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还带着湿气,遍地的青苔顺着台阶长了上去,绿意盎然。
屋檐处滑落点滴露水,更添了几分静谧的氛围。
几个阿嬷围着一个粉雕玉塑的小公子转悠,小公子身着如意玉纹衣,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眼里却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
他抱着一只橘黄色花纹的小猫,在身旁几个阿嬷的眼神示意下,伸出手轻轻摩挲着猫的下颚,小花猫不住的“喵喵”叫,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小公子眼里闪过笑意,眸中的冷意消散了些,倒是有几分稚儿之意。
阿嬷们忙道:“奴婢们就说没有骗小公子吧,猫这种动物识人性的,小公子您对它稍微温柔些,它定是也能记得小公子的好。”
小公子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逗弄着小花猫。
这本是和谐的一幕,倏忽间,那猫尖叫一声,咬了那人一口,跳下去跑得不见了踪影。
阿嬷们大吃一惊,连忙凑过来看,只见那小公子的手背上齿印明晃晃。
却见小公子不哭不闹,只是垂首看着那齿印。
李春雪站在远处,她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陌生又熟悉的程家,以及那位小公子。
她的目光落在小公子额间的莲花印记。
这是……年幼之际的程琛言?
或许是她的目光炯炯,程琛言敏锐地看了过来,他虽年幼,行事作风却没有半分稚童的天真,反而老气横秋的。
那目光过于尖锐,李春雪吓了一跳,连忙走出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来到了此地。”
令她惊愕的一幕发生了,几位阿嬷带着程琛言离开了,将自己视若空气,仿若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似的。
李春雪咬唇,莫非,他们看不见自己。
这实在太邪乎了。
李春雪只当是今日向莺桃打听了程琛言的事,睡着后竟然也跟着做了这梦。
意识到可能只是梦,李春雪心里放松多了。
她本身对程琛言的事情也好奇得紧,不如跟上去看看。
阿嬷们带程琛言回了屋,李春雪站在门外,看不见里面,却能听见传来的声音。自己既然是在梦境中,梦境中的人看不见自己,那是否就与话本中的鬼魂相似,能够穿壁而过。
想到这个可能,李春雪心里也浮现几抹激动。
她试着穿过门窗,直接进入屋子,却被撞得身子酥麻。
微微遗憾。
看来是体会不到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了。
只听见女人心疼道:“怎么会被野猫咬伤了手?”
那声音耳熟,李春雪仔细回想了下,似乎是年轻时的程老夫人,比起现在,年轻时候的她声音更加清越,经过岁月的沉淀,现在的她更为沉稳一些。
几个阿嬷连忙说是自己看管不力,没照顾好小公子。
听了好一会儿,李春雪都没听见程琛言开口说话。
她默默心想,莺桃说得不错,年幼时的程琛言的确沉默寡言。
耳边忽然传来猫叫声,一声又一声,微弱又可怜。
李春雪顺着这声响看去,便见那只小花猫正可怜兮兮地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面。
她心生好笑,抬步走了过去。
这猫把人家主子咬了,怎还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李春雪知晓自己如今这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这猫也看不见自己,谁料刚凑了过来,那猫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方向,龇牙咧嘴地喊着,声音尖锐。
仿若炸毛了似的。
李春雪心头微动。
早听闻猫有一双特别的眼瞳,莫不是真能看得见自己。
这恐怕是梦境中唯一能看见自己的。
李春雪心头一软,她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小花猫的脊背,或许是她的动作过于温柔,眼神过于温和,那警惕的小花猫竟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它轻轻地叫着:“喵……喵……喵……”
可怜又惹人怜爱。
李春雪弯眸。
还是个猫崽子呢。
