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我要怎么做,难道还应该对你表示感激涕零?”黎泱此刻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了:
“你们有钱人都抱着这种折磨人的爱好吗?明面上说不计较,可哪天心情不好了又翻起旧账,拿人当出气筒。”
她真觉得恼火。原本清早发现眼睛有好转迹象的喜悦早就被消矣殆尽,于是说出的话不受控制地带上了愠气。
“沈有容,你就是吃准了我不敢戳穿你。你这种人......”
沈有容从黎泱喋喋不休的话中终于嗅出了一丝不对味,明白了什么。可他偏偏忍住了打断她的话去揭穿真相,反而格外耐心地听完了黎泱的话。
等到黎泱卡词顿住了,沈有容才终于慢条斯理开口:
“我这种人怎么了?”
“兔子急了也会跳起来咬人的!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舍不得给女朋友花钱的事说出去——”
黎泱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破釜沉舟”和“鱼死网破”这两个成语,也懂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态。
她对着沈有容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眼里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但那又怎样。不反抗就要被压迫,反正沈有容都出尔反尔要报复了她,她还顾忌什么?
黎泱从没底气的自我安慰慢慢有了底气。然而刚刚积攒了一半的底气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就被沈有容接下来说出的话给打回了圆形。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要出尔反尔翻旧账。”
“黎泱,你的理解能力,”沈有容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在组织措辞:“有够奇特的。”
“......”
长达半分钟的寂静。
最后换来黎泱从床上摔下去。
天。
黎泱望着天花板欲哭无泪,仔细把刚才的通话回想了一遍。
难道真的是她过度解读了?
可沈有容突然说要约她见面,换做是谁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自危?
自己和他又没什么接触,两个根本不熟的陌生人要见什么面。除非是沈有容脑子出了问题。
沈有容看到了项怀英在一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有会议即将开始。于是收了继续逗黎泱的心思。
“我约你见面是为了应付另一个无聊的会面,打发时间。”
黎泱心说难道和我见面就不无聊了?你不如直接推了。毕竟和沈有容待在一起她还要提心吊胆。
“作为交换的条件,我答应你任意一个要求。”
“成交么?”
.
项怀英见沈有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黎小姐答应了?”
沈有容从他手里接过文件夹翻看,把上面出现的数据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闻言淡然地开口:“没有。”
项怀英吃了一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少爷你第一次主动给别人打了这么久的电话。嗯,虽然结果不尽如意。”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等着看沈有容的脸色。
虽然身为从小看着沈有容长大的管家身份来说不太地道。但——多新鲜,沈二少能在别人手里吃了闭门羹。
这件事要是传到沈家人的耳中,一定会被喋喋不休地追问念叨着。
沈有容合上文件夹,重新塞回项怀英的手中,似笑非笑盯着他:“你现记忆力越来越不错了。”
项怀英看出他心情不佳,只得无奈耸肩,就此带过话题。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这位黎小姐,还真不一般。
.
黎泱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她在孟今妍进门前一秒挂了电话,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孟今妍推门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撇撇嘴:“你睡觉从床上滚下来了?”
“呃,刚才不小心......”
“我刚刚好像在外面听见你和谁在打电话?”
孟今妍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压根不关心黎泱的回答。结果是后者心虚,不会撒谎,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答。
黎泱能怎么说?她刚才挂了沈有容的电话——对,就是那个顶级豪门沈家的二公子——孟今妍有意接近结果人家压根不分神搭理。
当沈有容开出“用任意一个条件”来交换“约她见一面”时,黎泱的第一反应是:他肯定在开玩笑。
她何德何能,一个放进人群堆里不会被认出、又毫无身份背景的普通人,能有殊荣得到沈有容的一个约定条件。
说出去真的有人会信?
