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雨珠大有倾盆的趋势，打在脸上，淋湿了她的碎发。
她伸手遮了遮，下一刻却对这多此一举的动作有些嫌弃。
顾不上江聿闻走不走了，她转身，快步跑进单元楼里。
几乎是一瞬间，珠帘般的大雨织成一张密集的网，将江聿闻网得严严实实。
虞念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就见他全身湿透，打理整齐的额发被风吹散耷拉在眼前。
十足十的狼狈。
江聿闻一直没动，只盯着门里的人。
就在他以为她会叫他去避避雨时，那个倩影默默转了身。
直至消失在他视线里，她都没有再给过一个眼神。
江聿闻此刻的挫败感磋磨掉他所有高高在上的锐气，他不理解虞念怎么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不由分说的一通指责，撕破了脸。
他尚且处于震惊之中。
被雨这么一浇，他突然想起来，今晚堵在这里原本是想和她郑重道个歉的。
为他当时口无遮拦的羞辱道歉。
只可惜，她再也不需要了。
-
江聿闻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他只记得虞念房内的灯亮了，他满怀期待盯着那扇靠近马路的窗户看了许久。
久到那处陷入黑暗。
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出现。
裤腿淌着雨水，打湿了玄关处的灰色地垫。
他有些烦躁地蹭了两脚，兜头的窘迫让他心烦意乱。
简单洗漱后，他躺在床上试图入睡，好快点让自己忘记这天，忘记这不愉快的夜晚。
可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虞念。
江聿闻难受地揉了揉眉心，支起身，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夜晚，还很漫长。
手机又被摔回原位，“砰”地一声，暗示着主人此刻的心情。
他去客厅的酒柜拿了几瓶酒，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带来的，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奇怪的是，这晚他喝的比往常都多。
-
叶慕凝九月份接了部戏，S+的大制作，虽然角色女四开外，戏份少到海报上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但这个机会可是她争取了好久才得到的。
这么少的戏份她也待在组里近两个月，反复磨合反复修改，前几天终于正式杀青。
在外面疯玩了两三天，昨晚回的老宅。
今天起了个大早，赶到虞念店里想打探打探，看她和江聿闻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谁知道人家根本没去店里。
叶慕凝只好先来江聿闻的住所等等。
九点多到的小区，她拿出备用钥匙开门。
玄关的地垫上歪七扭八地躺着一双朝向向内的皮鞋。
她蹙了蹙眉，按理说这个点她哥不可能还在家里。
“哥？”她喊了声。
“哥！你在家吗？”
主卧的大门紧闭着，客厅里飘散着一股难闻的酒气。
她掩鼻扇了扇，径直往主卧走去。
轻叩房门，又喊了声：“哥，在的话吱个声，不出声我就进去啦。”
依旧无人应答。
叶慕凝握住把手轻轻转了转，结果房门还真没锁。
她怀疑里面根本没人。
猛地推开门，一瞬间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努着鼻子，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好家伙，好恶心。
叶慕凝哕了一声，视线往房内的大床上一看，隆起的被子笔直呈现出一个人形。
不就躺在那儿吗？还装作没听见。
叶慕凝轻笑一声，逮到睡懒觉的江聿闻可不容易。“哥，睡这么死啊。”
她抬步往里走去，还没走两步，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发出“乒铃乓啷”的撞击声。
轻啧一声，她又走回去开灯。
漆黑的卧室瞬间亮如白昼，下一秒，她被映入眼帘的场景震惊到说不出话。
七八个空酒瓶倒在地上，残余的液体顺着瓶口淌出，地上一片狼藉。
“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不要命了！”
她气冲冲走到床边去摇醒床上的人，晃了十几下，男人依旧一动不动。
叶慕凝突然收住手，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随即颤巍巍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一秒，两秒。
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
稳住心神后，这才发现江聿闻的脸泛着不自然的红。
发烧了！
她掏出手机准备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
江聿闻瞥见她，重重呼了口气。
“怎么又跑这来了？”
叶慕凝听他语气不快，不爽地“啧”了声：“要不是我来你就得撂这了。”
“喝这么多酒，烧得不省人事，我一定要去老宅告状。”
“叶慕凝。”他出声警告，“别给我找事。”
“那你说，你昨晚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无聊，随便喝点。”
“然后就喝成这幅鬼样子了？”
真当她傻呢，这么糊弄。
“淋了点雨。”
叶慕凝想起昨天晚上的大雨，眼眸狭促地眯了起来，“你那车，不是有伞吗？”
“啧。”他抬手挡住额头，“换车了。”
“这么突然？”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他害怕被虞念发现特地换了辆不显眼的车吧。
“哪那么多废话。”江聿闻只觉得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来，“没事就出去，安静点。”
“行，等我打完这个电话我就出去。”叶慕凝指了指手机，瞥了他一眼，“切”了声。
看着人高马大的，淋点雨就烧成这幅德行。
她没发觉自己的心里话嘟囔了出来，电话接通，走到一边通知家庭医生赶快过来。
江聿闻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
可不是，他自诩身体素质还不错，怎么会烧成这样。
狼狈，丢脸。
想骂她几句也骂不出口。