手下不知按到了何处,温顺的小花猫忽然尖叫一声,神情抗拒。
李春雪动作微滞。
她垂眸看了过去,用手翻开它的皮毛,便见覆盖之下的皮肉有青紫的痕迹,不多,只有一小块,看那大小,似乎是被人掐过的痕迹。
心绪飞散着,她忽然想起方才那猫突然咬了一口程琛言,又跑了出去。
这猫温顺,定不会突然发疯的。
李春雪垂下眼眸。
心里虽有些发冷,却也可以理解。
在她们村子里面,也有年幼的儿童,表面天真无邪,实则干着偷鸡摸狗的事端,倘若追究起来,只说是孩子不懂事,不能与孩子计较。
再者说,莺桃不是也说了,长大后的程琛言能说会道,善解人意。
只要经过管教后,孩童便能知晓世间的恶善。
小猫叫的弱生生的,却还是引来了人。
程琛言走了过来。
他面色平静,小花猫却记仇得很,它的叫声忽然尖锐起来,刺耳可怖。
经过方才之事,李春雪再看这白嫩嫩的小公子,却怎么也不对劲了。
她心头慌乱,虽知晓程琛言看不见自己,还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李春雪看向屋内,屋内没了动静,原来不知何时,程老夫人和阿嬷们已经离开了。
程琛言伸出手,蹲下身,唤道:“小咪,过来。”
这还是李春雪来到梦境后,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脆生生的,像银铃般动听。
男子一向比女子发育得迟,此时听起来程琛言的声音倒像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李春雪忽然理解他为何不愿多说话了。
面上冷冷的,一开口,瞬间就破坏了这感觉。
小孩子也有自尊心。
那小花猫却不过去,它蜷缩着身子,怎么都不肯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程琛言依旧保持着那姿势,甚至面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
李春雪有些看不懂了。
难不成她判断错了,程琛言实际上还是个有耐心,有爱心的孩子。
终于,程琛言收回手了,他站起身,盯着小花猫好一阵,忽然转身离开。
毫不留情,一次也没有回头。
程家的人忽然发现一向对那只小花猫偏爱的小公子不搭理它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一只畜牲,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
就是担忧沉默寡言的小公子又没了伴,会不会性格更加沉闷。
幸运的是,程琛言对这件事的接受度远比他们想象得更高,他依旧吃饭睡觉看书,没有丝毫受到干扰的模样。
有好奇者问到,他还会困惑道:“什么猫?”
小孩子忘性大,不记事。
大家都没在意。
只是那只小花猫没了庇护,府中的人只当它是畜牲,丢的食物寥寥无几。
小花猫奄奄一息地躺在草丛里。
李春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济于事。
她这模样根本拿不起任何食物。
终于,那只小花猫饿死了。
死在那草丛中。
瘦骨嶙峋的。
那日,李春雪记得清楚。
那声称忘了猫的小公子撑着伞出屋门了。
细雨蒙蒙,空中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
伞下的小少爷五官精致,他步步朝着那草丛的方向走来。
熟稔的模样让李春雪有些讶然。
看到猫死得凄惨,李春雪以为他会难过,会落泪,会后悔,会自责。
不承想,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忽然翘起嘴角,他笑得开心。
“不乖。”
他忽然发了善心,拿来一把铁锹,将那猫的尸体埋了进去。
年幼,力气又小,他的动作缓慢又艰难,却又坚定,途中,他摔倒很多次,但都没有放弃,继续爬起来挖坑。
终于,猫被埋好了,小公子干净的衣裳也沾染了脏污的灰尘与泥土。
他不甚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尘土,举着伞又回到了屋子。
李春雪看着这一幕,只觉荒谬。
跟着程琛言越久,李春雪心里便越空虚。
不知如何能出去这诡异的梦境,她只能跟在这梦境的主人——程琛言身边。
说来可笑,两人连一次面都未见过,她竟是在这梦中看完了程琛言的幼时。
莺桃说程琛言幼时只是沉默寡言。
李春雪却觉得他整块心都是黑的。
不与旁人亲近的原因便是这人心狠手辣,稍有不慎,后面定有报复。