别逗了。
于是她就这么直接挂了电话,没有对沈有容的话做出任何回复。
孟今妍来找黎泱是来告诉她孟序去了新加坡出差的事。不知道是最近和许姿争吵后的临时起意还是本来就有的业务安排,总之孟序在清早坐了最早一班航班离开了港城。
听到这个消息,黎泱有些措手不及。
“舅舅有说要出差多久吗?”
“好像是两个星期?反正有半个月吧。”
半个月。
黎泱有些头疼,那么她接下来半个月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原本她在孟家的处境就有些尴尬。许姿对她有莫名的敌意,不止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抱怨孟序不该把她接到港城;孟今妍表面倒不会有排挤的行为,因为她从心底就从未正视过黎泱。
在她看来,一个失明又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瞎子,眼界和能力根本不足以和自己相提并论,也构成威胁放在心上。
孟序在的时候,家里至少还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现在他离开,这层伪装实在有些岌岌可危。
可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装出无事发生,默默忍受过去。
毕竟这是孟家。而黎泱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外姓人。
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
黎泱可真讨厌这种毫无准备,只能任人宰割的状态。
有没有一种办法,至少让她有点底气,不至于在紧急情况真的来临的时候束手无策?
也许......是有的。
她想到了什么,按了手表,说出指令:“帮我拨打最近的通话号码。”手表很快做出反应:“已为你找到最近通话号码,是否确定拨出?”
这时候,黎泱又有些迟疑了,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有所行动。
直到最后一刻经历完心里斗争,想着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再被沈有容嘲讽一番,她又没什么能失去的,于是黎泱咬牙说了“是”。
电话拨出去了。
嘟嘟了几秒后,很快被接通。
黎泱本来还心存侥幸,心想她刚才直接挂了沈有容的电话,对方会不会生气不接或者故意晾她一会。
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打通。她只好硬着头皮,趁着刚才做的心理建设还没消失前,一股脑说出:“沈有容,我答应你刚才说的约定,我们成交。”
她说完,听到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动静。黎泱心里有些慌,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你......不会出尔反尔,不认刚才的话了吧?”
这时,手机那端才有了声音。出乎意料的,不是沈有容的声音。
而是一道听起来温润如玉,气质更为沉稳的男声。
“抱歉,我不是机主本人。”
“但听起来,你和我弟弟之间就某件事达成了某种约定。”
沈闻时余光瞥见了沈有容的身影,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毛和眼底的一丝不悦,不由地哑然失笑。
“好吧,看起来有人不愿意我继续听下去了——关于那个,你们两人之间的约定。”
.
周三晚七点。
谢天谢地,今晚孟今妍和许姿都有事出门且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这才给了黎泱去赴约的机会。
她对小梅接口说是出门散散风。原本小梅还担心她一个人出行不便,要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好在沈有容打来电话,说是安排了人去接她。
黎泱的眼睛恢复缓慢,白天能勉强看清光点,到了晚上却又恢复了盲人状态。
她上车听到坐在司机位置上的老者开口,才认出是项怀英。
沈有容竟然派了他的管家来接人?
黎泱从过去和项怀英的接触过程中,知道他和沈有容的关系密切,是他的贴身管家,一直陪在沈有容身边。
现在沈有容让项怀英来充当司机接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晚上好,黎小姐。路程大概半小时,你可以先休息一会,车里也备有茶点。”
“谢谢,辛苦您来接我,我不饿。”
黎泱不知道沈有容约她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天她给沈有容回电话说自己答应成交,结果对面接电话的人却是沈有容的大哥,沈闻时。
她当场傻眼,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不好意思,我我打错了。”
“打错了?”