“行啦，我给医生说好了，你就在这躺着吧。”叶慕凝扬扬手机，又指了指地板，“等你好了自己叫人过来打扫。”
“我就不多待了，我去找虞念聊聊天。”
“回来。”
“还有事？”
江聿闻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头，咳嗽了几声：“别去找她。”
叶慕凝停下脚步，眼珠子提溜一转，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先前她去找虞念他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分明也是希望她能打探出什么。
不对，不对劲。
她转身，双手抱胸看向他，“你们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她瞧见江聿闻的嘴唇抿了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叶慕凝瞬间来了兴趣，趿着拖鞋又晃到了床边。
“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去找她了？”
“怎么样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啧，难不成是失败了？”
她连问几个问题江聿闻都没有出声。
联想到他这状态，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不会是——”
她没敢说出后面的话。
视线又瞥到那满地的空酒瓶，试探性开口：“借酒消愁？”
“安静会儿，叶慕凝。”江聿闻没闲心和她扯皮。
“完蛋。”叶慕凝见状双手一摊，“猜对了。”
江聿闻又不做反应了。
磨磨唧唧，磨磨唧唧。
叶慕凝最讨厌这样的人，嘴巴跟被针缝了似的，半天憋不出几句话。
装什么深沉呢！
她不耐烦地伸手，“手机。”
“手机给我，我帮你联系她。”
“啧，有完没完？”
叶慕凝笑了。
气笑了。
“那你这幅要死不活的鬼样子装给谁看呢？”
江聿闻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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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
冰冷的眼神持续了三秒，叶慕凝心虚地咽了口唾沫，紧急收回视线。
好像蹦跶过头了。
她摸摸鼻尖，不敢继续问下去。
要不是她实在太好奇这段离谱的感情经历，她才不会在他面前一直晃悠。
“我先走了。”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
叶慕凝火速离开江聿闻家后，第一时间赶去了虞念店里。
十点多，透过玻璃大门，她看见她正在整理东西。
叶慕凝收拾收拾心情，想着从她哥那里套不出话，来虞念这总能得到点有用消息吧。
至于他说的别来找她——
耳旁风，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有犹豫，叶慕凝推门而入。
虞念听见提醒声，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就说了句“欢迎光临”。
“是我，虞念姐。”
她闻声看去。
“你回来了。”
“嗯，昨晚到的。”
昨晚…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找她了，还真是急不可耐。
“找我有事？”
“没事，随便看看。”
叶慕凝礼貌一笑，随后佯装好奇的样子在店里转了一圈。
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的。
要不是虞念一直盯着她，瞧着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自己，她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你上次说的那个冷笑话，我后来说给一个人听了。”
“哦？”叶慕凝一顿，心虚地摸着手边的物件，道，“谁啊？”
“男的。”
“你也认识。”
好家伙，好家伙。
叶慕凝差点激动得跳脚。
原来是被发现了啊。
她强压住兴奋，拖着嗓音继续问：“那他什么反应？”
“反应嘛……”虞念扫了她一眼，“倒像是事先听过，没什么反应。”
“这样啊。”
“我还没说具体是谁呢？你怎么不问了？”
虞念的语气说不上好，但瞧着表情又不算坏。可叶慕凝总觉得怪怪的，怪阴阳的。
她扯扯嘴角，接话：“我们两个同时认识的人，还能有谁。”
“既然这样，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虞念走到柜台给她倒了杯热咖啡。
叶慕凝接过，闻了闻，一直端在手里没喝。
虞念轻笑了一下，声音出奇的小。
“叶小姐，昨晚我和江聿闻说得很明白，具体情况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她说，“你也挺忙的，没必要每天来我店里。我在这本本分分做生意，碍不着你们什么事。”
“虞念姐？”叶慕凝被她的话吓到，“怎么突然——”
“你们打扰到我生活了。”虞念知道她想说什么，“在此之前，至少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你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毕竟你该在意的是江聿闻。”
这话听着怪怪的，可叶慕凝又说不出哪里怪。
虞念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足够疏离。
与以往的她大相径庭。
“这么说，你是希望我以后不要过来了？”叶慕凝也问得直白。
“嗯。”虞念点头，“回归自己的生活吧，别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忙了，咖啡杯放在前台桌上就好。”
叶慕凝的目光跟随她到了里间，而后，那里的门轻轻掩上。
她也没想到今天来是这么个情况，虞念的态度大转变，冷漠到像是变了个人。
放下杯子，叶慕凝苦恼的再看了一眼里间。
看来想知道情况还是得去问她哥。
白瞎她起个大早，为了这两人忙上忙下，结果谁都不待见她。
带着怨气离开，叶慕凝才走出店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推门的声音。
下意识看去，一人一狗。
对方明显也看到了她，透过玻璃门，两人视线相撞了一秒。
火药味十足。