李春雪也不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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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一个孩童,实在是程琛言的行为便是这样告诉她的。
他喜欢下雨天。
旁人喜欢下雨天的原因可能是空气清新,利于农作物生长,景色美观……
程琛言则是因为,雨天过后,会有许多蜈蚣钻地而出。
有一日程琛言心情很不好。
李春雪知晓为何,因为程老夫人狠狠地骂了他一顿,程老夫人一向疼爱程琛言,这次却不同。
活该。
李春雪淡淡地想着。
这次他捉弄了程老夫人身边最为亲近的阿嬷,阿嬷年纪大了,承受不住那恐吓,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她还知道程琛言为何要恐吓那阿嬷。
就是因为蜈蚣一事。
阿嬷撞见了程琛言拿匕首分尸蜈蚣一幕。
那一幕给了她许多冲击。
年幼的小公子身着白衣,其实程琛言自己不喜欢穿白衣,不耐脏,但是娘喜欢,娘觉得生得白白嫩嫩的程琛言穿白衣好看,于是他白衣居多。
他蹲在地上,脸色平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蜈蚣,然后拿起匕首慢吞吞地将蜈蚣分成一段、两段、三段……直教那蜈蚣变得面目全非。
一条,两条,三条……
程琛言慢条斯理地处理这脚下的蜈蚣。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敏锐地看了过去,
便看到了阿嬷惊恐的神情。
程琛言放下匕首,乖乖地笑道:“阿嬷好。”
倘若忽略他脚下那群蜈蚣惨状,定让人觉得这小公子可爱又懂事。
*
起初,李春雪看着程琛言的过往,还觉得有趣。
后面,她越来越惊慌,她摸不透这一切是要干什么。
时间的概念逐渐模糊,李春雪害怕自己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倘若自己离不开这里……
好在。
她醒来了。
李春雪从梦中醒来后,头脑还在怔傻的状态。
她爬了起来,摸遍了周围的一切,才发觉自己终于回来了。
李春雪尝到口中酸涩味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莺桃欣喜地推开门,她端着热粥走了进来。
“夫人,您可算是醒来了,一睡便是一整天,把我们都吓傻了。”
李春雪闻言一愣。
她缓过神,接过热粥,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原来只有一天吗?
在那梦境中,她竟觉得像是个过了好几年。
“老夫人也急坏了,今日来看望了您好几次呢。”
莺桃说着。
李春雪心头一暖。
她放下热粥,就要起身:“让我去找娘,说我已经好了。”
莺桃连忙将人拦住:“哎呀,夫人,您看看外面的天色,时辰已不早了,明日再说也不急。”
李春雪看向窗外。
原来已经天黑了。
对啊,自己睡了一整天。
将热粥喝完后,胃里暖乎乎的,舒服得李春雪微微眯眼。
可以吃饭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在那梦境中,虽说她感觉不到饿,但长时间不进食,老让她有种自己不是人类的奇怪感觉。
待她舒心地躺回小榻,莺桃忽然奇怪道:“夫人您怎么不睡在屏风里面的床榻上啊,这里又小又硬,睡得可不舒服。”
李春雪摸摸后背,那次自己飞出去的疼痛感仿佛还历历在目。
邪门极了。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娇贵大小姐,睡在哪里都是可以的,况且,这小榻可比自己同妹妹们挤在一起的小床舒服多了。
况且。
李春雪聪明归聪明,真遇到有心怀不轨之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倘若那装神弄鬼之人偏不让她睡上主塌,自己逞一时之能,遭来报复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她笑道:“无事,我就是想着,这屋子以前是程公子的,程公子生前也应当是睡在主榻上的,倘若程公子的魂魄回来了,没有地方睡便不好了。”
莺桃闻言噗嗤一笑。
“夫人您怎么神神叨叨的,说的都什么话。”
她一边收拾,一边笑道。
李春雪却一脸愁色。
自从那梦境后,李春雪便觉得什么事都发生得了的。
那程琛言幼时手段就这么厉害,若真有魂魄之说,死了以后,也当是个厉鬼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