡父的悼词,落款为单字“弥”。这一纸悼词为证,史书记载的第一个仙门始祖“弥”,是“游”的独女,史称祖弥。

    竟是如此?从前的十九年,容晚对于医药所知,仅仅限于医祖功德无量,医书药典流传至今。关于历史上第一个仙门始祖是谁的答案,只会出现在史书上,以及长老的史记学堂上。

    这两种是容晚从小到大绝不会学,也绝不好奇的学问。

    《仙门史》上说,以残篇为证,第一仙门始祖的悼词约莫写于五千年前。这是后人所能考究的最古老的文书。

    “五千年前。阿昼,那是我们的时代结束以后了。”容晚抱着那一本手抄孤本,脚步虚浮地走出藏书阁,绚烂的日光刺眼,她定定地定着太阳,眼泪肆意而下。

    “原来,我在我们的以后。”

    盛夏的冷意来得莫名,灵脉中汹涌的灵力变得躁动,滚动的黑云自天边袭来,乌云遮天蔽日,原属于夏日的烈阳透过云层,斜斜射向大地。

    鸿毛暴雪遮天蔽日,垂眸的几个呼吸间,容晚再抬眼,一世界的纷白。青碧色的荷叶落雪,荷花裹着白随风而折,荷塘里终年涌动的水波冻出风的形状,弯弯如月。

    “下雪了。”容晚伸出手,一模一样的雪花堆落在掌心,此间有一刻,像极了终年落雪的望春山。

    哀默同雪落下,容晚藏起心绪。

    雪日初晴,白得晃眼,因灵力而下的暴雪自然可以一瞬消失,但那样太过诡异。不如就当做一场异变的气象。

    当日,容晚收到一只灵鸢的传信。容朝信中所说,他放出消息,落落涧突降暴雪只是护界大阵的更新引起的灵力躁动,让她不必担心。

    而另一件事,便有些棘手。

    收到信后,容晚认真地回想她是否在一千六百年前的那十九年里,同一个青梅竹马的公子订过婚。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继续读下去,容晚神色渐渐冷下来,攥着信纸的指尖绷得发红。

    青梅竹马的联姻对象死了。

    贵为太子殿下的联姻对象,在与民同乐的游街途中,先遇射杀,再遇刺杀。车辇下窜出的黑衣青年,以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他的喉咙。

    一恍惚,容晚好似回到薛辞遇刺的那一晚。彼时的黑衣青年是夙昼,那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