窸窣的声响过后,电话像是换了一个人接起,这次出现在听筒中的是沈有容的声音了。
“我听到你说了成交,那么现在约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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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黎泱,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沈有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不再是往日那般的慵懒,而是夹杂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态度。
也是在同一时刻,让黎泱终于回想起并明确了一点:
他原本就是置身高位的掌权者角色。
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沈有容。
“嗯......黎小姐著嘅系常服,恤衫和长裤。”
“绕道?好,我明了。”
项怀英接了通电话,用的却是粤语交谈,黎泱在后座听得不甚清楚。她不知道今晚沈有容约她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连衣服也没换。
汽车行驶十几分钟后,停在了一家高奢品牌店门口。店内早已被清场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二楼预留了贵宾位。
黎泱刚想问时间是否不对,明明项怀英开车前说的是半小时车程。但他已经下车拉开了后座:“黎小姐,餐厅进场需要着正装,少爷让我安排了造型师在等你。”
餐厅?正装?
不就是出来见个面吗,怎么摆出这么正式的架势?
沈有容约她出来到底是做什么!
黎泱懵了,稀里糊涂跟着引导人员进了店,立刻有四五名训练有素的店员同时围上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衣服对着她笔画。
“我们根据沈先生提供的三围尺寸准备了适合的款式,因为时间有限,目前能从店里调出的只有这一排。”
“已经打电话安排附近的门店送货了,女士,请先和我们去里间试衣。”
左右两边各有sale有条不紊汇报着事宜,将黎泱带去了试衣间。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换衣速度能这么快。
项怀英在外用手机录像,将黎泱的每一套衣服拍下发给沈有容。一直换到第五套,黎泱已经有些麻木的时候,终于停下了。
之后就是做造型。化妆师半分不敢马虎,手上速度飞快,创造了打破职业生涯的妆造记录。他手里接待过不少当红明星,连影后夺冠那晚的妆造都出自他手,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提心吊打过。
“靓女,完成了,你睇一下?”
黎泱根本看不清镜子里自己的脸,只是下意识礼貌道谢:“谢谢。”
化妆师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他刚才上妆的时候便在心里感慨黎泱的样貌极为优越,放在娱乐圈也是机具记忆点的佼佼者。
这样的脸难免让人浮想联翩,暗自猜测起她的身份。难道是,沈二少爷要捧的小明星?
在看到黎泱起身被人引导离开后,让化妆师大跌眼界——她的眼睛竟然看不见?而他刚才在化妆全程中却都没有发现!
这么一来,他刚才猜测的两人之间关系便不攻自灭了。沈家二少是什么人?向来眼高于顶又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眼睛有问题的女人扯上关系。
做完妆造出来,又经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后,终于到了TheSeaSpray餐厅。
这是港城最早被列入米其林榜单的餐厅之一,位于四百米空中观景平台。极佳的视野足以观赏维港和半岛的风景,在夜晚体验更甚。
黎泱觉得自己在电梯中经历了漫长的上升时间,刚出电梯,迎面而来的首先是轻柔湿润的海风。
现场乐队奏出的舒缓乐声飘在空中,悠扬宁静,抚人心脾。黎泱小心翼翼提着裙角,生怕弄坏了裙子。
项怀英将她带到位置后便悄然离开。黎泱身处这样的陌生环境,下意识背脊挺直,有些坐立难安。
对面的位置是空的,沈有容并不在。黎泱低下头去数自己裙摆上的褶皱绣花,耳畔的发丝垂下,挡住了眼帘视线。
她身上穿的是条及膝套裙。上身是双排扣设计,腰间配了一条卡扣挂链。至于颜色,好像是淡蓝色?
周围的客人在轻声交谈,对话夹杂着粤语和英语。黎泱觉得此时的自己像误入了另一个世界,被套上华服却格格不入。
她的头发被造型师盘起,用一枚宽发夹别住,有意突显出洁白皎好的颈部线条。
黎泱却觉得有些不适。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是人最柔软也是最敏感的皮肤部分,在缺乏未知安全感的前提下,她不想交到旁人的视线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黎泱隐隐发现有一道视线始终注视着她。
她伸手取下发卡,长发立刻如海藻般落下肩头。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逐渐靠近,最终站在了她身边。
“你头发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